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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东史郎日记 作者:东史郎-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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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决定今晚在这里住一夜,明晨出发。数日后,说是我们福知山联队的新兵将要到达,我最亲爱的弟弟重一也在其中。

  哥哥在中部支那前线,弟弟马上又要来到前线,兄弟三人都上了前线。听说弟弟是在第三中队,如果合并到我们部队的话,我和弟弟就会在同一个中队里并肩作战。多么想早点见到弟弟,可又听说似乎新兵们只不过是作为守备部队来参与行动。

  我们的进攻开始了。

  全面进攻徐州!

  北国的五月是炎热的夏季。灼人的太阳在天空射出耀眼的光芒。连块石头都没有的土路从一望无际的小麦田中穿过。伴随着汗水、尘埃、疲劳的行军又开始了。

  第三十旅团进攻鱼台。第十九旅团进攻鱼台前方四里的地方。北上的部队是第九师团、第十三师团、第三师团。第十五师团正从新乡方面南下,这个方向敌人很多,进展不大。第十师团、第五师团从台儿庄方面进行攻击。

  敌方将领是李宗仁,盘踞在徐州,以日军久攻不克而引以为豪。有情报说张自忠的一个团正在北上驰援。

  我部迅速地进入陇海线,试图切断敌人的退路。

  薄薄的夏装立刻被汗水浸透了,湿漉漉的夏装上又沾满尘土,像安倍川薄饼一样变成了黄色。汗珠顺着钢盔的遮阳布一滴一滴流到脖颈里。沉重的背包沾满了尘土在背上跳动。尘土把脸弄得像涂上了劣质油彩一般,给人肿胀起来的感觉,只有眼睛黑乎乎地闪着光。汗水流淌,不停地在尘土化过妆的脸上留下蚯蚓般的痕迹。我们上气不接下气地呼吸着尘土,以致叫人感到我们的肺恐怕到了粉尘充塞的地步。全身都沾满了汗水与尘土混合的泥团。行军开始后不久,大家全都沉默起来。

  无论多么爱说话的人也都沉默起来,大家像是被放在切菜板上的鲫鱼似的张着嘴行走着。一过四十分钟便一个劲儿地看手表,还有四分钟、三分钟,已经只剩下两分钟了,度日如年地盼望着休息。最后五分钟实在太艰辛了,别人在前面走着你只好跟着。

  “休息”这个命令是多么令人激动啊,一到休息时间大家一齐倒在地上,把背包当起了枕头。

  我们昼夜兼程。如果有敌人就避开他们,一门心思向陇海线前进。

  流汗使我们感到口渴,如果有水就“咕嘟咕嘟”地大喝一气,因此我患了严重的腹泻病我像是患了痢疾似的,不停地大便。一天之中不得不三四十次地脱下裤子方便。这种情况已超出了肠炎的程度,或许就是痢疾吧。无论何时行军都是苦的。

  我们来到了据说是从前黄河流淌经过的旧河床。那是在夜晚,眼前是一片辽阔的沙地。星星在天空闪烁,烈风夹杂着沙粒向我们扑来。风沙使我们的双脚越来越沉重,使我们更加疲惫。

  部队在星光下庄严肃穆地前进。五月十八日,临近拂晓的时分,部队终于在一个村庄大休息。这是离砀山两里左右的地方。陇海线就在前方两里之处。终于到了进攻砀山的紧要关头。

  我们匆匆忙忙地烧了饭,做再次出发的准备。天大亮了,我到井边去打水,水壶里装满了水,正要回去的时候,看见两三个士兵忍不住地窃笑着从附近人家走了出来。

  这笑好像有什么含义,我问道:“喂!什么事啊?”

  “太……美妙的场面……”他们一边笑着说,一边从我的面前走过去。

  我明白了那儿有什么。士兵们这样的笑容只有在某种特殊的场合,才会在他们的脸上浮现出来。

  或许这些家伙刚干完了事出来吧,我这样想着,一边毫无理由地感觉到几分甜蜜而慵懒的温馨,一边走过去要看个究竟。穿过宽阔的庭院,到最里面的房屋前,发现沉重的厚木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但是,能隐约听见从里面传来的笑声和说话声。我静悄悄地打开未上闩的房门,走了进去又把门关好,俨然很秘密似的。

  在顶里头的那间房里有个老太婆抱着小孩,显出一副惊恐万状的样子。她把脸深深地埋下去,像是不愿看可怕的东西。在右边的房间里两个士兵正站在那里吸着烟,脸上流露出一副很喜悦的神情。在他们的面前确有“美妙的场面”。

