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探案-第1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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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莱斯利·阿姆斯昌的名字,这说明我和医学界人士联系得太少了。现在我才知道,他不仅是剑桥大学医学院的负责人之一,而且在不少学科上都造诣很深,是个名扬欧洲的学者。一个人即使不知道他的光辉成就,看到他时也一定会得到很深的印象:方方正正的胖脸庞,浓眉下长着一双阴郁的眼睛,倔强的下巴象是用大理石雕刻出来的。我认为阿姆斯昌大夫是个性格阴沉、头脑敏捷、冷酷无情、能够吃苦、善于自制、而且很难对付的人。他手中拿着我朋友的名片,抬起头来看看,脸上没有一点喜悦的感情。
“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我听到过你的名字,也了解你的职业——这种职业我是绝对不赞成的。”
我的朋友安详地说:“这样你便在无形中支持了全国的每一个罪犯。”
“您致力于制止犯罪,这会得到社会上每个通情达理的人的协助,不过,我深信官方机构完全可以办好这种事。可是你所做的事,却常常受到非议,你刺探到私人的秘密、家庭的私事,本应遮掩,你却把它宣扬出去,而且你有时打搅比你忙得多的人。例如,现在我应当写论文而不是和你谈话。”
“大夫,你说的也许是对的,可是事实将会证明我们的谈话比你的论文更重要。我可以顺便告诉你,我所做的事和你所指责的完全相反,我们尽力防止私人事件公之于众,可是事情落到警察手中,便必然会宣扬出去。我象是一支非正规的先遣队,走在正规军前面。我来是向你了解高夫利·斯道顿先生的情况。”
“他怎么了?”
“你不认识他吗?”
“他是我的密友。”
“你知道他失踪了吗?”
“真的吗?〃看不出大夫肥胖的面孔上有任何表情的变化。
“他昨天夜里离开了旅馆,就再也没有消息。”
“他准会回来的。”
“明天就要举行大学橄榄球比赛。”
“我不喜欢这种孩子们的比赛。我很关心斯道顿的情况,因为我认识他,也喜欢他。我不管什么橄榄球比赛举行还是不举行。”
“我是在调查斯道顿先生的情况,所以请你帮助。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我不知道。”
“昨天以来你没有见到他吗?”
“没有。”
“斯道顿先生身体很健康吗?”
“十分健康。”
“他生过病吗?”
“从来没有过。”
福尔摩斯突然拿出一张单据摆在大夫眼前。〃那么,请您解释一下这张十三个畿尼的单据,是斯道顿上月付给剑桥的阿姆斯昌大夫的。我从他桌子上的文件中看到了这张单据。”
大夫气得脸都红了。
“福尔摩斯先生,我觉得没有必要给你解释。”
福尔摩斯把单据又夹在他的笔记本里。他说:“如果你愿意当众解释,你就等着,这一天总会来的。我已经告诉过你,别的侦探必定传扬出去的事,我可以遮掩下来。如果你放聪明一点,那你就应该告诉我一切。”
“我什么也不知道。”
“斯道顿在伦敦给你写过信吗?”
“没有。”
福尔摩斯不耐烦地叹了一口气说:“唉,邮局的事又来了!昨天晚上六点十五分,斯道顿从伦敦给你发来紧急电报,毫无疑问,这个电报和他的失踪有关,可是,你没有收到。邮局太疏忽了!我一定要去邮局责问他们。”
阿姆斯昌大夫突然从桌子后面站起来了,他的黑脸庞由于生气变成了紫红色。
他说:“先生,劳驾,我请你走出去。你可以告诉你的当事人蒙特·詹姆士爵士,我不愿意和他本人以及他的代理人有什么联系。先生,一句话也不要再说了。〃他愤怒地摇了摇铃。〃约翰,把这两位先生送出去。〃一个肥胖的管家严肃地把我们领出大门。我们到了街上,福尔摩斯笑起来了。
他说:“阿姆斯昌大夫是个很倔强的人,我看只有他最适合于解决著名的学者莫阿蒂大夫所遗留下来的问题。华生,我们现在困在了这个举目无亲的城镇里,可是不调查完这个案件我们是不能离开的。对着阿姆斯昌家的那个小旅馆很适合我们住,你去订一间临街的房间,并且买一些晚上需用的东西。我利用这个时间做些调查。”
然而,这些调查所用去的时间,比福尔摩斯原来想的要长得多,一直到晚上九点钟他才回到旅馆。他面色发白,精神沮丧,满身是土,并且又饿又累。摆在桌子上的晚餐已经凉了。他吃过饭,点上烟斗,正要谈谈他幽默的而又富有哲学意味的意见的时候——事情不顺利的时候,他总是这样谈话——马车车轮的声音使他站了起来,我们同时向窗外望去,只见在煤气灯的光亮下,一辆四轮马车,由两 匹灰马拉着,停在了大夫的门前。
福尔摩斯说:“马车是六点半出去的,过了三个小时回来,那么可以走十到十二里,他每天出去一次,有时是两次。”
“大夫出诊是经常的事。”
“可是阿姆斯昌并不是个一般的出诊大夫。他是个讲师和会诊医生,不看一般的病症,看病妨碍他的研究工作。为什么他不厌其烦地去这么远的地方,他找的人又是谁呢?”
