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探案-第20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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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先生,我不得不请你不要追问这个问题。我必须要做到使他的姓名不致牵连到这个案子里去。他的动机是绝对高尚而纯正的,但他不肯披露姓名。当然你的酬金是绝对不成问题的,而且你可以完全自由行动。我想,主顾的实际姓名是无关紧要的吧?〃
〃很抱歉,〃福尔摩斯说,“我只习惯于案子的一端是谜,如果两头都是谜,那就太迷糊了。詹姆斯爵士,我只能谢绝这个案子了。〃
客人慌了。他那开朗、敏感的面孔由于激动和失望而变得阴沉起来。
〃福尔摩斯先生,你不知道你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他说道,“你太使我左右为难了。我敢说要是我把真实情况告诉你,你就会认为承办这个案子实在值得骄傲。可是我的诺言又不允许我和盘托出。至少,让我把能说的都说出来好不好?〃
〃好吧,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说清楚,就是我并没有应许你什么。〃
〃同意。首先,你一定听说过德·梅尔维尔将军吧?〃
〃在开伯尔战役出名的梅尔维尔吗?是的,我听说过。〃
〃他有个女儿,叫维奥莱特·德·梅尔维尔,年轻,有钱,美貌,多才,从各方面说都是一个极为难得的女人。我们要设法从魔掌之中营救出来的正是这个女儿,这位可爱而天真的姑娘。〃
〃就是说,格鲁纳男爵大概把她控制住了?〃
〃是对女人来说最强有力的控制——爱的控制。这个家伙,你也许听说过,极其漂亮,举止迷人,声调温柔,又富有那种妇女所爱好的浪漫而神秘的神态。据说女人都甘心听他摆布,他也充分地利用了这一点。〃
〃但是象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够遇见维奥莱特小姐这样有身分的女郎呢?〃
〃那是一次在地中海乘游艇旅行时的事情。当时对游客虽有限制,可都是自己负担旅费的。显然举办者不大知道这位男爵的脾性,等知道已经晚了。这个坏蛋缠住了这位小姐,而结果是,他完全地、绝对地赢得了她的心。只是说她爱上了他是不够的,她对他一片痴情;她被他迷住了,仿佛世界上除了他就没有别人了。她根本不许别人说他的坏话。我们想尽方法去治疗她的疯狂,但没有用。简单说吧,她打算下个月跟他结婚。由于她已经到了法定年龄,而且意志如钢,我们实在不知道怎样才能阻止住她。〃
〃她听说过那个奥地利事件没有?〃
〃这个狡猾的魔鬼已经把他过去的每一件社会丑闻都告诉她了,但总是把他自己说成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她完全相信了他的说法,别人的话根本听不进去。〃
〃天哪!可是你肯定无意中已泄露了你那主顾的名字了吧?一定就是梅尔维尔将军了。〃
客人坐立不安起来。
〃我本来可以顺着你的话来瞒过你,但这不是真实情况。梅尔维尔已经一蹶不振了。这位坚强的军人已经被这件事弄得意气消沉。他那久经战火考验的勇气已经丧失,一下变成了一个蹒跚衰弱的老头儿,再也没有精力去和这个漂亮强壮的奥国恶棍较量了。不过我的主顾是一位和这个将军熟识多年的老朋友,从将军女儿的童年时期就象父亲般地关怀着她。他不能眼看着这个悲剧发生而不设法去阻止它。对这样的事,苏格兰场又无法插手。请你承办这个案子,是他亲自提议的,但是,正如我刚才说过的,他特别提出一个条件,就是不能把他牵扯到这个案子里去。我也知道,福尔摩斯先生,以你的力量,你很容易通过我找出我的主顾是谁;不过我请求你以名誉作担保,千万不要这样做,不要打破这个隐姓微行的谜。〃
福尔摩斯异样地微微一笑。
