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小说网 > 文学电子书 > 东史郎日记 作者:东史郎 >

第41节

东史郎日记 作者:东史郎-第41节

小说: 东史郎日记 作者:东史郎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们只从人那里得到仅有的稻草,还被人残酷地使用。他们得不到任何自由,只有本能才是他们本身的自由。他们没有语言,无论怎样痛苦也无法诉说,无论有怎样的欲望也难以倾诉。他们表现痛苦的时候,就是他们临终的时候。

  他们只是一味地听从人的命令,不停地奔走。使尽全部精力时,才能诉说痛苦,这时已奄奄一息。他们向人表达痛苦的方法只有这一种。这种悲哀的惟一方法,就是他们躺在那里,永远不得动弹,他们只能用饥肠辘辘的空腹来诉说。如果说他们有诉说的自由,那么也是被极其残忍地虐待的自由。

  他们旺盛的性欲就像是浇上硫酸燃烧了。他们的生命里,没有滋润也没有美,只有被虐待的苦痛。他们生来就被人残酷使用,连本能也被人剥夺,但他们的生命依然在延续。

  生物都是为了求食而劳作,可是,他们只被人残酷使用而无法求食。马如此,我们的人生也是这样。

  屠格涅夫说:“人生非儿戏,非消遣,当然也非快乐。……人生是痛苦。”

  我们要度过这痛苦的人生。我们不愿我们这个民族灭绝。我们要为寻求我们民族的繁荣付出重大的牺牲,为此我们正在与其他民族战斗。

  马的世界与使用马的我们人的世界又有什么不同?

  风和日丽的天气持续着。小麦长至五六寸,满目青绿。

  各个中队都备有十辆板车,五六匹马拉着车相连着前进。我们每经过一个村庄,都要征收很多牛、马、鸡。

  我想今天已经很晚了,可能吃不到什么菜。我打算拔掉征收来的两只鸡的毛。我作为车辆监视员坐在车上。我想对跟车的支那人说拔掉那两只鸡的毛,由于语言不通,只好指着鸡一边说“这个,这个”,一边拔掉两三根毛递给他,苦力明白地点点头,把鸡放在手上,活生生地拔起毛来。

  苦力“叭哒叭哒”地拔着毛发出响声,我原想杀了以后再拔毛的,可是语言不通,只好又取过鸡,拎起鸡脖子做出杀鸡的样子,对他说:“死了死了。”

  苦力从我的手上接过鸡,硬是拧断鸡脖子,然后捏着流血的鸡头,拔起毛来。他若无其事地做着他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我觉得这大残酷,看着他的脸。他却平静地拔着毛,拔着活生生的鸡的毛。这是何等凶残埃一天,我跟准尉去了九联队驻扎的黄河附近的村庄。这个村庄的旁边流淌着黄河的支流,河边低垂着绿绿的杨柳枝。

  大家议论纷纷说九联队的某中队有八个士兵被袭击了。说这八个士兵去附近的村庄扫荡时,在那里发现了红枪匪的十多支长矛。他们把这些长矛缠在一起,让从部队押送来的二十个支那人拿着,跟在身后。风和日丽的景致,使他们完全麻痹,放松了警戒,他们哼着歌走着,突然,听到“哇”的一声大喊,他们中的一个人倒了下去。原来被押送的支那人是匪贼,他们乘虚悄悄分发了长矛,从背后袭击起来。

  士兵们惊愕得一下子不知所措,全遭歼灭。这八名士兵不光彩地被刺死,枪支也被夺走。我们听了这些,觉得这一结果是九联队的士兵自我的,便嘲笑道:“是被锈了的长矛刺的,一定很痛吧!”

  担任巡查的伍长要带两个年轻人走,说是练习柔道。他开始练习,把年轻人背起来再摔倒。人世间竟然有这样在人前追求无益虚荣的男人。

  伍长似乎得意忘形他说自己会柔道,又练了起来。年轻人被他摔倒三四次,摇摇晃晃地站在那儿。

  我讽刺道:“喂,喂,知道你的柔道棒。可这里又不是柔道场,现在也不是练习的时候。马上就要杀这家伙,还是不要欺侮他吧。”

  支那人再次排成横队坐下,左边的那个年轻人不知是头脑简单还是装傻,在那里发着果,没有像其他三人那样苦苦哀求。他扭着身体,变换着姿势,小队长认为他态度傲慢,用刀尾狠狠地敲了他。在他旁边的那个四十八岁的男子,夺下年轻人摆弄着的小石子,咕哝着什么。准是在对年轻人说,老老实实地求饶吧。小队长认为,他俩在搞阴谋诡计,越发恼怒起来。

