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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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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霞落燕园》中,她这样记录了“文革”时期老知识分子的被迫自杀的情形:“‘文化大革命’初始,一张大字报杀害了物理系饶毓泰先生,他在五十一号住处投环身亡。数年后翦伯赞先生夫妇同时自尽,在六十四号。他们是‘文革’中奉命搬进燕南园的。那时自杀的事时有所闻,记得还看过一个消息,题目是刹住自杀风,心里着实觉得惨。不过夫妇能同心走此绝路,一生到最后还有一同赴死的知己,人世间仿佛还有一点温馨。”以乐写悲,更进一层。由于宗璞长期置身于知识分子群中,在反右运动中也曾戴过荆冠,因此,对同类的软弱和错失能够予以谅解,包括其父亲冯友兰在内。在文革时期,著名哲学家冯友兰为“四人帮”所利用,引起知识界的普遍责难。她为之辩护说:“首先,一声‘中国人民站起来了’促使多少有智慧的人迈上走向炼狱的历程。其次,知识分子前冠以资产阶级,位置固定了,任务便是改造,又怎知自是之为是,自非之为非?第三,各种知识分子处境也不尽相同,有居庙堂而一切看得较为明白,有处林下而只能凭报纸和传达,也只能信报纸和传达。其感受是不相同的。”应当承认,无论是作为儿女或是同行,这些说法都是可以接受的。在“全国山河一片红”这样的大一统的体系之内,自愿或被迫,直接或间接地服从,服务于打着“党”、“国家”、“人民”和“革命”旗号的旗手们,到底算不算变节?确实成了当今政治伦理学中的一大问题。鲁迅曾经说过中国历史上少有坚卓的人物,又说过在中国论人往往太苛,都是着眼于对社会环境的认识的。但是必须指出,理解是一回事,要求是另一回事。对于知识分子——由来是国家的精英部分——的过分顺从,我们不能仅仅止于理解。我们有理由提问:对于为我们所百般诅咒的文化大革命何以会发生,又为何得以以如此的方式进行,其中有没有知识者的责任?当知识者已经被剥夺了自由言说的权利以后,是否还有沉默的可能?在不自由言说的范围内,又是否可以把谀词和假话的使用减至“必要”的限度之内?对此,宗璞本人是放弃了追究的责任的。更多地作为政治运动的受害人,宗璞能追究谁呢?但觉日夜交驰,生死相逐,年华飞逝,此时还有力量追究吗?甚至,还有必要追究吗?作者对时间——尤其是生死大事——特别敏感。在她看来,生命个体是惟一的,舍此没有什么真理可言。世界上有什么真理比生命的真理更雄辩、更珍贵呢?她自白说:“我是注意今世的。”又说:“人生匆匆,真如过客。过客的身份,是每一个人都一样的……。”时间可以淹没一切。那些依凭权力而无端地剥夺了别人的自由和生命的人,他们有能力偿还这一切吗?而且重要的,能够在人生的大限之内偿还这一切吗?在这里,显然是一种无奈,但也隐含着深深的诅咒。宗璞对生命是热爱的。关系到人事方面,她多注重衰败,寥落,逝亡,笔调是伤感的。《哭小弟》、《霞落燕园》、《三松堂断忆》、《柳信》、《小东城角的井》,都极其哀婉动人。后一篇好像不大为人所注意,写一少女投井之死;井在这里,成了中国女人的一种宿命。体制虽小,寄托遥深,其实是一篇大文章。作者还有不少礼赞大自然的篇章。笔及山川草木,却是一派生机,有着异常明丽的色调。相形之下,作者眼中的人间世当是更可悲悯的了。汉诗十九首,集中地表达了古人对生命的感悟。魏晋文学,尤其建安诗文,常言生死,是对这一传统的承传。也许在艰难时世,生命哲学特别容易为人们所把握的罢?鲁迅称魏晋时代为文学的自觉时代,并非仅仅是文体学意义上的,而是指创作主体对生命本体及其表现形式的独异的发现。唐宋以后,文人深陷于禅学和理学之中,个体生命形态难以得到彰显。明末本极黑暗,竟生出麻醉的小品来。五四时期,生命与个性在文学中空前高扬,然而不幸很快就沉没了。