〃这我可以担保,〃他说道。“我还可以对你说,你的案子使我颇感兴趣,我准备着手进行。但怎么跟你保持联系呢?〃
〃可以在卡尔顿俱乐部找到我。万一有紧急情况,有一个秘密的电话号码:‘××·31'。〃
福尔摩斯把号码记了下来,仍然微笑着,把打开的通讯录放在膝上坐在那里问道:
〃请问男爵现在的住址是——〃
〃金斯敦附近的弗尔诺宅邸。是个大宅子。这家伙不知搞了什么投机的勾当,走运发了财,这自然使他成了更危险的对手了。〃
〃他目前在家居住吗?〃
〃是的。〃
〃除此以外,你能不能提供一点别的有关这个人的情况?〃
〃他有一些费钱的嗜好。他喜欢养马。一度他经常在赫林汉打马球,后来他那个布拉格事件传扬开来了,他不得不离开。他还收藏书籍和名画。这个人对于艺术品为爱好。据我所知,他是一个公认的中国陶瓷权威,还在这方面写了一部著作。〃
〃复杂的才能,〃福尔摩斯说,“有名的犯罪分子都有这种才能。我的老相识查理·皮斯是一个小提琴演奏家,文莱特也是个不寻常的艺术家,此外还有不少人。好吧,詹姆斯爵士,请你通知你的主顾,说我就会着手研究格鲁纳男爵。目前我能说的就是这些。我个人还有自己的一些情报来源,我相信我们总会找到一些办法来打开局面的。〃
客人走了以后,福尔摩斯坐在那里久久地陷入沉思之中,仿佛已经忘记了我的在场。终于,他突然醒转过来。
〃怎么样,华生,你有什么看法?〃
〃我觉得你最好去会见一下这位小姐本人。〃
〃我说亲爱的华生,你想想,要是她那可怜的碎了心的老父亲都打动不了她,我一个陌生人能行吗?当然,如果别无他法,这个建议还是值得试一试的。不过我想,我们得从另一个角度着手。我倒觉得欣韦尔·约翰逊可能会有点帮助。〃
在我的福尔摩斯回忆录里,我还没有提到过欣韦尔·约翰逊这个人,因为我很少从我朋友晚期的经历中来取材。约翰逊是在本世纪初成为福尔摩斯的有用助手的。起初,约翰逊是作为一个非常危险的恶棍出了名,并在巴克赫斯特监狱两度服刑。后来他悔过自新,投效福尔摩斯,在伦敦黑社会里充当他的耳目,他提供的情报往往被证明是极其重要的。如果约翰逊当了警方的〃探子〃的话,那他早就暴露了,不过他参加的案子从来不直接上法庭,所以他的活动一直没有被同伙识破。由于他有过两次判刑的名声,他可以随便出入伦敦的每一家夜总会、小客栈和赌场,加之观察锐敏、头脑灵活,他便成为一个收集情报的理想密探。现在福尔摩斯要找的就是他。
我不可能及时地了解我朋友当时采取的步骤,因为我还有我自己的业务急需处理。不过有一天晚上我遵嘱在辛起森餐馆与他会了面。坐在临街窗前的小桌旁,俯瞰斯特兰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他给我讲述了最近的一些情况。
〃约翰逊正在四处活动,〃他说。〃说不定在黑社会的阴暗角落里他能打听到一点消息,因为只有在这种罪犯的大本营里,我们才能探听到这个人的秘密。〃
〃不过,既然这位小姐连现有的事实都不信,那么不管你有什么新发现,又怎么能使她回心转意呢?〃
〃谁敢说呢,华生?女人的心理对男人来说是不可思议的谜。杀人罪也许可以得到宽宥或辩解,但小小的冒犯也许会刺到痛处,格鲁纳男爵对我说——〃
〃他对你说话了?!〃
〃噢,对啦,我还没告诉你我的计划。是啊,华生,我喜欢跟我的对手紧扭在一起。我喜欢面对面地观察一番他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在我对欣韦尔作了指示之后,我就上了一辆马车直奔金斯敦,见到了这位心情愉快的男爵。〃
〃他认出你是谁了吗?〃
〃这并不难,因为我递了我的名片了。他是一个出色的敌手,冷静如冰,声调温柔,和顺得就象是你的一位上等社会的顾问医师,而阴险毒辣却有如眼镜蛇。他是有教养的,是个真正的犯罪贵族,在浅薄的一层社交礼仪下面,覆盖着坟墓般的阴森可怕。是的,我确实很高兴有人找我来对付格鲁纳男爵。〃
〃你刚才说他很随和健谈?〃
〃就象一只逮住了耗子的猫在满足的呜呜叫。某些人的和蔼健谈比气质粗糙者的残暴更可怕得多。他的寒暄是独特的。'福尔摩斯先生,我早料到迟早会见到你的。'他说,‘你大概是梅尔维尔将军请来阻止我和他女儿结婚的,对吧?'
