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下-第35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天大谎的话,需要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尤其对年轻人来说更是如此。我在军中学会了这点,而你的丈夫也同样清楚。
他说她会被送到法庭,还向她说明了伪证罪的相关刑罚。长话短说,她撤回证言,说根本就没做爱这回事,更别说强奸了。”
“霍伊有句座右铭:真理胜过法律。这就是他处事的准则。但彼得·兰道夫不是。有一部分呢,是因为他根本不太动脑,但主要的原因,是他根本无法正常处理与伦尼有关的事。不过我丈夫可以。霍伊说跟你有关的那场……争执……传到伦尼先生耳里时,他坚持一定要你付出什么代价。
他气坏了。你知道这事吗?”
“不知道。”但他一点也不意外。
“霍伊告诉伦尼先生,不管这件事为了什么原因闹上法院,他都可以预料得到结果。所有事都会在法庭上被抖出来,包括停车场那场四打一的架。他又补充说,一个优秀的辩护律师,甚至还能取得弗兰克与小詹高中时那些恶劣行为的记录。他们做过的坏事不少,但没有一件比得过发生在你身上的事。”
她摇了摇头。
“小詹·伦尼从来不是什么好孩子,但相较之下,他以前还不太会伤害别人。过去一年多以来,他变了不少。霍伊注意到这会带来什么麻烦。我发现霍伊知道很多他与他父亲的事……”她的声音变小了,芭比看得出她在挣扎是否该继续说下去。作为一个小镇警官的妻子,她学会了谨言慎行。
这种习惯很难改变。
“霍伊劝你,在伦尼找到别的方式找你麻烦前先离开小镇,对吗?我想你应该正准备要离开,只是却遇上了穹顶这档子事。”
“完全没错。我可以拿瓶健怡可乐吗,帕金斯太太?”
“叫我布兰达。要是你没意见的话,我也想叫你芭比。自己来,别客气。”
芭比拿了瓶可乐。
“你想拿辐射尘避难室的钥匙,是因为想拿盖革计数器。我可以帮你这个忙。不过听起来,你似乎会把这件事告诉老詹·伦尼,这才是让我觉得困扰的地方。或许是我心中还蒙着一层伤痛吧,但我真的不懂——为什么你想与他正面冲突?
只要有任何人想挑战老詹的权威,他都会变得像条疯狗,更别说他打从一开始就讨厌你了。他可没欠你任何人情。要是我丈夫还活着的话,说不定你们两个可以一起去找伦尼,我猜我应该会觉得这还挺好玩的。”她朝前倾身,用带着黑眼圈的双眼认真看着他,“但霍伊走了,你随时可能被抓进牢房,却还是要四处寻找某个神秘的发射器?”
“这些我都懂,但如今情况有变。空军会在明天下午一点,对着穹顶发射巡弋导弹。”
“喔,我的天啊。”
“他们已经发射过其他导弹了,但那只是为了要确认屏障高度。雷达派不上用场,当时用的也只是假弹头。不过明天那颗,可是货真价实的导弹,还被人称之为碉堡杀手。”
她的脸顿时刷白。
“他们瞄准什么地方?”
“撞击点是小婊路那里的穹顶边界。我跟茱莉亚昨晚才去过那里。导弹会在距离地面约莫五英尺的地方爆炸。”
她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失去了原有的优雅:“不可能!”
“恐怕就是如此。他们会派出一架 B…52轰炸机,按照预定的编列程序飞过来。我指的是真的程序。那架飞机会沿着山脊低空飞行,直至下降到目标物的高度为止。那套方法非常吓人。要是导弹爆炸后并未破坏穹顶,那代表镇上的每个人顶多就是被吓个半死——爆炸声听起来会像是世界末日。要是穹顶真的被破坏了,那么——”
她把手放在喉咙上:“损害会有多严重?芭比,镇上没有消防车啊!”
“我确定他们一定准备了消防器材。至于损害会有多严重?”他耸耸肩,“整个地区都得疏散,这是一定的。”
“这么做明智吗?他们怎么知道这是个明智的计划?”
“这是个有争议性的问题,帕金——布兰达。
他们已经做出决定。但我只怕事情会变得更糟。”
在看到她的表情后,他又说,“我是说我自己,并非这个小镇。我已经晋升为上校了,还是总统颁布的命令。”
她翻了翻白眼:“对你来说还真是个好消息。”
“我应该要宣布戒严令,基本上,还得接管切斯特磨坊镇。老詹·伦尼听到这消息八成会不高兴吧?”