一九四九年以后,所谓生命,大抵是一种集体的表达,正如流行口号所说的:“誓死捍卫”,“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等等;所以,宗璞在散文中如此表现对个体生命的珍爱,对生死大事的敏感与激情,可谓空谷足音。到了八十年代,中国作家出现明显的分化。可以说,这是一种“内分化”。如果说此前在作家中曾经存在着不同的派别和集团的话,一般来说,都是权力政治从外部实行干预的结果。这种情况,在许多时候是无从选择的。但是,“文革”结束以后,在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里,他们多少可以获得重新审视自己的文学道路的余裕。大的分野,仍然如延安时期所凸显,为毛泽东著名的《讲话》所论述的关于“歌颂”与“暴露”两大方面。在理论上,对作家的创作立场作如此归纳,未免过于简单化,但是,它毕竟把是否承认知识分子作家的批判立场问题,以鲜明的对比形式,放到关于文学创作的整个价值系统的首位。对于作家群的划分,当然可以取不同的角度,而“歌颂”或“暴露”这种社会学视角的切入,对于刚刚从“文革”,从长期的“瞒和骗”的大泽中杀出一条生路的中国文学来说,无疑更为重要。右派作家群的分化是有代表性的。刘宾雁公开主张文学“干预生活”。邵燕祥没有这类过激的宣言,但从他的杂文创作的倾向看,对现实问题的介入及所取的态度,是十分明朗的。王蒙则从来反对这种提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仍然是毛泽东的“两结合”理论的追随者。邵燕祥的杂文就品类说,相当于鲁迅的“伪自由书”和“且介亭”系列,一重现实生活,是社会批评;一为文史随笔,是文明批评。总的说来,旨在承续被中断的五四传统,宣传科学与民主。关于法治,关于教育,关于反对现代迷信等等,都在科学的范围之内;而民主,就五四时代的本义,是包含了自由和人权问题在内的。邵燕祥尤其重视民主建设,许多现实题材的文字都集中在这上面;而作为民主的反面,极权主义及其表现,则多选择同历史有关的材料承担了。时代的动向,一直为邵燕祥所关注。二十年间,凡重大的事件,问题和论争,他都未曾忽略过。关于“全民经商”,关于“新权威”,关于“弘扬民族文化”及“国学热”,他都表明了独立的立场,不为时流所左右。写作于他是一种发言,所谓“骨鲠在喉,不吐不快”,或者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总之,文论家的什么“题材”呀,“风格”呀之类,对于一个迫切要求说话的人来说,都未免显得过分的从容、优裕了。八十年代末,文坛显得相当沉寂,这时他却一气写开了,有如伤口洞穿,热血流注,为历史留下了一组鲜明如烙印般的文字:《历史中的今天》《说欺骗》《“读史可以使人明智”吗》《读〈大清洗〉的日子》、《呜呼!冷漠、苟安与自欺》,以及九十年代初的《联想无端》,等等。首先,这是道义的选择,而非文学的选择。文学在道义之中。“联想无端,从窗外纷纷扬扬的雪,想到茫茫雪原,想到西伯利亚,想到流放,囚徒,监狱。想到沙皇俄国的监狱里,也有刑事犯管政治犯的陋规。”在《联想无端》一篇中,邵燕祥写道:“早在读上个世纪历史和文学作品的时候,形成一个观念:在彼得保罗要塞或伊尔库茨克矿坑底层的囚徒,固然常是刑事犯管政治犯;那星散在众多流放地的政治犯也不必说了,即使是千百万在名义上算自由民的普通俄罗斯人,在俄皇当局眼中何尝不是政治犯或政治嫌疑犯?而君临他们头上的沙皇贵族,第三厅的密探、刽子手,和整个俄罗斯国家的上层官僚集团,难道不是一大群双手沾满鲜血和铜臭的,凶杀、贪婪、奸淫成性的刑事犯吗?”邵燕祥好像特别看重历史。他有数篇长文,如《避席畏闻篇》《无可羡慕》《读布哈林遗嘱》等,写的都是政治史,思想史和文网史。正如有人极力主张消灭记忆一样,他相反顽强保留个人的,其实也是集体的记忆;这些记忆,大体上同权力,人道,自由和民主相关。对于中国历史,他常取材于五四与文革;在国外,最多提及的,恐怕还是斯大林的肃反,和希特勒的反犹等灭绝人性的纳粹行径。