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下-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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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娜与哈丽特一面尖叫,一面奔进主要走道,利落地跳过被吓倒在地、往后爬行、同时用手护住头部的乔·巴克斯。他那通常梳理整齐的头发,此刻全落在脸前。才刚治好下巴轻度脱臼的布兰登·艾勒比,在吓得逃走时,踢到了牙医的前臂。
喉片盒自巴克斯手中飞出,撞上总服务台,盒盖因此打开,让多莉·麦唐纳小心翼翼捡起的牙齿掉得四处都是。
小詹与弗莱德架起生锈克,生锈克并未试着抵抗,只是一脸茫然。他们把他推到一旁,生锈克踉跄着向大厅另一端跌去,试图让自己不要跌倒。琳达抓住了他,两人一同趴倒在地。
“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抽筋敦大吼,“到底是他妈的怎么回事?”
走起路来还有点跛的卡特·席柏杜走近芭比。
芭比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依旧高举双手。把手放下来只会害他被杀,说不定死的还不只他自己。
枪已经开过一次火,害其他人牵连进来的几率变得更高了。
“哈啰,浑球,”卡特说,“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啊。”他重击芭比的腹部。
虽然芭比预测到了这拳,早就绷紧肌肉以待,但这拳还是让他痛弯了腰。这王八蛋实在是孔武有力。
“住手!”生锈克大吼。他看起来仍一脸茫然,但却也看得出十分愤怒。“现在就给我该死的住手!”
他试着想站起来,但琳达用双手环抱着他,不让他起身。“不要,”她说,“不要这样,他很危险。”
“什么?”生锈克转过头去,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疯了吗?”
芭比依旧举着双手,让警察能看得见。由于他仍弯着腰,所以看起来像是在敬大礼似的。
“后退,”兰道夫说,“席柏杜,够了。”
“把枪拿开,你这个白痴!”生锈克朝兰道夫喊,“你想杀人不成?”
兰道夫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有明显的轻蔑之意,接着转向芭比:“站直,孩子。”
芭比照做。还是很痛,但他仍设法挺直身体,知道要是刚才没有防范的话,席柏杜那拳肯定会让他痛倒在地、气喘如牛。到时兰道夫会不会试图用脚踢他?其他警察会不会加入?大厅里还有人正在看着,其中有一部分人还溜了回来,以便看得更清楚点,但他们会在乎这点吗?当然不会,因为他们血气上涌,事情总是如此。
兰道夫说:“我以杀害安杰拉·麦卡因、桃乐丝·桑德斯、莱斯特·科金斯与布兰达·帕金斯的罪名逮捕你。”
每个名字都像打了芭比一拳,但最后一个尤其严重,简直就是一记重拳。那个好女人。她忘了要小心一点。芭比并不怪她——她仍因丈夫的事身陷沉痛之中——而是自己竟然会让她去找伦尼对质,甚至还鼓励她这么做。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兰道夫,“天啊,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别装得你不知道一样。”弗莱德·丹顿说。
“你到底是哪种变态?”杰姬·威廷顿问。
她的表情像是一张扭曲且充满厌恶的面具,眯起的眼睛中带着熊熊怒火。
芭比没理他们。他盯着兰道夫的脸,双手依旧高举过头。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再小不过的借口。就算杰姬这个通常最讨人喜爱的女性成员,也可能会加入他们之中。虽然对她来说,这不是借口,而是真正的原因,但也说不定并非如此。
有时,就算好人也会突然不受控制。
“换个好一点的问题,”他对兰道夫说,“你放任伦尼做了什么?这是他搞出来的烂摊子,你清楚得很。他的指纹一定到处都是。”
“闭嘴。”兰道夫转向小詹,“把他铐起来。”
小詹走至芭比身旁,但当他才快碰到芭比举起的手腕时,芭比便先把手放了下来,背到身后,自行转过身去。生锈克与琳达·艾佛瑞特仍坐在地板上,琳达用双手环抱着丈夫的胸膛,不让他轻举妄动。
“记住。”芭比对生锈克说。他的手穿过塑料束带……接着束紧,直到束带勒进手腕的肉里。
生锈克站了起来。当琳达试图抱着他时,他把她推到一旁,朝她望去的眼神,是她过去从未见过的模样。里头有严厉的神色、谴责的意味,但也有着怜悯存在。“彼得!”他说。兰道夫正准备要转身离开时,他又提高音量大喊:“我在跟你说话!你看着我,让我把话说完!”