  语言不通令我们焦急,因为既不能申辩也不被理解,许多无辜的良民被杀害了。我们讯问了一个小时,什么收获也没有。他们无法确切证明自己是良民,我们最终还是决定杀死他们。

  昨晚,小队长说要借给我军刀。我原打算用小队长的军刀,不知何故临到斩杀时,小队长没有借给我。不知是小队长讨厌他的军刀会沾染血迹,还是怕把刀弄断,我猜想他或许觉得军刀上沾了血迹是不吉利的,不过,明知军刀的用途,却怕被染上血迹,这种想法很愚蠢。小队长村下少尉还没有经历过战争,并且从未杀过人。

  我不得已借了车站工作人员的一把一尺八寸长的日本刀。这四个人将被带到昨天杀死十六个苦力的地方。我在借刀的时候,听到“逃跑了”的喊声,回头看去,一个年轻人飞快地跑着,小队长和两三个士兵在后面追赶。我猛地拔出刀追了上去。

  全是泥土的田地,由于昨晚下了雨,满地泥泞,烂泥粘在腿上,跑不快。年轻人拼命地奔跑,可是已经筋疲力尽,他似乎已经感到死神追来了,并且以很大的气势追来。如果被抓到,必死无疑。

  追赶的人怒气冲冲,一步一步地逼近年轻人。突然,好像是绊到了什么,或许是发了疯的脚不听使唤,他一下子摔倒了,但他马上又站起来试图再跑。可是已经晚了,追赶的人抓住了他,其他士兵忙乱地用刺刀挑他。年轻人被强行拉起来,走过来时,头上脸上流着血,满身是血。

  我绕到他的身后准备杀他。这时,小队长发话,带到山里后再干掉他,“快走!”我怒吼着跟在青年的后面。追赶的人们气喘吁吁地发怒道:“畜生,你敢跑!”

  我跟在青年的身后,看到他脖子上流着血,我一时冲动地想就这么走着杀了他。我大声叫道:“杀!”可是小队长制止说:“再往前走。”不久,我们来到了扔着昨天杀掉的尸体附近,我猛地从鞘里拔出刀。战友取下系在年轻人脖子上的带子,脱去他的上衣。

  我原想就这么站着容易砍,可战友们说“跪着试试”,让年轻人跪下了。“嘿!”我使劲儿砍下去。用刀砍人头,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那一瞬间,我闭上了眼睛。砍的同时,我把刀斜了一下,自然我的身体也斜着,没有去看年轻人的死。

  站在我身后的仲之岛一等兵叫道:“啊,太上了!”回头一看,年轻人服服帖帖,已奄奄一息,耳朵上方的头部已被砍去一半左右,刀口下方血突然像细细的喷泉似的喷出五六寸高,那血红的刀口像裂为两半的石榴,裂口大约有两寸长。年轻人被砍的瞬间,哼也没哼。砍的瞬间我也什么都不想,可是看到那石榴般皮开肉绽的刀口时,忽然感到一阵恶心。砍的瞬间,觉得一定能砍中的。我的疏忽是在砍的瞬间没有右旋一下,也许是下手轻了点儿。头骨被劈成两半,可刀没有丝毫损坏。那是因为砍时刀在眼前拉了一下。如果像砍树那样,太深了砍不动,还会损坏刀。

  那时,我想砍得顺利就能一刀解决。我原来打算对准脖子的,可是没有砍准。砍人的时候,应该对准容易砍的地方。

  并且,下刀的瞬间,要用力地右旋一下,不使劲的话,刀锋就没有力气。我对我的手腕充满自信,我的力气十足。砍的时候什么都不想,不过我右旋时的力量弱了一些。从砍的刀口来判断,可以看出我是用了相当大的力气的。砍的时候,最初使劲地握着刀,而收刀时,稍稍松了点劲。

  站在旁边的岛田说,他为我的干劲吓了一跳。我认为砍人的时候,刀往前伸会砍不动。如果要说刀往前伸与刀往后拉,哪一个更需要力气的话,我想还是往后拉需要相当的力气。鲜红的血流了出来,刀刃上只留下一道很细的血痕。