其中,单独成篇的很不少,可见他的情结所在。在法西斯历史已成陈迹的今天,他指出:“反法西斯:不但是我们上一代和我们这一代的口号,也是我们下一代的口号。”这是一种独特的历史观。在这里,历史是一种生命的延绵,它不但存在于民族的文化传统中,也存在于人性的遗传和变异之中。于是,在邵燕祥的文字里,我们可以看到古老的幽灵在现实中游荡,而现实中的人物,又往往回到过往的场景,蒙覆了别样的面具、衣装和阴影。历史与现实彼此呼应,互相发明,从而扩大了自由思想的空间。邵燕祥继承了鲁迅的批判传统,不同的是,鲁迅自“华盖时代”之后,几乎不停顿地进行论争;在公共论争中,独创地使杂感带上私人论战性质:褊狭,刻毒,大量使用反语。而这些,在邵燕祥的文集中是少见的。对邵燕祥来说,更多地接受一种“公民意识”的支配,直接揭示真理,诚实而庄严。如《中国还需要革命吗》《话说“人民的胜利”》《写一本集会结社史》《有个集团又何妨》《罪和非罪》《真的比假的更可怕》《“公仆”之名不能成立论》《入党动机》《“靠党吃党”》《检阅天安门》等等,都是这样。鲁迅始终把自己看作是“奴隶”,因此,他的意见是决不会向“主人”直说的。在文章中,邵燕祥善于选择典型,概括全般,利用矛盾,指陈悖谬。他也会如鲁迅一样正话反说,但更多的时候是反话正说,虽然有时也不免弄点“小狡狯”。作为诗人,他富于灵感和想象;做起文章来,便多出一种便利,各种比喻、象征,可以信手拈来。在杂文界中,很少有人像他这样,常常借助于诗的比兴的。他的《盲窗》《饕餮现象》《鸦雀篇》等等,都能给人以丰富的联想。所谓“诗无达诂”,正是指由联想引起的歧义性。邵燕祥有一些文章,看得出来在有意制造岐义,借以揭示事物的众多层面,非此非彼,亦此亦彼。比如《我代表我自己》,就存在着一个“谁代表”,“代表谁”这样一些有关“代表”的合理性和合法性问题。文章写道:“作为北京人,我不能代表北京;作为中国人,我也不能代表中国。”“谁又能代表我呢?……我以为,我只代表我自己,而且,只有我代表我自己。自己的代表权,是没有人能替代的。”“少年时代,的确想要代表人民的利益、人民的思想和感情,做人民的代言人。几十年过去,我想老老实实承认,我只代表我自己,我只说我自己的话。”这是诚实的话,也是觉悟的话。文字也许是单调的,但思想显然是复调的。在中国知识分子中,鲁迅的自我解剖是著名的。往后,这种精神就日渐式微了。在当今文坛,邵燕祥算是具有这种自审能力的罕有的一位。他的《人生败笔》,集历次运动的自我检查及“媚世”之作以示人,为一般人所不愿为,不能为。在《谈吃》一文中,他介绍说曾经接到友人关于编辑“作家谈吃”一书的约稿信,因自觉“没有资格谈饮食文化,更不足以言什么生活艺术”而谢绝。在所处的一个充满诱惑和危机的环境里,是需要保持足够的警觉的。这种警觉,在邵燕祥这里,更多的得自良知。良知是一架天秤,而健全的理性,则在天秤之上。文章的续篇,从“吃文化”写到“人吃人”——六十年代发生大饥荒,有千万人直接间接死于饥馑——由是,作者自觉生理心理上的痛苦。文章结尾是:“说吃而说到吃人,真是难说了。”在《忧郁的力量》里,他再度说到痛苦,说:“我长久以来确认:在多灾多难的国土上,若不感到痛苦,就是没有心肝;而说到有害的事物若不愤怒,就会变成无聊。——这一思想,我得之于十九世纪的俄国,用之于二十世纪的中国,我懂得了中国的痛苦和愤怒,也从而懂得了痛苦和愤怒无由表达时的忧郁。”仅此一端,便把他同众多优雅的文士彻底分开了。在《大题小做集》自序中,邵燕祥一再引用了帕斯卡尔《思想录》里关于“人只是一根芦苇”的一段文字,然后表白说:人之贵有思想,乃因思想是独立的、自由的;独立思想来自独立的而不是依附的扭曲的人格,自由思想,来自自由的而不是禁锢的奴役的精神。为了能够思想,哪怕会像脆弱的芦苇一样折断,也应是在所不惜。思想会使人的如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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