  一张大床上三个姑娘张开大腿坐着。中间的姑娘长得很美。她们没有穿裤子,不!是被强迫脱下了裤子。在这三人之中,既有因感到羞耻而想改正坐姿的女子,也有完全按命令行事的女子。她们全都恐惧得在打颤。

  虽然奇异,但这是前线到处可见的场面。士兵一旦发现年轻的女子就必定会像这样弄来“看看”。而好色的士兵最后总会奸污她们。行为恶劣的士兵害怕事情暴露,便杀死被奸污的妇女。

  正在“看看”的两个士兵,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三个姑娘赤裸裸的身姿,品评着优劣,而且还说先进来的士兵已经奸污了她们。

  我走出了房间。疲劳已到了极点,居然还有士兵仍有精力奸污妇女,真令我感到佩服。看来年轻的士兵、年轻的男人是那种无论怎样疲惫不堪,一旦见到女人,一下子就能恢复体力的人。意外地发现了女人,对整天只看到充满汗臭味、土腥味男人的士兵来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好奇、满足和欢喜。得到消息的士兵接二连三地向女人的家里跑去。被行军拖得疲惫不堪的士兵,惟独此刻能精神抖擞地跑过去。

  按预定计划应该进攻砀山,突然接到了改变的命令,我们朝徐州进发。奔向徐州!奔向徐州!所有的部队都以最先到达那儿为目标拼命地前进。如果我们也同样进攻徐州的话,那么以最先到达南京中山门为荣的我们,就要再次最先占领徐州,这使我们鼓起了干劲,拼命努力。

  确实是不分昼夜,没有休息,只是不停地走呀走。急行军在持续着,我们也没有了疲劳和脚痛,像河水一般向前奔去。

  我无法对付一天要三四十次腹泻的身体,在路边上厕所的工夫部队早就通过了。和我一样苦于腹泻的很多士兵,一出队伍便立刻在路旁蹲下去。

  沉默的队伍从蹲在路边的我的面前奔流而去。

  而我则在排出一点儿肠液后,便不得不匆忙整装,跑着去追上中队。

  因为全副武装,上厕所时,解、系装束非常花时间,所以我把刺刀以外的其他东西,如杂品袋、水壶、地图包等东西全部缠在背包上,以便能立刻脱下裤子。行军途中一感觉到有便意,我就一边走路一边解开皮带、裤子和裤衩的带子,再离开队伍。不管是掉队者还是病人,无论什么人都得不到照顾,部队只是一个劲儿地继续前进。

  终于先头部队与敌人遭遇上了。

  战车扬起尘沙飞速前进。和我一起在潞王坟火车站共度数日的中尉和士兵,坐在战车里。他们在尘沙之中,“呀——”地高声叫喊着冲了过去。

  我们离开了原来的道路立即展开了战斗。眼前是堤坝围起来的村庄。首先朝着它集中攻打。我率领部下出发去那里侦察。夕阳挂在村庄的树梢上。

  我们保持着高度的注意和警惕接近了村庄。身体紧贴着土堤侦察情况,但村庄里毫无动静,敌人正在撤退。我们向中队通报了这个情况。

  当中队扫荡村庄结束的时候,黑暗完全笼罩了我们,敌人逃跑了,但估计逃得不远,因为这一带是徐州的外围阵地。

  我们在村头正对着徐州的方向挖掘散兵壕,进行警戒。

  我们从背包里取出圆铲,开始快速地挖掘战壕。在寒冷的战壕里为了暖一下肚子,我煞费苦心。

  从现在起要开始战斗了,就是为了这一刻的来临,我们饱尝了艰辛。即使明天早晨牺牲了,为了参加战斗,也必须好好地保护身体。因生病而离开战斗队伍是最大的耻辱,生病的人会被命令驻屯的。

  过去我从来没有离开过战斗队伍。

  用携带的燃料生起青蓝色的火给水壶加热。小火焰在散兵壕的底部忽大忽小地燃烧。不久,将加过热的水“咕咚”一声倒进肚后,我便把水壶当做怀炉紧贴在肚子上,温暖着肠胃。

  北方的五月虽说是初夏,但夜晚却很有凉意。远远近近到处炮声轰鸣,敌人在包围圈内试图拼死抵抗。黎明前的最后五分钟,进入攻防状态的枪炮声冲开夜幕,在黑暗的天空轰鸣、回响。不久,黎明来临了,随着曙光的到来,轰鸣的炮声更加高昂、激烈。

