锦心-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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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上一回要不是因为小公爷来给阮家妹子送东西,那个泼妇谁能收拾得下来?”
“苏小公爷要知道阮家妹子受这种气,不定要怎么生气呢,到时候一句话,让你们连地下钱庄都开不成。”
苏小公爷这四个字,当今世上也只有一人。几个大汉自然不会不明白指的是谁。只不过他们并不相信,堂堂小公爷会和面前这个寡妇有什么牵扯。但是群情汹涌众口一词,若说这些每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能在这么一瞬间就串好了供词吓自己等人,似乎也不可能。因此那几个人心里就到底存了忌讳,态度也不敢如之前那般嚣张了。
阮云丝将秀儿交到钟南和芸娘手里,将包袱里的三十两银子全部给了那几个大汉,此时太阳才刚刚到山边。那几个大汉万万没想到,黑心的要了这么多钱,竟然也没拿住钟家兄妹。他们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阮云丝,不由得在心里暗自咬牙道:奶奶的,这是从哪儿杀出来的厉害女人?偏偏好像还真和苏小公爷有牵扯的样子,罢了罢了,陶爷这一回的如意算盘,算是彻底落空了。
几个大汉即使想垂死挣扎一下,可看看手里拿着各样锄头镐头等工具的村民们,终究也是不敢犯众怒,一个个将借据当着阮云丝的面儿撕掉后,便灰溜溜的离开了。这里村民们爆发出欢呼声,芸娘和钟秀这才觉着整个身子都软了,“咕咚”一声,两人双双坐倒在地上。
“云妹妹,今儿的事多亏了你,三十两银子啊,我连见都没见过这么些钱,这可让我们怎么还?便是我们三个都给你为奴做婢,也抵不上这些钱……”
待众人都散了,芸娘也不等回房里,只在院中就拉着阮云丝的手痛哭起来,钟南和钟秀就在一旁跟着哭,一时间整个院子里都是愁云惨雾。
“好了好了,如今撒出去几个钱算什么,重要的是,你们还都平平安安的,这就是难得的,只要人还在,钱总是能赚回来的。快别哭了,管它二十银子也好,三十银子也好,总之这座压在心头上的大山是去掉了,从此后可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芸姐姐,你该高兴才是,连南哥儿和秀儿也该高兴才是。是了,我还不知道他们姓什么呢。”
芸娘这才擦了眼泪,抽抽噎噎道:“他们姓钟,一个钟南,一个钟秀。云妹妹,他们从此后,就是你的人了,连着我也在内。下午的时候我们便说好了,我和秀儿搬去你那里住,南哥儿终究是男孩子,如今也十六了,倒不好让他过去,便只让他在我这房子里,只吃饭干活儿的时候过去便成,晚上就回这里住,我虽不擅织布,做点粗活还是行的,举凡担水劈柴,只要你吱一声,我便没有二话,你觉着如何?”
阮云丝笑道:“你我可不敢劳动,还是顾着你那几亩地去吧。不过这安排倒真是好,成,那便这么办,我那屋子的炕睡四五个人足够的,你和秀儿就和我一起睡。”
芸娘笑道:“正是这样才好,我知道你是舍得用柴禾的,便是打着主意要去你那里猫冬呢。”说完却听阮云丝没好气道:“胡说什么?我哪里舍得用柴禾了?难道那些柴不是我自己花钱买的?不心疼吗?尤其是今年织染布,用的柴禾更多,我要比去年还俭省些才行,你打着主意去我家猫冬,只到时候别冻坏了。”
芸娘心头大石尽去,这时候也有心情开玩笑了,便微笑道:“啊哟,我信你才怪。去年过年时,苏小公爷给你送了多少柴炭?别人不知我还不知吗?那还是过年时候,冬天都过去一大半了。今年定然是入冬就会送过来……”不等说完,就听阮云丝正色道:“去年那是他为了感谢我收留他们,又把年货都给他们吃了的事,今年他又没从我这里得了好处,反而还三不五时送几只野鸡狐狸狍子过来,怎么可能还特意送柴炭,这些话不要乱说,不然让人听着什么意思?”
