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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书屋 1999年第三期-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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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执行者,不是元凶。贝利亚被处决后,苏联历届领导人往往把斯大林和自己的罪责通通推到贝利亚身上,替斯大林推卸责任,把自己洗刷得干干净净。贝利亚成为他们手中的挡箭牌。这便是狗屎堆贝利亚的用处。

  储安平生死之谜又一说

  
  ? 余开伟
  史海钩沉
  去年以来,我在编辑谢泳先生的学术专著《西南联大与中国知识分子》(湖南文艺出版社1998年11月出版)的过程中,开始关注中国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命运问题。谢泳在他的这部专著中,以客观、平实的笔触和大量鲜为人知的珍贵史料,系统地介绍、论述了在中国文化史上占有特殊地位的西南联大的发展历史,及其所孕育的一些代表人物的命运轨迹,其中以四十年代创办《观察》周刊而名闻遐迩的储安平先生最为典型,其命运尤其令人难以忘怀。
  谢泳在这本书中说:“然而到了一九五七年夏,储安平作为《光明日报》的总编辑,由于敢言‘党天下’,而终于结束了自己作为知识分子的生涯,甚至生死不明。”所谓“生死不明”即是历史悬案。而对于储安平的下落和生命结局历来众说纷纭,至今尚无定论。就是同一论者在不同时间的说法也是前后矛盾,这就更使储安平的生死之谜成为“死结”,显得云遮雾幛,扑朔迷离。
  戴晴在《储安平、王实味、梁漱溟》一书中,认为他于一九六六年在北京投河自杀。一九九三年《炎黄春秋》第一期刊载王逸馥、邓加荣的文章,猜测储在江苏某地出家。胡志伟在台湾《传记文学》第五十三卷第二期上发表的《中共文化百人志》一文认为储“被迫落海”。一九八九年第五期《传记文学》登载徐铸成的文章《我的同乡》,也是“听说他在‘四人帮’最疯狂时,由天津踯躅到塘沽,蹈海而死了。”上述这些说法也都是“猜测”或“听说”,并无具体知情人或见证人,至今未能得到确证。
  如果我们摆脱传言的主观臆断;客观、冷静分析,就会发现上述说法都缺乏足够的事实根据。试想:一九六八年“文革”爆发后,储安平几经红卫兵造反派抄家毒打,遍体鳞伤,在青龙桥跳河自尽未遂又被红卫兵抓回批斗管制,岂能逃到天津塘沽跳海自杀?谁又目击过他在塘沽跳海自杀?既无确凿旁证,此说从何而来?至于说储安平在江苏某寺出家做了和尚,就更属无稽之谈!这种说法大概是受到李自成出家修行,苏曼殊、李叔同遁入空门这类民间传说和传统观念的影响,多少带有点传奇色彩。试想:“文革”时期举国动乱,“横扫牛鬼蛇神”、“破四旧”的风暴席卷中华,储安平这样的“专政对象”根本没有行动自由,怎么可能逃离魔掌,跑到离京遥远的江苏某寺出家崇佛,隐居林下?再说动乱之秋,佛门不静;全国各地寺庙都遭冲击和破坏,成为“破四旧”的对象,又有哪一个寺庙敢于收留一个像储安平这样来历不明的落难异客?而且,“文革”时期专制统治严于铁桶,当时的公安机关焉能追寻不到储的下落和隐居之处?
