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_隋书-第1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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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上,上遂诛旻,赐胄帛千匹。蜀王秀之得罪,胄坐与交通,除名。
炀帝即位,不得调。时慈州刺史上官政坐事徙岭南,将军丘和亦以罪废。胄与和有旧,因数从之游。胄尝酒酣谓和曰:「上官政壮士也,今徙岭表,得无大事乎?」因自拊腹曰:「若是公者,不徒然矣。」和明日奏之,胄竟坐死。于是征政为骁卫将军,拜和代州刺史。
史臣曰:昔韩信愆垓下之期,则项王不灭;英布无淮南之举,则汉道未隆。以二子之勋庸,咸愤怨而菹戮,况乃无古人之殊绩,而怀悖逆之心者乎!梁士彦、宇文忻皆一时之壮士也,遭云雷之会,并以勇略成名,遂贪天之功以为己力。报者倦矣,施者未厌,将生厉阶,求逞其欲,及兹颠坠,自取之也。王谊、元谐、王世积、虞庆则、元胄,或契阔艰厄,或绸缪恩旧,将安将乐,渐见遗忘,内怀怏怏,矜伐不已。虽时主之刻薄,亦言语以速祸乎?然高祖佐命元功,鲜有终其天命,配享清庙,寂寞无闻。斯盖草创帝图,事出权道,本异同心,故久而逾薄。其牵牛蹊田,虽则有罪,夺之非道,能无怨乎?皆深文巧诋,致之刑辟,高祖沉猜之心,固已甚矣。求其余庆,不亦难哉!
隋书卷四十一 列传第六
高颎
高颎,字昭玄,一名敏,自云渤海蓚人也。父宾,背齐归周,大司马独孤信引为僚佐,赐姓独孤氏。及信被诛,妻子徙蜀。文献皇后以宾父之故吏,每往来其家。宾后官至鄀州刺史,及颎贵,赠礼部尚书、渤海公。
颎少明敏,有器局,略涉书史,尤善词令。初,孩孺时,家有柳树,高百许尺,亭亭如盖。里中父老曰:「此家当出贵人。」年十七,周齐王宪引为记室。武帝时,袭爵武阳县伯,除内史上士,寻迁下大夫。以平齐功,拜开府。寻从越王盛击隰州叛胡,平之。高祖得政,素知颎强明,又习兵事,多计略,意欲引之入府,遣邗国公杨惠谕意。颎承旨欣然曰:「愿受驱驰。纵令公事不成,颎亦不辞灭族。」于是为相府司录。时长史郑译、司马刘昉并以奢纵被疏,高祖弥属意于颎,委以心膂。尉迥之起兵也,遣子惇率步骑八万,进屯武陟。高祖令韦孝宽击之,军至河阳,莫敢先进。高祖以诸将不一,令崔仲方监之,仲方辞父在山东。时颎又见刘昉、郑译并无去意,遂自请行,深合上旨,遂遣颎。颎受命便发,遣人辞母,云忠孝不可两兼,殻ъぞ吐贰V辆庞谇咚粲谏狭髯荽篼ィG预为土狗以御之。既渡,焚桥而战,大破之。遂至鄴下,与迥交战,仍共宇文忻、李询等设策,因平尉迥。军还,侍宴于卧内,上撤御帷以赐之。进位柱国,改封义宁县公,迁相府司马,任寄益隆。
高祖受禅,拜尚书左仆射,兼纳言,进封渤海郡公,朝臣莫与为比,上每呼为独孤而不名也。颎深避权势,上表逊位,让于苏威。上欲成其美,听解仆射。数日,上曰:「苏威高蹈前朝,颎能推举。吾闻进贤受上赏,宁可令去官!」于是命颎复位。俄拜左卫大将军,本官如故。时突厥屡为寇患,诏颎镇遏缘边。及还,赐马百余匹,牛羊千计。领新都大监,制度多出于颎。颎每坐朝堂北槐树下以听事,其树不依行列,有司将伐之。上特命勿去,以示后人。其见重如此。又拜左领军大将军,余官如故。母忧去职,二旬起令视事。颎流涕辞让,优诏不许。