她爆出一阵大笑,使芭比感到意外。他更没想到,自己竟然也跟着她一同笑了。
“所以你知道我的处境了吧?镇上的人不需要知道我为什么得借一台盖革计数器,但必须得知道碉堡杀手的事。要是我没动作的话,茱莉亚·沙姆韦就得把这事写在报纸上,但镇上的领导者们,应该从我这里得知消息,毕竟——”
“我知道为什么。”感谢太阳的红霞,布兰达脸上已不再苍白。但她仍不自觉地揉着手臂。
“要是你在这里建立起任何管理机构……也就是你上司的命令……”
“我猜寇克斯现在跟我更接近同事关系。”
芭比说。
她叹了口气:“安德莉娅·格林奈尔。我们可以先告诉她,接着再找伦尼与安迪·桑德斯谈谈。
这样至少在数量方面我们就赢过他们了,三比二。”
“萝丝的姐姐?为什么?”
“你不知道她是镇上的三席公共事务行政委员?”芭比摇了摇头。她又说“别一副懊恼的模样。
:虽然时间不长,但她也干了好几年。她通常只是个帮他们做出的决议盖章的角色——应该说是伦尼的决议才对,毕竟安迪·桑德斯也是个负责盖章的角色——虽然她有一点……问题……但本性却是个坚毅的人,嗯,至少过去是这样的。”
“她有什么问题?”
他以为布兰达也会对这件事保密,但她没有。
“药物依赖,止痛药。我不晓得情况有多严重。”
“我猜她的药应该都是去桑德斯药店拿的。”
“对。我知道这不是完美的解决方案,而且得非常小心才行,不过……老詹·伦尼可能得被迫接受这个权宜之计,至少有段时间得接受你介入才行。至于你会不会有实际指挥权呢?”她摇了摇头,“不管那到底是不是总统签署的戒严令,他迟早都会把它拿去擦屁股。我——”
她停了下来,双目圆睁,望向芭比身后。
“帕金斯太太?布兰达?怎么了?”
“噢,”她说,“噢,我的天啊。”
芭比转头一看,随即震惊到自己也说不出话来。夕阳会变得如此之红,通常只会发生在温暖晴朗、没有午后阵雨干扰的日子里。但在他这辈子里,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夕阳景色。他觉得,恐怕只有曾近距离目睹过巨型火山爆发的人,才看过像是这样的景象。
不对,他想,就连他们也没有,这景象没人见过。
眼前的落日并非球形,而是打结处正在燃烧的巨大红色蝴蝶结。西方天际像是升起了一片薄薄的血幕,被血幕遮住的地方,全成了一片模糊的橙红色。地平线在强光照射之下,几乎完全没了踪影。
“我的老天爷啊,这就像开着一辆挡风玻璃脏得不行的汽车,朝太阳的方向笔直前进一样。”
她说。
事情就是这样,只不过挡风玻璃被换成穹顶罢了。灰尘与花粉已沾到了穹顶上头,开始造成影响,接下来一定会越来越严重。
我们得清洗穹顶,他想,想象着拿着水桶与抹布的志愿者排成一列的模样。太荒谬了。他们要怎么清洗四十英尺高的地方?一百四十英尺呢?一千英尺呢?
“我们得解决这件事。”她喃喃地说,“打给他们,叫他们拿出威力最强的导弹。不管后果有多严重,这事都非解决不可。”
芭比什么也没说。就算他真有什么想说,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说得出口。眼前这阵尘雾弥漫的浩瀚光芒偷走了他的话语,看起来就像是透过舷窗,望向地狱似的。
呦—呦—呦
1
老詹·伦尼与安迪·桑德斯在鲍伊葬仪社的台阶上看着诡异的夕阳。另一场在镇公所举行的“紧急评估会议”定于七点开始,老詹原本想早点过去准备,此刻却站在这里,看着这幅奇异而模糊不清的落日光景。
“这就像是世界末日。”安迪低声说,声音中充满敬畏。
“鬼扯!”老詹说,如果要说他的声音听起来如此苛刻——就算是他,也听得出比平常苛刻——也是因为类似的念头同样在他脑海闪过。
在穹顶落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发现情况可能已经超出掌控——他的掌控——而他正努力拒绝承认这点。“你看见耶稣从天上降临了吗?”