兰道夫转身,面如磐石。
“他知道你会过来抓他。”
“他当然知道,”小詹说,“他或许疯了,但可不是笨蛋。”
生锈克没理会这句话。“他让我看他的手臂、脸孔,掀起上衣让我看他的腹部与背后。他身上没有半点伤,只除了他举起手时,被席柏杜打的那一拳而已。”
卡特说:“三个女人 ?三个女人和一个牧师?这是他应得的。”
生锈克没把视线从兰道夫身上移开:“这是安排好的。”
“放尊重点,艾瑞克,这不在你的管辖范围里。”兰道夫说。他把手枪放回腰侧的枪套。
“没错,”生锈克说,“我是个多管闲事的家伙,不是警察或律师。我要告诉你的是,要是他被羁押的这段期间,我还有机会再看见他的话,他身上最好不要有任何伤痕或淤青,上帝保佑你。”
“你打算怎样?打电话给公民自由联盟?”
公民自由联盟(Civi11iberties Union),为美国的大型非营利组织,成立目的为捍卫美国宪法与法律中认可的个人权利与自由。
弗兰克·迪勒塞问。他气得嘴唇都发白了。“你朋友打死了四个人。布兰达·帕金斯的脖子断了。
其中一个女孩是我的未婚妻,而且还被性侵了。
这事很有可能不只是发生在她死前,死后也发生过。”
大多数被枪声吓得乱窜的人,此时已蹑手蹑脚地走了回来,在一旁观看。人群因为这句话而发出了惊恐的细微呻吟。
“你想保护这家伙?那就连你也应该要被关进监狱!”
“弗兰克,闭嘴!”琳达说。
生锈克望向弗兰克·迪勒塞,他曾帮这男孩治疗过水痘、麻疹、在夏令营染上的头虱,以及滑向二垒时折断的手腕。有一次,当他十二岁时,还在有人故意整他的情况下,帮他处理过被毒藤刺伤的伤口。他几乎看不出那个男孩与眼前这个男人的相似性。“要是我被关起来呢?接着该怎么办,弗兰克?要是你母亲的胆囊又发作,就跟去年一样呢?我得在监狱里等到探望时间才有办法医治她吗?”
弗兰克走上前,举起一只手想给他一巴掌或一拳。小詹抓住了他:“他跑不掉的,别担心。
每个跟芭芭拉同一队的人都一样。总有机会的。”
“同一队?”生锈克的声音中有着厌恶的困惑感,“你在说什么啊?同一队?这可不是该死的足球比赛。”
小詹脸上挂着的微笑,仿佛知道什么秘密似的。
生锈克转向琳达:“这就是你同事说的话。你觉得听起来像是什么样子?”
有好一会儿,她无法直视着他。但在一番努力后,她还是办到了。“他们疯了,就这样,而且我不怪他们。我也一样。四个人啊,艾瑞克——你没听见吗?他杀了他们,而且几乎可以肯定还强奸了其中至少两个女人。我去鲍伊葬仪社帮忙把他们移出灵车,还看见了尸体上的痕迹。”
生锈克摇着头:“我跟他忙了一个早上,亲眼看着他帮助别人,而不是伤害别人。”
“算了,”芭比说,“退后,老兄。现在不是时——”
小詹重重戳了一下他的肋骨:“你有权保持沉默,王八蛋。”
“是他干的,”琳达说。她朝生锈克伸出手,发现他没打算握住,于是只好放回身侧。“他们在安琪·麦卡因手里发现了他的军籍牌。”
生锈克说不出半句话,只能看着芭比被推出去,走至警长座车旁,锁进后座中,双手依旧铐在身后。有那么一瞬间,芭比与生锈克四目相对。
芭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动作却无比坚定。
接着,他就被带走了。
大厅里一片死寂。小詹与弗兰克已跟着兰道夫离开。卡特、杰姬与弗莱德·丹顿则朝另一辆警车走去。琳达站在原地,以恳求与愤怒的神色看着丈夫。没多久后,愤怒消失了。她朝丈夫走去,举起双臂,想要拥抱一下,就算只有几秒也好。
“不。”他说。
她停了下来:“你到底怎么回事?”