  在我们前方两千米的树林里有敌人,拂晓时分,我们开始攻击前进。敌人的子弹低低地掠过我们的头顶。我们在小麦地里奔跑。前方一道道又深又宽的战车壕像河流一般横卧着,阻挡了我们的前进。

  每道战车壕都是敌人的火线,要攻占前方两千米处敌人的据点,必须夺取好几条敌人的火线。

  任何时候的战斗都是这样,我们如果没有进入有确实把握的杀敌范围就不射击,而敌兵却总是只要射出子弹就完事了似的,送来了无用的子弹。

  我们用各自跃进的方式逼近了敌人,但从某一地点开始,前进变得困难起来。我们迅速地挖掘战壕,以猛烈的射击袭击敌人。从敌我双方的战壕里射出的子弹,在麦穗的上方狂舞,交织着刺耳的声音。

  对我们来说,这样的战斗场景自不在话下。但我不得不多次到小麦地里解手。看来人爱清洁到了可笑的程度。即便在这样危险的枪林弹雨中,也不愿在安全的战壕里解手。纵然子弹射来也仍然要从战壕里出来,到麦地里去解手,否则心里就不舒坦。这也不仅仅是为了干净,在别人的面前解大便也实在令人感到滑稽和羞耻。一块儿并排站着小便倒也无所谓,但换成了大便,就觉得很不好意思。我把缠在腰间的所有带子解开之后,走进小麦地不容易被看到的地方蹲下。我一边解手,一边担心会下达前进的命令。心想,如果就这样中弹死了的话,那也太难看了!

  “东君在解大便时死掉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实在太可笑了!怎么能这样死去?我边想边抬头望望刺我鼻子的麦穗,敌人的炮弹却不管我在做什么,毫不客气地从蹲着的我的头顶掠过。

  中队长也正为拉肚子发愁吧,时而跑进小麦地里。重机枪和轻机枪一直在吼叫。

  窥视到中队长跑进小麦地里,我也跟着跑进小麦地。为什么呢?因为中队长蹲着的时候,大概是不会下达前进命令的。

  我们猛追吃不住劲而逃散的敌人,终于拿下了前方两千米处的村庄。村庄的后面有不太高的岩石山。当我们闯入村庄的时候,敌兵正乱了阵脚向岩石山逃跑。打逃跑的敌人比去繁华街市的射击场更有趣。我们从石墙、房屋的背后迅速地一阵猛射,然后又紧追敌人登上了岩石山。在越过山顶的另一面的斜坡上展开了白刃战,中队长刺死了一两个敌兵,敌兵却没有一个人起而迎击,他们只是一味地逃跑。脚下横七竖八地倒着刚死的和负了伤不能动弹的敌兵。敌兵逃下岩石山,在小麦地里消失了踪影。用轻机枪对小麦地扫射了一阵之后,中队向右边高高的岩石山进行突击。

  在我们突击之前,炮兵集中发射的炮弹像下雨似的落在山脚下的村庄里。白烟和轰鸣声笼罩着村庄,激烈的炮弹像是要把村庄撕成碎片。

  我们拼命地向村庄冲去。滑稽的是,我一边气喘吁吁地跑着,一边想着要一架照相机。

  报纸上难得有这种火线突击照片,如果用照相机拍下来那该多……我一边跑一边这么想。被炮袭吓破了胆的敌人,开始散乱地往山上逃跑。说到逃跑,立刻令人联想到“快跑”,但这些敌兵却顾不上背后的威胁,完全是慢吞吞地往上爬。

  或许他们心里在拼命着急,但登山这种事是不能随心所欲的。

  我们冲进村庄的时候,没有一个敌兵。我们也追随其后开始攀登岩石山。但也和他们一样,只能慢腾腾地挪动脚步。

  好不容易登上山顶的时候,敌兵以迅猛的速度冲下了山,施展了隐身术似的一下子就消失在麦地里。我们先在这里歇一口气,迅速地脱掉汗透的上衣,让晴朗的太阳把脊背晒干。

  猛追敌人,登上高山,在过度的疲劳后,放心地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美美地抽上一支烟,这真是千金难买的美好时刻埃徐州出现在眼前!看见了徐州!那是停车场!我们大声叫喊,健壮的身体因激动而颤抖了。

  “是徐州。最先到达!”匆匆忙忙吸完烟,我们像打滚似的冲下了山。迄今为止的全部劳苦都是为了今天这个日子。如果攻下徐州的话,就会和往常一样得到短时期的休整。还剩下六七百米了,加油啊!顷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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