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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河套人家-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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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果把他紧紧搂了一会儿,想把他推下去,丕丕反而压得更沉了。

“下去,我跟你说话。”月果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吹拂。

“你这样说的话才好听。”丕丕哧哧地笑,在她嘴上亲个不住。

月果趁他得意忘形,一下把他推下去,自己坐在沙地上梳理散乱的头发。

丕丕只好收兵,坐在她身边。

月果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使他暗暗惊诧。自从他跟月果好上,月果总是欢天喜地,神采飞扬,没有像今天这样过。

他拉住她的一只手,脸贴在她的头发上说:“月果,你在想甚? ”

月果沉默着。

丕丕疑惑地碰碰她:“出了事啦? ”

月果没做声,抓住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绵绵的小腹上。

丕丕立刻明白将要发生什么事,但他并不惊慌,甚至有点高兴。

“丕丕,老这样,我要怀上咋办? ”月果倒在他怀里,担忧地叹口气,“我可不能像你姐姐呀,这个月,月经还没影! ”

丕丕的手在她的小腹上摸揣着说:“月果,迟早,咱们不得要个娃娃? ”

“那也是结婚以后的事,你快跟家里人说明吧,再迟了,我就扛出肚去了。”月果有点着急。

“我回去就说! ”丕丕坚定地说,把她又爱抚了一气。

“可不能叫我丢丑,我妈要知道了,非气坏不行。”

“你放心,我自有主张! ”丕丕笑说,“你的地真好捉苗,我还没正式开耧,它倒种上了。”

月果笑骂他:“牲口东西! ”

丕丕说:“听我爹说,你大爷爷有消息了? ”

“还来了信,我爷爷看了,哭了半黑夜,又笑了半夜。我大爷爷还说,要给我家一大笔钱,那是他一辈子辛辛苦苦攒下的,去年,我大奶奶过世了,他想回来看看亲人。”

“真的? 给多少? ”

“说是有十来万。我爷爷不要。”

“那是为甚? 钱还烫手? 管他谁的,谁的皮袄不过冬? ”

“我爸爸不是嫌那钱多钱少,是说,不是自个从骨头里挣出来的,花上不踏实。再说,我大爷爷也不是个大财主,挣那些钱也不容易。”

丕丕心里替刘家惋惜:“我看不对,现在这社会,没钱行吗? ”

月果抬起脸,在夜色中注视他,没有做声,丕丕感到,姑娘的身体,在他的怀抱中微微地抖动一下。

“叫你爸要上,咱们办点大事业。”丕丕沿着刚才的思路说下去,“到城里找片地方,盖个大舞厅,一天收入几百元手到平拿。果果,鞋贩子草贩子,挣上钱就是好汉子,没钱坑个死,有人资助,还能不要,借鸡下蛋,有甚不好? ”

“那你不去建筑队了? ”月果的声音淡淡的。

“有别的门路,谁还去受那苦! ”丕丕说,“你没在外面呆过。外头成了花花世界,时兴引进外资发大财。咱们芨芨滩,这回也要红火红火了。”

“这钱能要? ”

“如今这社会可不能犯傻气啦,穷光荣早成历史了。没钱就要受人小瞧,寸步难行! ”

月果说:“我爸不是不要那笔钱。”

“要下了? ”

“我爷爷给我大爷爷去了信,跟水老师商量好写的。”

“咋说? ”

“我爸说,咱芨芨滩一没路二没电,快成了非洲了,真有钱,先修路后拉电,有了这两样东西,芨芨滩就有了奔小康的保证! ”

“哦……”

“全村富了,家家的光景不就好刨闹了吗? ”

“也是……”丕丕无精打采地说,“月果,你大爷爷的钱,也应该有你的一份,你要过来,咱们单干。”

“我的? ”月果在他怀里坐直了,口气十分惊讶。

“我看过法律书,应该有你的。”

“就是有,我也不能要! ”

“为甚? ”

“爸爸要用它办大事业,不能分花。”

“活人还能叫尿憋死呀? ”丕丕抱住她的肩膀,“你要,你爸也不能不给。”

“我知道我爸,他认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转。”

“那你就去……”

“咋? ”

“告他,用法律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

月果倏地从他的怀抱中跳出去,站在他的对面,直喘粗气。

“告我爸? ”她惊异地瞪圆了好看的两只眼睛。

“这还稀奇。”丕丕没有动,担心把她惊跑了似的,“为这种事打官司的,一层哩。”