“他的马车夫……”
“亲爱的华生,你想不到我最初是要找这个马车夫了解情况吧?也不知道是由于他的下流无耻还是由于他主人的唆使,他竟然无礼地朝着我放出狗来。不管是人还是狗全不喜欢我的样子,不管怎么说吧,事情没办成。关系紧张以后,也就无法进行调查了。我从一个和蔼的本地人那里,打听到一些情况,他就在这个旅馆工作。是他告诉了我关于大夫的生活习惯和他天天出去的情况。我们正说着,马车就到了门前,刚好证明他说的话是对的。”
“你没有跟着马车去看看吗?”
“好极了,华生!你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你一定注意到了,紧挨着我们的旅店有一家自行车铺。我赶快进了自行车铺,租了一辆自行车,幸好马车还没有走远,我拼命用力气,赶上了马车,始终和它保持着约一百码的距离。我跟着马车的灯光,一直出了城。在乡村的大路上又走了很长一段,这时发生了一件使我尴尬的事。马车突然停住,大夫下了车,他很快地回身走到我停住的地方,并且用讥讽的口吻对我说,他怕道路太窄,会妨碍我的自行车通过。他的话说得很巧妙。我只好超过马车,在大路上又骑了几英里,然后在一个方便的地方停下来,看看马车是否已经不见了。果然马车已经毫无踪影,显然已经拐到我刚才看见的岔路上去了。我往回骑,但还是没有看见马车。现在你看,马车是在我回来之后才到的。当然,本来我没有特别的理由把高夫利的失踪和阿姆斯昌的外出联系起来,侦查阿姆斯昌的外出,只是认为和他有关的事,都值得我们注意。现在我发现他小心提防着是否有人跟踪他,那么他的外出一定很重要。弄不清这件事,我是不会安心的。”
“我们明天继续跟踪他。”
“我们两人去?事情不是象你想的那样容易。你不熟悉剑桥郡的地理情况吧?这里不容易躲藏。我今天晚上走过的乡村全都很平坦,很整洁,而且我们所跟踪的人,绝不是一个傻子,他今天晚上已经表现得很充分。我给欧沃顿拍了电报,要他往这里回电,告诉我们伦敦有没有新情况。同时,我们专心注意阿姆斯昌,这个人是邮局的那位好心肠的妇女使我从存根上知道的。我敢发誓,他一定知道斯道顿在哪里。如果只有他知道,而我们不能设法去弄明白,那就是我们自己的过错。眼下必须承认决定胜负的关键的牌还在他的手中。华生,你是了解的,我办事不习惯半途而废。”
第二天,我们仍然无法解开这个谜,事情毫无进展。早饭后有人送来一封信,福尔摩斯看过以后,微微笑了笑,把信递给了我。
先生:
可以肯定,你们跟踪我是白白浪费时间。你昨天晚上已经发现,我的四轮马车后面有个窗户,所以如果你愿意来回走二十里,那就请便吧。同时我可以告诉你,你窥伺我,这对于高夫利·斯道顿先生不会有什么好处。如果你想帮助他,最好还是回到伦敦去,向你的当事人说,你不能找到他。你在剑桥的时间是要白白浪费掉的。
莱斯利·阿姆斯昌
福尔摩斯说:“这位大夫是个坦率的、直言不讳的对手。他倒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一定要弄清再走。”
我说:“他的马车现在就在他门前,他正要上车。我看见他又往上看了看我们的窗户。让我骑车去试试能不能侦查清楚,你看怎么样?”