  原以为会鲜血淋漓,可由于砍的一瞬间,用力拉了一下,因而没有沾上血。砍人的时候要果断,必须是一瞬间。随着“嘿”的一声呐喊,立即砍下去。

  接着,野口一等兵砍了另外一个人。也仅仅是一瞬间。

  被砍的年轻人痛苦地挣扎着,两三个士兵不得已一起刺死了他。

  那个四十八岁的男子到现在还难看地哭叫着求饶,不好对付。他拼命地纠缠着,最好是放他跑然后从背后杀死他。

  我们对他说:“逃吧!”可他没有逃,一直哭叫着哀求。

  小队长下令:“就地处决!”和昨天杀的十六个人加起来正好是二十个。这二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半山腰上。

  我们从山上下来,在已烧好了水的陶缸里洗澡,然后大吃大喝。最近,几乎每天晚上我们都要喝酒唱歌。对我们来说,晚上的酒宴是最愉快的,唱袈裟曲是最快乐的,今晚也如此。

  我们酒后大醉,躺倒在地。

  三月二十五日。

  太郎好像已经忘记了哥哥的死,又孩子气地快乐起来,唱着袈裟曲。太郎他们像狗一样钻在床底下躺着,我高兴地用鼻子哼着教他们唱袈裟曲。

  我们大醉,一直酣睡到凌晨四点左右。突然,小队长来了,他命令道:“信号弹在山那头闪过,快去侦察!”我起身一看,坦克队队员正在整装,满天星星闪烁,月色朦胧。两名步哨站在路旁。

  “步哨,信号弹是从哪个方向升起的?”

  “山那边。”

  “早吗?”

  “可是,东,好像不是信号弹,是银白色、红色的火焰,在半山腰扫过,变成细焰消失了。他(指坦克兵的步哨)说是信号弹,可我不认为,不过……”立花上等兵凝望着远山,说道,“当然不是一般的火焰,是一种奇怪的火焰。”

  “那么,是流星吧。”

  “不、不,的确不是流星。”

  我对立花说:“不管怎么样,去侦察一下,一个小时不到就回来,当心点儿。”

  于是我们四个人一起过了铁路,钻过铁丝网的缺口,向潞王坟方向走去,穿过稻田,登上山间小道。

  小道在月色下清晰可见。我们默默地走着,刺刀尖泛着、白光,只有笨重的靴子声,“吧嚓吧嚓”在寂静的山间回响。走了一会儿,我们看到左边稻田里横着一具尸体,是昨天下午杀掉的那个家伙。往前走了十五六米,又看到右边有三具尸体。

  我杀的那个家伙也紧紧地伏在地上。都是昨天刚杀过的新鲜的尸体,我不想看我亲手杀的那个人,于是尽量不去看。

  那个临死前表现不好的四十八岁的男子,蠢笨的身躯被翻了过来,月光可怕地照在他那张难看的脸上。在昨天下午三点,距现在十二个小时以前,还是活生生的那个顽强地乞求饶命的大男人,现在被冰冷的夜露淋湿了,月光在他的尸体上玩耍。

  我们来到一条凹凸不平极难走的路上,路渐渐地成为陡坡,我们来到坡顶。野狗在远处的黑暗中“嗥嗥”地叫着。北支那这个地方野狗很多。

  来到山坡,我们看到昨天所杀的尸体还横卧在那里。我们从尸体旁走过,又登上第二个山坡,山峦绵延起伏。我们通过的下边已经完全消失在黑暗里。漆黑的夜幕在我们的脚下无限地伸展着。夜空中闪烁着无数的星星,月牙儿像女王似的放射着暗淡的光芒。

  我们爬了大半个山,连敌人的影子也没看到,似乎也没有什么异常。寒冷的地表隐没在黑暗里,地上的静谧包围着我们,只有星星和月亮在闪烁。有时传来野狗在遥远的黑暗里的嗥叫。

  “好像没有什么异常。”

  “是没有。”

  “还是流星吧。”

  “可是,立花说确实不是流星,他说是像银白色、红色的火焰一闪而过,变细之后消逝了。”

  “是不是鬼火?”

  “鬼火?有鬼火吗?”

  “磷火燃烧倒是有的,或许是野狗叼着尸体跑,尸体中的磷燃烧着。”

  “是幽灵?是昨天杀死的支那佬的幽灵?”

  “南无阿弥陀佛。”

  “什么?什么?不要说这些稀奇古怪的话,”“南无阿弥陀佛。”

  “别说了。再好好想想。”

  “那好,回去时,我们数数尸体的数目。尸体有二十具就对了。”

  “就这么办吧。”

  我们顺着原来的路下山,毫无警戒地大声说着话。

  “昨天的暴风雨真不可思议埃连续几个月都是晴天,又到了春天,竟然下起了冰雹。”

  “是神怜悯这二十个支那佬,降下冰雹来哀悼吧。”

  “你别闹了。”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