月果双手捂住耳朵,呆呆地站着。

丕丕听见了姑娘急促的呼吸。

他明白了,月果一直生活在芨芨滩,阅历有限,对外面精彩纷呈的世界可以说一无所知,她和自己有很大的反差,欲速则不达,不能一个劲地拱。

他站起来,来到月果身边,把她的腰搂住,亲昵地说:“我又不是非叫你去告,你怕什么呀? 能不告解决了最好。”

月果不动不笑,仿佛一时成了雕像。

他发现,两行亮晶晶的泪水,正从姑娘丰满美丽的面颊上,潸潸地爬下来。

“月果! ”

丕丕心头一惊,连忙用舌头把泪水舔去,但那泪水仍然滔滔地流淌。

“果果,我是为咱们俩着想,你不想干就算了,算了。”他气急败坏地,“不哭了,行不行? ”

丕丕十分后悔,话说得太急太绝,没有考虑到月果的“思想境界”,就“毛口袋倒西瓜”,毫无保留地讲了。

真是“情况不明决心大,方法不对瞎指挥”。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更没想到,月果把身子都欣然交给了他,在这件事上,两个人发生了分歧,“荞麦皮打糨糊,粘都不粘”呀。

月果的眼泪是止住了,可脸上眼里也失去了笑影。他甜言蜜语,月果漠然视之。

“果果,我又不是图你大爷爷的钱! ”丕丕捧住她的脸,急切地说,“我是想既然有外援,也不妨用一用,放下河水不洗船,就对? ”

月果的头在他的手中摇了一下,深长地叹口气。

两个人这样别别扭扭地搂抱着,身子贴得“天衣无缝”,可丕丕感到,月果的心并没放在他的肚子里头。

丕丕亲她,摸她,月果都没有拒绝,他再一次跟她好,她也不反对,丕丕体会到了“索然无味”的苦涩。

月果的身体失去了热情,迎合他,也只是为了不伤他的心。

他清清楚楚地感到,月果的身子那么凉。

=炫=“果果,唉,你咋不明白我的心呀? ”丕丕沮丧地从她身上下来,坐在沙土上,揪着沙柳开始发黄的叶子。

=书=月果没有起来,侧转身子,把脸埋在他的大腿上,不一会儿,后生就感到,那上面湿漉漉的。

=网=月果又哭了。

“丕丕,你知道,我多亲你呀! ”月果终于说话了。

丕丕抱起她来,放在怀里,动情地说:“果果,我咋不知道? 我那么想,也不是存上什么坏心了……”

“不……”月果伸手堵住他的嘴。

他们这样抱着,有好一阵没说话。夜深了,丕丕送她回去,分手时,像往常那样又在她脸上亲了两口,左面,右面。

她闪进院子里,留下她身上的气息。

丕丕在院子附近站了好大工夫,才怏怏不快地往回走。

“还有在聚宝盆跟前丢盹的人呀? ”丕丕想不通,不住地摇头,月果今晚给他提供的这个信息,实在是太重要太现实了,雪中送炭,饥时送米,求之难得,在部队上,这类事他耳闻目睹的多了。

现在的人,翻箱倒柜,钻头觅缝,千方百计要找到一个海外关系,从前避之惟恐不及,如今只要擦点影儿,三竿子探不上,四竿子也要探上。

有人不是一夜之间,就腰缠万贯了吗? 原因十分简单,一个海外大款,甩给一万美金,在大陆上就相当于十万元,试想,一个国营干部,工资高点的,也得挣差不多一辈子呢!

钱上还有记号? 分姓社姓资吗?

国家还想法吸引外资呢!

自家的外资到了门口,反倒一脚踢出去?

“傻帽儿! ”

丕丕只在父母和他二爹的闲话中,得知月果大爷爷的事,细节并不清楚,至于钱的事,月果不讲,他也无从得知。

他庆幸自己有眼力,看上了月果,今后说不靠她大爷爷那是假话。借桥过河,一胜百胜。他和月果的事,必须早办快办。

回到田家大院,他发现父母的房间和姐姐的屋里都亮着灯。

他先往从从屋里一看,只见从从正伏案疾书,似乎在备课。

不等他转过身,田耿已经站在门口上:“进家……”

丕丕一愣,从父亲的口气中,他听出一种紧迫和严重。

他跟在父亲后边进了家,灯点得工夫大了,满屋里煤油气。

“这么晚才回来,饿不饿? ”母亲关心地问。

丕丕说:“不饿。”说着从炕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吸起来。

田耿开门见山:“你大姐捎来话,叫你进城一趟。”