开皇二年,长孙览、元景山等伐陈,令颎节度诸军。会陈宣帝薨,颎以礼不伐丧,奏请班师。萧岩之叛也,诏颎绥集江汉,甚得人和。上尝问颎取陈之策,颎曰:「江北地寒,田收差晚,江南土热,水田早熟。量彼收积之际,微征士马,声言掩袭。彼必屯兵御守,足得废其农时。彼既聚兵,我便解甲,再三若此,贼以为常。后更集兵,彼必不信,犹豫之顷,我乃济师,登陆而战,兵气益倍。又江南土薄,舍多竹茅,所有储积,皆非地窖。密遣行人,因风纵火,待彼修立,复更烧之。不出数年,自可财力俱尽。」上行其策,由是陈人益敝。九年,晋王广大举伐陈,以颎为元帅长史,三军谘禀,皆取断于颎。及陈平,晋王欲纳陈主宠姬张丽华。颎曰:「武王灭殷,戮妲己。今平陈国,不宜取丽华。」乃命斩之,王甚不悦。及军还,以功加授上柱国,进爵齐国公,赐物九千段,定食千乘县千五百户。上因劳之曰:「公伐陈后,人言公反,朕已斩之。君臣道合,非青蝇所间也。」颎又逊位,诏曰:「公识鉴通远,器略优深,出参戎律,廓清淮海,入司禁旅,实委心腹。自朕受命,常典机衡,竭诚陈力,心迹俱尽。此则天降良辅,翊赞朕躬,幸无词费也。」其优奖如此。
是后右卫将军庞晃及将军卢贲等,前后短颎于上。上怒之,皆被疏黜。因谓颎曰:「独孤公犹镜也,每被磨莹,皎然益明。」未几,尚书都事姜晔、楚州行参军李君才并奏称水旱不调,罪由高颎,请废黜之。二人俱得罪而去,亲礼逾密。上幸并州,留颎居守。及上还京,赐缣五千匹,复赐行宫一所,以为庄舍。其夫人贺拔氏寝疾,中使顾问,络绎不绝。上亲幸其第,赐钱百万,绢万匹,复赐以千里马。上尝从容命颎与贺若弼言及平陈事,颎曰:「贺若弼先献十策,后于蒋山苦战破贼。臣文吏耳,焉敢与大将军论功!」帝大笑,时论嘉其有让。寻以其子表仁取太子勇女,前后赏赐不可胜计。时荧惑入太微,犯左执法。术者刘晖私言于颎曰:「天文不利宰相,可修德以禳之。」颎不自安,以晖言奏之。上厚加赏慰。突厥犯塞,以颎为元帅,击贼破之。又出白道,进图入碛,遣使请兵。近臣缘此言颎欲反,上未有所答,颎亦破贼而还。
时太子勇失爱于上,潜有废立之意。谓颎曰:「晋王妃有神凭之,言王必有天下,若之何?」颎长跪曰:「长幼有序,其可废乎!」上默然而止,独孤皇后知颎不可夺,阴欲去之,夫人卒,后言于上曰:「高仆射老矣,而丧夫人,陛下何能不为之娶!」上以后言谓颎,颎流涕谢曰:「臣今已老,退朝之后,唯斋居读佛经而已。虽陛下垂哀之深,至于纳室,非臣所愿。」上乃止。至是,颎爱妾产男,上闻之极欢,后甚不悦。上问其故,后曰:「陛下当复信高颎邪?始陛下欲为颎娶,颎心存爱妾,面欺陛下。今其诈已见,陛下安得信之!」上由是疏颎。会议伐辽东,颎固谏不可。上不从,以颎为元帅长史,从汉王征辽东,遇霖潦疾疫,不利而还。后言于上曰:「颎初不欲行,陛下强遣之,妾固知其无功矣。」又上以汉王年少,专委军于颎。颎以任寄隆重,每怀至公,无自疑之意。谅所言多不用,甚衔之。及还,谅泣言于后曰:「兒幸免高颎所杀。」上闻之,弥不平。俄而上柱国王世积以罪诛,当推核之际,乃有宫禁中事,云于颎处得之。上欲成颎之罪,闻此大惊。时上柱国贺若弼、吴州总管宇文弥、刑部尚书薛胄、民部尚书斛律孝卿、兵部尚书柳述等明颎无罪,上逾怒,皆以之属吏。自是朝臣莫敢言者。颎竟坐免,以公就第。未几,上幸秦王俊第,召颎侍宴。颎殻ъけ蛔允ぃ篮屎笠喽灾笥医粤魈椤I衔斤G曰:「朕不负公,公自负也。」因谓侍臣曰:「我于高颎胜兒子,虽或不见,常似目前。自其解落,瞑然忘之,如本无高颎。不可以身要君,自云第一也。」
顷之,颎国令上颎阴事,称:「其子表仁谓颎曰:'司马仲达初托疾不朝,遂有天下。公今遇此,焉知非福!'」于是上大怒,囚颎于内史省而鞫之。宪司复奏颎他事,云:「沙门真觉尝谓颎云:'明年国有大丧。'尼令晖复云:'十七、十八年,皇帝有大厄。十九年不可过。'上闻而益怒,顾谓群臣曰:「帝王岂可力求!孔子以大圣之才,作法垂世,宁不欲大位邪?天命不可耳。颎与子言,自比晋帝,此何心乎?」有司请斩颎。上曰:「去年杀虞庆则,今兹斩王世积,如更诛颎,天下其谓我何?」于是除名为民。颎初为仆射,其母诫之曰:「汝富贵已极,但有一斫头耳,尔宜慎之!」颎由是常恐祸变。及此,颎欢然无恨色,以为得免于祸。