  据储安平的公子储望华纪念其父的文章《父亲,你在哪里?》回忆:“父亲失踪,是一九六六年九月上旬,那已是八月三十一日(与作家老舍先生投太平湖是同一天)在京西青龙桥边潮白河自杀未遂后的一个多星期。当时他从关押他的‘九三学社’后院小屋回家,看到家里已经被‘红卫兵’抄家。居室、客厅均被洗劫掠夺一空,除了满地的碎纸乱片外,已一无所有。面对这般情景,父亲的心便整个地绝望了。于是他踽踽离开家中,走了出去……”“到了一九六八年夏,有一天,几个穿着军装的干部来找我,说他们是‘奉周恩来之命,由公安部、统战部等组成储安平专案组,在全国范围内进一步查寻储的下落’,希望我提供情况,予以协助。”到了一九八二年六月的一天,那天储望华正要离开北京到澳大利亚留学,待向送行的朋友告别坐进汽车前往机场时,忽见他原来所在单位中央音乐学院办公室主任匆匆跑来,手中拿着一份文件向他宣布“刚刚接到中央统战部来函,对你父亲储安平,正式做出‘死亡结论’,特通知其子女。”储望华沉痛地写道:“在父亲失踪十六年之后,在全国范围上上下下几度调查无结果之后,而在我即将离别多灾多难故土的瞬间,竟以获得父亲的‘死讯’来为我离国壮行送别,心中猛然泛起一种莫可言状的感慨与伤痛……”
  在此,我们姑且不论在储望华去国离乡远渡重洋这样特殊的时刻,通知其父储安平的“死亡结论”是多么冷酷无情和违悖常理,只说这个“死亡结论”,也是含糊其词、讳莫如深的。既然储安平确已死亡,那么他是怎么死的?到底是自杀身亡,还是虐杀毙命?
  据当时参加调查的工作人员邓加荣在《寻找储安平》一文中透露:“笔者奉命去寻找,处处碰壁。”如何“处处碰壁?”是哪些部门哪些人在设置障碍?为什么会设置障碍?邓加荣先生虽然语焉不详,但“处处碰壁”四个字却是很令人思索和寻味的。
  那么,储安平的生死之谜是不是就真的解不开了呢?带着这个问题,笔者认真研读了一些有关储安平生死问题的现存材料,同时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进行了初步追索,竟意外地获得了一点线索。这个线索是现在湖南省政协工作的雷逸湘先生提供的。
  雷逸湘先生很负责任地告诉笔者,储安平根本不是跳海自杀,更不是出家隐居,而是被红卫兵造反派活活打死。雷逸湘先生的这个结论来自于他的朋友即一直居住北京的孙毅斌女士。孙毅斌女士原是北京一所小学的教师,早已退休,已经七十多岁。其丈夫曹富友先生原是农业部土肥中心的高级工程师。孙毅斌女士有一结拜姊妹,叫“四妹”;因所谓“历史问题”,解放后在北京一个街道所属的小工厂当会计。“四妹”与打成右派后的储安平一直来往,有很深的感情关系,了解许多事实真象。储安平解放前与前妻离婚,鳏居十四年后,与原籍上海的易女士结婚,共同生活仅四年,即储安平被打成“右派”后,名声、地位丧失殆尽,易女士立即与他离异,后来嫁给了原国民党将领宋希濂,并已移居美国纽约。储安平在潦倒困苦的境遇中,结识了上述这位“四妹”。两人同病相怜,相濡以沫,两颗破碎的心灵碰撞出苦涩的爱情火花,但慑于当时严峻的社会环境和舆论压力,他们未能结婚,只能暗中来往。四妹将她与储安平这种关系告诉了她的知心好友孙毅斌女士。据孙毅斌女士对雷逸湘先生说,“文革”爆发后,储安平遭受红卫兵和造反派的反复抄家毒打,四妹忧心如焚,整天提心吊胆,害怕储安平遭受不测。有次,她鼓着勇气冒险探看储安平,看到储安平被一伙不明身份和单位的红卫兵和造反派残酷毒打,奄奄一息,架拖而去,从此就没有回来。次日,四妹再到储安平住处探看,已是人去屋空,一片狼藉,从此储安平被宣布“失踪”,接着“蹈海自杀”、“深山出家”的传言便纷纷扬扬,真相难辨了。四妹与储安平的生离死别,是她心灵难愈的伤痛,也是时代的伤痛。从孙毅斌女士所说的情况来看,储安平乃是被人虐杀。这样的惨剧在“文革”时期是屡见不鲜的。例如著名京剧演员马连良和著名电影剧作家海默便是被活活打死的。
  当时的知情人孙毅斌女士和她的“四妹”,现在虽然都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但如果有关部门想弄清事实,她们人还在,是可以寻访到她们并予以确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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