“有甚事? ”丕丕明知故问。他清楚,菁菁总是又给他找下第三梯队了。

“叫你去看个对象,卫生学校……”田耿自顾往下说。

“我不看。”丕丕回答得十分干脆。

“咋? ”田耿感到意外,看着儿子。

“我找下了。”丕丕直截了当一针见血,毫不含糊。

“找下了? ”二位老人异口同声地问。

丕丕点下头,再点下头。

“谁? ”

“月果! ”

“刘月果? ”

“对,刘月果。”

一阵沉默。

田耿的脸色变化了几个来回。他终于忍住不满说:“你还想在芨芨滩扎下桶粗的根子? 你姐费了好多心思,才瞅摸下这个闺女。”

“我找谁,不用她操心。”丕丕把脸一别。

“放屁! ”田耿终于忍无可忍了,把桌子啪地拍了一下。

女人劝解:“他爹,有话好好说。”

丕丕说:“妈,甚时代了,还包办婚姻? 我找谁,是我的权利,自由。”

田耿的嘴唇哆哆嗦嗦了半天,才冒出了一句:“你,权利,自由。”

一口气没上来,倒在炕上,吓得女人大呼小叫。

“哎呀,丕丕,你把……”

丕丕上去扶田耿,被他扇了一巴掌,正好打在眼睛上。

丕丕眼前金星乱窜,扔下他往外走,跟闻声赶来的从从撞在一块。

“咋啦,咋回事? ”从从来到母亲身边,这时,田耿已经缓过来,抓起一只茶碗,向丕丕砸过去,丕丕一闪,茶碗在对面墙上的一面镶在框子里的奖状上粉身碎骨。

“爹。”从从惊叫一声。

丕丕早出去了。

他站在夜空下,满肚子都是气。月果暖昧的神情和父亲的生硬干预,使他又生气又烦恼。

从从走过来,拉住他的手,说:“回我屋里去,咋回事? ”

丕丕叹口气:“姐,你还不够麻烦呀? ”

田从从没有回答。

 3

学校生活,对田从从来说,又熟悉又陌生。她念过书,而且就在这个破烂的小学里。对它的一草一木都十分清楚。但那会儿是当学生炫书ūmdtΧt。còm网,听老师讲课,现在,位置换了一下,她站在讲台上,给学生讲课了。

从从天资聪颖,又有水成波的指教,对教学,尚能胜任,学生们同她的关系也挺融洽。

工作并不沉重,从从也干得很愉快,这主要来自她能向水成波天天请教。

自从和水成波开诚布公、毫无保留地谈过那次话,从从反而轻松了,水成波爱咋想就咋想,她是“破釜沉舟”,没有退路了。一旦把什么都摊明,就没有精神负担,她无所顾忌。

她看得出来,水成波与她的心境恰恰相反,他的面容比以前更僵硬了,几乎找不出愉快的成分,见了她,除了公事公办的话语外,没有半句略带感情的交谈。

“叫他也尝尝心烦意乱的滋味。”从从一方面可怜她的老师,一方面又幸灾乐祸。

有一天,他到乡里开会,直到天黑也没回来。

从从在家里吃过饭,又拿了两个馒头,一碗烩茄子,送到他的办公室。她不点灯,坐在黑暗中等他回来。

这间办公室里有水成波的气息,使她熨帖,使她惬意。

她玩弄着他用的一支油笔,仿佛在同水成波拉着手一样,从从情不自禁地把笔杆贴到饱满的嘴唇上,吮吸上面的气息。

宝弟那天一席话说得她十分烦恼,从从认真推敲了自己对水成波的感情,最后确认,第一,自己对成波的感情千真万确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爱,绝非一时冲动,也没有丝毫不纯的动机。自从她看。

见成波的裸体以后,她的心扉上就印上了水成波,如同胶片上的景物显影,再也抹不掉了。

第二,从从十分固执地认定,自己同水成波之间的事,纯属她和他的事,别人无权也没有必要干涉。她爱他,至于他爱不爱她,那是水成波的事,谁也管不了。包括他宝弟在内。

最后从从觉得,她和成波的事,也许是一幕悲剧,但她并不灰心也并不悲观。已经演过一出悲剧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与其同自己并不爱的男人当“维持会长”,倒不如这样爱下去。

她已经尝过被一个不爱的人作害的滋味了。

从从很奇怪,她被人夺去了贞节之后,悲痛万分,居然没有走上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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