芸娘知道她是真的不喜别人把她和苏名溪安排在一起说笑,想想也是,明知够不着的,偏偏还有人打趣,这不是给人家心里添堵吗?因也正色道:“好了好了,我不过一句玩笑话。太阳都落下去了,赶紧去你家做饭吧,这一下午,我又是害怕,还要和他们抢秀丫头,如今身子都发软,肚子更是饿得两片皮都贴在一起了。”
当下就回阮家,阮云丝和芸娘做了饭菜,钟秀就在灶下烧火,钟南左右转转,见水缸里的水不多了,忙提起两个木桶直奔水井而去,几个来回就将水缸装满了。
阮云丝便赞道:“到底是咱们乡下孩子,就是勤劳些,这眼色也正,连吩咐都不用我说一声。”说完却听芸娘笑道:“真心的不是我自夸,南哥儿和秀丫头是极懂事能干的。你今日为他们付出这么多,来日你生意真的做大了,他们定然能成为你左膀右臂,帮你赚更多的钱,那时你就知道今儿这钱不亏了,如今我却不说这话,倒像是没脸皮不懂事似的。”
阮云丝笑道:“你不说不说,可不是也说了?放心,我看着他们两个的确极好,比你强多了……”一语未完,就被芸娘在后背上打了一拳,听她咬牙道:“好啊,如今把我小叔小姑得了去,就开始编排我了。实和你说,我也不像你想的那般没用,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五十五章:毁容
四人说笑着将晚饭做了出来,钟南和钟秀经过这件事,丧母之痛倒是淡泊了一些,晚上也吃了一碗米饭。芸娘方笑道:“这可真是好,他们两个已经好几天没正心吃饭了,我只担心他们的身子受不住,如今能吃点东西才好。”
钟南呐呐道:“是,我们听嫂嫂的,日后好好吃饭,多为阮姐姐做事,如此方不负今日援手之恩。”
阮云丝笑道:“咦?听南哥儿这话,倒像是念过书的……”不等说完,就听芸娘苦笑道:“念什么书?他们家穷的那样。不过南哥儿脑子好使,聪明,这大概是他在城里帮人做工时学来的。”一句话说的钟南脸都红了,便轻轻点了点头。
“这样吧,咱们的活儿也不是从白天干到黑夜,日后每日里拿出一个时辰,我教你们兄妹两个认字读书……”
阮云丝不等说完,就见钟南和钟秀齐齐摆手道:“我们可不敢,读书又要费钱买纸笔,如今能吃饱已经很好了。”
阮云丝放下筷子,正色道:“什么话?不管身处何地,志向总要有的。俗语说鲤鱼跃龙门,寒门学子高中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南哥儿,既然你嫂子都说你聪明,怎么就敢保将来不能博个功名在身?我又不用你们入奴籍。何况,就算将来的确得不了功名,你帮我做事,少不得要看账本算账的,大字不识怎么行?如今咱们也不请什么西席先生,我虽才疏学浅,教你们个两三年应该还是教得的,这事儿不必说,就这样定了。”
她一番话只把钟南和钟秀感动的眼圈儿都红了,强忍着不肯落泪,只是一低头,那泪珠子到底还是滴在了碗里。
吃完饭,钟秀便忙着收拾起了桌子,阮云丝本要自己动手,却被芸娘拉住,听她叹道:“就让秀儿做吧,不然她心里哪能过得去?”说完阮云丝想了想,果然如此,也就罢了,只和芸娘坐在炕上说话,因就说到这两日还是要去进些染料植物,另外也要进山再去采一些叶合等草木。
说着话的功夫,钟南和钟秀已经把碗刷好了,钟南就过来告辞,自回芸娘的屋子里去住,这里钟秀在炕下静悄悄坐着,阮云丝便道:“秀儿上炕来坐吧。”
钟秀轻轻说了一声:“不用。”然后站起身道:“我想去看看姑娘的织机……”不等说完,便听阮云丝笑道:“什么姑娘,你也叫我姑娘?没大没小的,你嫂子叫我妹妹,你自然该叫我一声姐姐才是。”她自然明白钟秀叫出这个称呼,是把自己放在了下人的位置上,因此连忙纠正了过来。
钟秀咬着唇不说话,听芸娘道:“你就叫姐姐吧,我和她姐妹好了一场,这点子照顾还是有的,将来不入奴籍,你也能找个好婆家。”说完钟秀才点头答应了,又轻声问织机在哪里?