“你不要去,亲爱的华生,不要去。尽管你很聪明机智,恐怕你不是这个大夫的对手。我想我单独去试探试探或许能够成功。你自己在城内随便走走。如果在寂静的乡村出现两个探头探脑的陌生人,一定会引起对我们不利的谣言。这个著名的城市有一些名胜古迹,你可以去游览游览。我希望傍晚能够给你带回来好消息。”
然而我的朋友又一次失败了。他在深夜又疲劳又失望地回到旅馆。
“华生,我今天又白跑了。已经知道大夫去的大致方向,我就在那一带村庄里等候他,我和当地的客栈老板及卖报纸的人们谈了许久。我去了不少地方,契斯特顿、希斯顿、瓦特比契和欧金顿我都去了,可是大失所望。在这样平静的地方天天出现两骑马拉的四轮马车,是不会被人忽视的。这一次大夫又胜利了。有我的电报吗?”
“有,我拆开了。这样写的:
〃向三一学院的吉瑞姆·狄克逊要庞倍。〃
我看不懂这份电报。”
“电报写得很清楚,是我们的朋友欧沃顿拍来的,他回答了我提出的一个问题。我只要给狄克逊先生写封信,事情一定会好转。顺便问你一下,比赛的事有什么消息吗?”
“本地的晚报今天有详细报道。有一场牛津赢了一分,有两场打平。报道的最后一段是:
〃穿淡蓝色运动衣的球队之所以失利,完全是因为世界第一流的运动员,国际比赛的参加者斯道顿未能出场,大大削弱了全队的实力,前卫线上协作不够,进攻和防守也很薄弱。〃”
福尔摩斯:“欧沃斯的预言被证实了。就我个人来说,我和阿姆斯昌的想法一样,橄榄球不是我份内的事。华生,我们今天要早睡,我敢断定,明天事情一定很多。”
第二天早晨我看到福尔摩斯坐在火炉旁,手里拿着皮下注射的针管,我大吃一惊。一看到兴奋剂我便想到他的体质很差,担心发生什么事。他看到我惊愕的样子,禁不住笑了,把针管放到了桌子上。
“亲爱的朋友,别为我担心。在这种紧急时刻使用兴奋剂不能算做吸毒,反倒是解破这个谜的关键。我的希望完全寄托在这一针兴奋剂上。我刚刚去侦查了一番,一切全很顺利。华生,好好吃顿早饭,我们今天要追踪阿姆斯昌大夫。我一跟上他,不追到他的老窝,我是不想吃饭休息的。”
我和福尔摩斯下了楼,来到马厩的院子里,他打开马房门,放出一条猎狗。这条狗又矮又肥,耳朵下垂,黄白相间,既象小猎兔犬又象猎狐犬。
他说:“请你和庞倍互相认识一下。庞倍是当地最著名的追踪猎犬,它跑得非常快,而且是个顽强的追踪者。庞倍,你不要跑得太快。我怕我们俩人赶不上你,所以只好给你的脖子套上皮带。好,庞倍,去吧,今天就看你的了。”
福尔摩斯把狗领到对面大夫家门前。狗到处嗅了一会儿,然后一声尖叫便向大街跑去,我们拉着皮带尽力朝前跑。半小时后,我们已经出了城,飞跑在乡村的大路上。
我问:“福尔摩斯,你打算怎么办?”
“这是个老办法,不过有时很有用。我今天清早到了大夫的庭院里,在马车后轮上洒了一针管的茴香子油,一头猎犬闻到茴香子气味会从那儿一直追到天涯海角,他要想摆脱掉庞倍是不可能的!这大夫真狡猾!前天晚上他就是把车驾到乡村后面甩开了我。”
狗突然从大路转到一条长满野草的小径上,我们走了半英里,来到另一条宽阔的大路上。从这儿向右转弯便通往城里。大路向城南转去,向北转就会回到我们出发的地方。
福尔摩斯说:“这个迂回对于我们是有好处的!难怪向村子里的人打听不出来什么。大夫的这个把戏耍得很好,可是我想要知道他为什么设了这样一个精心的骗局。我们的右面一定是川平顿村了。呀!马车就要拐过来了!华生,快,快,不然我们就要被发现了!”
福尔摩斯拉着不听话的庞倍跳进一座篱笆门,我也随着进去。我们刚刚躲到篱笆下面,马车便咕隆咕隆地驶过去了。我看见阿姆斯昌大夫在车里面,他的两肩向前拱着,两手托着头,带着很沮丧的样子。从福尔摩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