“没有。”安迪承认。他只看见他这辈子认识的所有镇民,全都站在主街上不发一语,用双手遮住阳光,望着古怪的夕阳。
“你看得见我吗?”老詹固执地说。
安迪转向他。“当然,”他说,声音十分困惑。
“当然看得见,老詹。”
“这就代表我还没被提,”老詹说,“我全心奉献基督很久了,如果这是末日,我就不会还在这里了。你也一样,不是吗?”
“我想也是。”安迪说,却觉得有些怀疑。
如果他们有资格被提——以羔羊的血洗清罪孽——为什么他们还得叫斯图亚特·鲍伊先暂停老詹口中的“小生意”?他们是何时开始干起这门生意的?为什么经营一家冰毒工厂的人会有资格被拯救?
被提(Raptured),意指末日审判时,信徒被接往天堂之意。
要是他问老詹,安迪知道答案一定是:有些事要等到最后,才能证明是正确无误的。就这件事来说,过去有段时间,结果似乎的确值得赞扬:他们建了新的圣救世主教堂(旧的那座只不过是隔板钉成的棚屋,只在屋顶上放了个木头十字架),至于电台的成立,更拯救了无数只有上帝才算得出数目的灵魂;同时,他们也把百分之十的金额——小心翼翼从开曼群岛的银行寄出捐款支票——捐给科金斯总是称之为“黄种兄弟”的上主耶稣传教会。
但巨大模糊的夕阳,似乎暗示人类的所作所为,全都如此渺小、无关紧要,使安迪不得不承认,那些成就根本无法当成什么正当借口。要是没有那些冰毒挹注的现金,他的药店早在六年前就倒闭了。葬仪社也是,就连伦尼二手车行——或许吧,但站在他身旁的人可能永远不会承认——也一样。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兄弟。”老詹说。
安迪不好意思地看着他。老詹笑了……但并非凶暴那种,而是温柔、善解人意的微笑。安迪也朝他露出微笑,或说试着想微笑。他欠了老詹不少。只是现在,他的药店、克劳蒂特的宝马汽车等等,似乎都不重要了。就算那辆宝马配备了自动停车系统与声控音响设备,但他妻子都死了,再好的车又有什么用?
等这件事结束,小桃回来后,我就要把那辆宝马给她,安迪这么决定,克劳蒂特也一定希望这样。
老詹举起肥胖的手指,指向太阳。太阳就像颗怀有剧毒的鸡蛋,把毒性扩散至西方的整片天空。“不知道为什么,你觉得这全是我们的错,觉得在这种难熬的时刻,上帝采用了让我们撑起这个小镇的方式来惩罚我们。但事实并非如此,兄弟。这不是上帝做的。要是你说我们在越南打了败仗是上帝所为,说上帝这是在警告失去崇高信仰的美国,那我倒是得同意你的看法。如果你说九一一事件,是上帝这个我们的最高法院,对我们的孩子已不在每天早上祷告所赐下的响应,我也能够赞同。但上帝之所以惩罚切斯特磨坊镇,是因为我们不想让这里变成像杰伊或米连诺奇那种垂死的小村落?”他摇着头,“不是这样,不是的。”
“可是我们也把不算很少的零钱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安迪胆怯地说。
这是真的。他们拿来支撑自己生意上的金额,比援助那些黄种兄弟还多;像安迪就在开曼群岛有一个自己的账户,还会把从这里赚到的每一块钱都存进里头——鲍依兄弟也是——而他敢说,老詹一定有三个账户,说不定还有四个。
“‘因为工人得饮食是应当的’,”老詹以亲切的语气卖弄了一句,“《马太福音》第十章第十节。”他没举出前一节的经文内容当作例子:
腰袋里不要带金银铜钱。
他看了看手表:“说到工作,兄弟,我们最好快出发。还有很多事得决定。”他往前走去,安迪则跟在后头,双眼仍盯着夕阳看。太阳依旧明亮到足以让他联想起腐败的生肉。接着,老詹再度停下脚步。
“反正,你也听见斯图亚特怎么说了——我们已经停工了。那个自称是主厨的小伙子,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