阮云丝笑道:“不急在这一时,今儿你们刚来,咱们不干活了,等明日我再和你一起织布。是了,明儿还得托人从城里买一架织机回来。”
芸娘笑道:“恰巧今儿听说李保长要进城去,不如就托了他如何?只是我看你那织机和别人的有些不同,不知还能不能买着那个样儿的,你的布织得这样好,想来是和织机分不开关系的。”
阮云丝笑道:“无妨,回来我自己动手改装,上次也是我弄得。”一边说着,见钟秀还是低着头站在那里,她便“嗨”了一声摇头笑道:“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样犟?好了好了,那织机就在西屋,你去看吧,那屋里有油灯,就在进门的那张小桌上,你给点着就行了。”乡下人很少用蜡烛,都是用更便宜的油灯来照明。
芸娘忍不住在旁边笑道:“也不看看自己才多大?就叫人家孩子……”不等说完,便听阮云丝道:“怎么叫不得?我如今都是二十多了,秀丫头也不过就十四岁吧?叫一声孩子不亏她。”说完便哧溜下炕,一边道:“我去一趟茅厕,你看看就把炕褥铺上吧,就算不睡,铺了炕褥坐着也舒服。”
芸娘答应了一声,便起身将叠在墙边的被褥抱下来,刚要动手铺那床大炕褥,就听屋外响起阮云丝的一声尖叫,接着她惶急的声音传过来:“你……你要干什么?秀丫头你疯了?”
芸娘吓了一大跳,连忙也下了炕,来到西屋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钟秀手里举着一把剪刀,阮云丝此时正往下夺,她却不肯。
这一惊非同小可,刀剪无眼,这若是伤了谁,可就了不得,因连忙喝斥道:“秀儿,还不快把剪子放下来,伤到你云姐姐怎么办?”
这话一出口,钟秀便呆了一下,之后果然也不敢很挣扎,方让阮云丝将剪子夺了下来。只这一番挣扎,阮云丝也是气喘吁吁,对芸娘道:“老天保佑,我走在外面,只是无意往这屋里看了一眼,就看见秀丫头举着剪子对着自己的脸,我的天,吓得我……不行了,这心脏到现在还跳的厉害,让我喘一喘……”
芸娘也看向钟秀,却见她“哇”的一声便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道:“娘亲临走时说过,就担心我这个相貌惹祸,谁知如今果真是惹了祸来,嫂嫂,云姐姐,我……我害怕那些人还不死心。既然他们就是为了我这张脸,索性毁了它还干净,也不用再让一些人痴缠……”
阮云丝和芸娘彼此对望了一眼,全都没想到钟秀小小年纪,竟然能有这份心思。要知道,女人哪有不在乎自己容貌的?就算是走投无路,也万万不会想着毁去自己的脸。也幸亏钟秀其实舍不得,所以在织机前犹豫了一下,这才被随后出屋的阮云丝看见,不然的话,只要她晚出来一会儿,这张倾国倾城的绝色面孔就真的保不住了。
两人知道钟秀说的的确是实话,所谓红颜薄命。因芸娘只是将钟秀抱在怀中默默流泪,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第五十六章:好好活着
这里阮云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冷笑一声,咬牙道:“那又如何?难道咱们不偷不抢,还要被那些没良心的牵着鼻子走?他们看中了你的脸,你就要毁了脸,若是看中你的人?为了保清白,是不是就要自杀?我不信这世间就没有升斗小民的活路,秀丫头你也不用怕,如今是在乡下,你这容貌也没几个人能看到,至不济,到了走投无路那一天,我就去找苏小公爷,有他出面,别的不敢说,总不会让你不明不白的就被人掳了去。”
她说完,便走到钟秀面前,攀着她的肩膀认真道:“记着,不管自己是美是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要有主心骨,要有好好儿活下去的信心,你是钟秀,不是绵羊,得把命交在别人手里,任人捏扁搓圆,好孩子,别毁了这容貌,便是我们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好脸盘儿,若为那些王八羔子毁了,当真是不值得,咱们就挺胸抬头的活着,活出个样子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敢说我们就一辈子都是升斗小民,任人宰割?”
她这一番话掷地有声,听着竟似有无限力量和志向在其中,就连芸娘也被感染,暗中点着头。钟秀则抬起头,一张小脸恰似梨花带雨,那双眼睛却是有了光芒,用力点头道:“嗯,云姐姐,我……我听你的,好好儿活,我……我不会再损毁自己这张脸了。”
“嗯,这才对。”阮云丝微微一笑,在钟秀头上摸了摸,沉声道:“咱们就好好儿活着,风光无限地活着。”
第二天一大早,阮云丝和芸娘还没起床,钟南就过来了,大黄小黑在外面汪汪叫了两声,发现是昨日阮云丝带回来的人,便不再狂吠,又“汪”了一声,表达了对钟南这种一大早扰狗清梦的不满后,便重新趴回狗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