〃我没有否认。
〃'先生,'他说,‘这样做你将毁了自己的鼎鼎大名,本来你是名不虚传的,但是这个案子你绝无成功的指望。你会白费周折,更不必说会招致危险。我劝你还是及早抽身吧。'
〃'巧得很,'我说,‘这恰恰是我本来想对你说的劝告。男爵先生,我很尊重你的才智,今日得见您本人,这种尊重也丝毫没有减少。请允许我不客气地说吧。谁也不愿意把你过去的事抖出来弄得你不自在。过去的已经过去,你现在是一帆风顺,但是如果你坚持这门亲事的话,你就会树立一大群劲敌,他们决不会善罢甘休,非弄得英国容不下你不可。这值得吗?要说上策,还是放开手的好。如果把你过去的事情传到她耳朵里,那对你来说将会是不愉快的。'
〃这位男爵的鼻子底下有两撮油黑的胡须,活象昆虫的触角,在他听着上边那番话的时候,这触角消遣似地颤动着,终于他轻轻地笑出声来了。
〃'请原谅我的笑声,福尔摩斯先生,'他说,‘但是看着你手里没牌而硬要赌钱,实在令人好笑。我知道没人会把它做得更好,但都一样,那毕竟是可怜的。老实说,福尔摩斯先生,你连一张花牌也没有,只有小之又小的牌。'
〃'你以为如此。'
〃'我知道如此。我明说了吧,因为我的牌好极了,告诉人也无妨。我幸运地得到了这位小姐的全部深情,尽管我已经把我过去的每一件不幸事件都清清楚楚告诉了她。我还告诉她可能有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我希望你有自知之明——会来向她告密,我已预先告诫了她怎样去对付这种人。你大概听说过催眠术暗示吧,福尔摩斯先生?那么,你会看到这种暗示会起怎样的作用,对于一个有个性的人可以使用催眠术而不必去采取那些庸俗手段和无聊的作法。所以她对你是有准备的,毫无疑问,她也会接见你的,因为她对父亲的意志十分顺从——除了那一件小事之外。'
〃你看,华生,这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所以我就尽可能泰然严肃地告辞了,但是,在我的手刚放在门把上时,他叫住了我。
〃'对了,福尔摩斯先生,'他说,‘你认识勒布伦吗,那个法国侦探?'
〃'知道。'
〃'你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吗?'
〃'听说他在蒙马特区被流氓打伤,成了终身残废。'
〃'正是这样。说来也巧,在那一周之前他曾侦查我的案子来着。福尔摩斯先生,不要插手这件事,这是个倒霉的差事,好几个人都已经自讨苦头了。我对你的最后忠告是: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两不相干。再见!'
〃你瞧,华生,就是这些情况,现在你已经知道事态的发展了。〃
〃看来这家伙很危险。〃
〃非常危险。我倒不怕他吓唬人,不过他这种人倒是巽言危行一流人物。〃
〃你不能不管这事儿吗?他娶不娶这个女孩子真有多大关系吗?〃
〃既然他确实谋杀了他的前妻,我看这事儿还是关系重大的。而且,这是个多么不平常的主顾呵!好了,好了,不谈这个了。喝完咖啡,你最好能随我回家,因为欣韦尔在家等着向我汇报呢。〃
我们果然见到他了,这是一个魁梧、粗鲁、红面、患坏血病的人,只有那双有生气的黑眼睛是他那内在的狡猾头脑的唯一表征。看来他好象刚刚跳进过他那特有的世界,又带出来一个人物,就是那位坐在他身边的苗条的、急躁如火的年轻女人,她的脸色苍白而紧张,她虽很年轻,但却显露出颓废和忧愁所造成的憔悴,使人一眼就看出可怕的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残痕。
〃这是吉蒂·温德小姐,〃欣韦尔把胖手一摆,算是介绍。
〃没有她不知道的——好,还是她自己来说吧。接到你的条子不到一小时,我就把她给抓来了。〃
〃我是容易被找到的,〃那个年轻女人说,“我总是在伦敦的地狱。胖欣韦尔也是这个地址。我们是老伙伴了,胖子。可是,他妈的!有那么一个人应该下十九层地狱,要是世界上还有半点儿公道的话!他就是你要对付的那个人,福尔摩斯先生。〃
福尔摩斯微微一笑。〃我看你是同情我们喽,温德小姐。〃
〃要是我能协助叫他得到应有的下场,那我服服贴贴跟你走,〃这位女客人咬牙切齿地说道。在她那苍白急切的面孔上和火一样的眼睛里有一种极端强烈的仇恨,那是男人永远达不到、只有极少数女人才能达到的仇恨。“福尔摩斯先生,你用不着打听我的过去,那是不相干的。但是我现在的这副样子完全是格鲁纳给我造成的。我真希望我能把他拉下马呀!〃她两手发疯般地向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