“你怎么回事?你没看见刚才发生的一切吗?”
“生锈克,她握着他的军籍牌!”
他缓缓地点头:“还真方便,你不这么觉得吗?”
她脸上原本一直挂着受伤与恳求的表情,但此时却僵住了。她像是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臂还朝他伸去,于是放了下来。
“四个人,”她说,“其中有三个几乎被打得面目全非。这里的确分成了两队。你得思考一下自己要站在哪边。”
“你也是,亲爱的。”生锈克说。
杰姬在外头大喊:“琳达,走吧!”
生锈克突然意识到旁边有一群观众,其中还有很多人,一次又一次地把票投给了老詹·伦尼。
“好好地想一想,琳达。想想彼得·兰道夫是在帮谁做事。”
“琳达!”杰姬叫道。
琳达·艾佛瑞特低头离去,一路上完全没回头。
在她坐进警车以前,生锈克都还能撑得住,但接着便开始发起抖来。他觉得,自己要是不赶快坐下,可能会直接跌倒在地。
一只手落在他的肩膀上。是抽筋敦。“你没事吧,老大?”
“嗯。”仿佛这么说就能成真一样。芭比被抓进了监狱,而他与妻子在——多久?四年?是将近六年才对。他们在将近六年的时间里,这还是首度起了真正的冲突。不,他才不会没事呢。
“有个问题,”抽筋敦说,“要是那些人被杀了,为什么他们会把尸体送去鲍伊葬仪社,而不是送来这里验尸?这是谁下的指示?”
在生锈克回答以前,灯便暗了下来。医院的发电机燃料终于用完了。
牢房之中
9
在看着他们把她做的炒面(里头还放了她最后一点汉堡肉)吃得一干二净后,克莱尔在厨房里叫三个孩子站在她面前。她严肃地看着他们,而他们则回望着她——看起来如此年轻,如此坚决。她叹了口气,把小乔的背包递给他。班尼望向里头,看见三个花生奶油果酱三明治、三个恶魔蛋、三瓶甜茶与六片燕麦葡萄干饼干。虽然肚子里装满了午餐,他还是十分高兴。“太棒了,麦太太!你真的是——”
恶魔蛋(deviled eggs),一种美式开胃菜。
她没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小乔身上:“我知道这事可能很重要,所以还是决定让你们去。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甚至还可以开车送你——”
“不需要,妈,”小乔说,“骑车轻松得很。”
“而且也很安全,”诺莉补充,“路上根本就没什么人。”
克莱尔依旧用一种母亲才有的严厉眼神凝视儿子:“不过我要你答应我两件事。第一件事,天黑前回家……我指的不是最后一道日落的阳光,而是还有太阳的时候。第二件事,如果你真的发现了什么,在那里做个记号,接着马上给我走得远远的。我承认,你们三个可能是寻找那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最佳人选,但处理那东西是成年人的工作。所以,你可以答应我吗?向我做出保证,否则我就要跟你与你的朋友一起去。”
班尼满脸怀疑:“我从来没有沿着黑岭路往上走,但经过了几次。我想你的车可能开不进去,应该会有点困难。”
“那就向我保证,否则就留在家。怎么样?”
小乔做出了保证。另外两个人也是。诺莉甚至还发了誓。
小乔背起背包。克莱尔拿出了她的手机。“别弄丢了,先生。”
“不会的,妈。”小乔向后一转,急着动身。
“诺莉?要是他们两个不受控制,我可以相信你会阻止他们吗?”
“可以,女士。”诺莉·卡弗特说,仿佛去年她没有因为玩滑板差点摔死或毁容一千次似的,“绝对可以。”
“希望如此,”她说,“希望如此。”克莱尔揉了揉太阳穴,像是头都痛了起来。
“超棒的午餐,麦太太!”班尼说,举起了手,“跟我击个掌!”
“老天爷啊,我到底是在干吗啊?”克莱尔问,接着与他击了掌。
牢房之中
10
警察局大厅的前台后方就是等候室,里头有许多人在抱怨各种问题,包括盗窃、破坏公物,以及邻居的狗叫个不停等等。等候室里有几张桌子、储物柜及茶水处。茶水处还贴着一张口气不太高兴的纸条:咖啡与甜甜圈并非免费供应。这房间同时也是登记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