炀帝即位,拜为太常。时诏收周、齐故乐人及天下散乐。颎奏曰:「此乐久废。今或征之,恐无识之徒弃本逐末,递相教习。」帝不悦。帝时侈靡,声色滋甚,又起长城之役。颎甚病之,谓太常丞李懿曰:「周天元以好乐而亡,殷鉴不遥,安可复尔!」时帝遇启民可汗恩礼过厚,颎谓太府卿何稠曰:「此虏颇知中国虚实、山川险易,恐为后患。」复谓观王雄曰:「近来朝廷殊无纲纪。」有人奏之,帝以为谤讪朝政,于是下诏诛之,诸子徙边。
颎有文武大略,明达世务。及蒙任寄之后,竭诚尽节,进引贞良,以天下为己任。苏威、杨素、贺若弼、韩擒等,皆颎所推荐,各尽其用,为一代名臣。自余立功立事者,不可胜数。当朝执政将二十年,朝野推服,物无异议。治致升平,颎之力也,论者以为真宰相。及其被诛,天下莫不伤惜,至今称冤不已。所有奇策密谋及损益时政,颎皆削稿,世无知者。
其子盛道,官至莒州刺史,徙柳城而卒。次弘德,封应国公,晋王府记室。次表仁,封渤海郡公,徙蜀郡。
○苏威子夔
苏威,字无畏,京兆武功人也。父绰,魏度支尚书。威少有至性,五岁丧父,哀毁有若成人。周太祖时,袭爵美阳县公,仕郡功曹。大冢宰宇文护见而礼之,以其女新兴主妻焉。见护专权,恐祸及己,逃入山中,为叔父所逼,卒不获免。然威每屏居山寺,以讽读为娱。未几,授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改封怀道县公。武帝亲总万机,拜稍伯下大夫。前后所授,并辞疾不拜。有从父妹者,适河南元雄。雄先与突厥有隙,突厥入朝,请雄及其妻子,将甘心焉。周遂遣之。威曰:「夷人昧利,可以赂动。」遂标卖田宅,罄家所有以赎雄,论者义之。宣帝嗣位,就拜开府。
高祖为丞相,高颎屡言其贤,高祖亦素重其名,召之。及至,引入卧内,与语大悦。居月余,威闻禅代之议,遁归田里。高颎请追之,高祖曰:「此不欲预吾事,且置之。」及受禅,征拜太子少保。追赠其父为邳国公,邑三千户,以威袭焉。俄兼纳言、民部尚书。威上表陈让,诏曰:「舟大者任重,马骏者远驰。以公有兼人之才,无辞多务也。」威乃止。
初,威父在西魏,以国用不足,为征税之法,颇称为重。既而叹曰:「今所为者,正如张弓,非平世法也。后之君子,谁能弛乎?」威闻其言,每以为己任。至是,奏减赋役,务从轻典,上悉从之。渐见亲重,与高颎参掌朝政。威见宫中以银为幔钩,因盛陈节俭之美以谕上。上为之改容,雕饰旧物,悉命除毁。上尝怒一人,将杀之,威入閤进谏,不纳。上怒甚,将自出斩之,威当上前不去。上避之而出,威又遮止。上拂衣而入。良久,乃召威谢曰:「公能若是,吾无忧矣。」于是赐马二匹,钱十余万。寻复兼大理卿、京兆尹、御史大夫,本官悉如故。
治书侍御史梁毗以威领五职,安繁恋剧,无举贤自代之心,抗表劾威。上曰:「苏威朝夕孜孜,志存远大,举贤有阙,何遽迫之!」顾谓威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唯我与尔有是夫!」因谓朝臣曰:「苏威不值我,无以措其言;我不得苏威,何以行其道?杨素才辩无双,至若斟酌古今,助我宣化,非威之匹也。苏威若逢乱世,南山四皓,岂易屈哉!」其见重如此。
未几,拜刑部尚书,解少保、御史大夫之官。后京兆尹废,检校雍州别驾。时高颎与威同心协赞,政刑大小,无不筹之,故革运数年,天下称治。俄转民部尚书,纳言如故。属山东诸州民饥,上令威赈恤之。后二载,迁吏部尚书。岁余,兼领国子祭酒。隋承战争之后,宪章踳驳,上令朝臣厘改旧法,为一代通典。律令格式,多威所定,世以为能。九年,拜尚书右仆射。其年,以母忧去职,柴毁骨立。上敕威曰:「公德行高人,情寄殊重,大孝之道,盖同俯就。必须抑割,为国惜身。朕之于公,为君为父,宜依朕旨,以礼自存。」未几,起令视事,固辞,优诏不许。明年,上幸并州,命与高颎同总留事。俄追诣行在所,使决民讼。
威子夔,少有盛名于天下,引致宾客,四海士大夫多归之。后议乐事,夔与国子博士何妥各有所持。于是夔、妥俱为一议,使百僚署其所同。朝廷多附威,同夔者十八九。妥恚曰:「吾席间函丈四十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