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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曾在天涯-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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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顺利。老板通过了,寄给温哥华一个教授审阅也通过了,只要凯塞琳写了评语就完了。思文这时放了心,开始和我商量走的事情。这个星期天回到圣约翰斯,我对思文说:“你跟凯塞琳那么好的关系,催她快点。这地方我实在也难熬下去了。”她说:“这几天凯塞琳老躲着我,催她她又吱吱唔唔的,表情很奇怪,万一通不过怎么得了。”我说:“两个正教授都通过了,她还是个助理教授,会有什么问题呢?不说关系,她还敢打那两个教授的脸吗?”

第二天下午她从学校回来说:“完了,出事了!”我说:“又怎么呢?”她说:“凯塞琳把我的论文打下来了!”我说:“怎么可能,她跟你是朋友!再说这不是往两个教授面子上抹黑?狗胆包天!”

她说:“想也想不到凯塞琳对我会来这一手!她和我老板有很大的矛盾,借这件事攻我老板,证明他指导不得力。她把我抄的地方都圈出来了,还注明了出处,其实我还改写了一下。她下了好大功夫呢,起码都翻了一个星期的书,我东抄一点西抄一点,她一一都圈出来了。另外有人在后面支持她。”我说:“那么毒辣!平时看她笑咪咪的善解人意,没料到关键时刻下刀子。”她说:“我今天碰了她,她还跟我解释,说不是针对我的。就是你天天死催死催,拍了胸膛归我负责。我看你负责去!学位拿不到,多伦多也不会接受我,哪里也不会接受我。”我说:“还有办法挽救没有?两个教授都通过了!”她告诉我说,研究生院看了投票结果,提出三种选择。第一,全部重写;第二,在系里公开答辩;第三,寄到外面给一个教授看,他说可以就通过,不可以学位就完了,重写都不行。我说:“你老板怎么说的?”她说:“他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里面名堂不知道。”说着忽然一拍手说:“得把他也拉到水里来,我也对不起讲不得仁义了。”我说:“三十六计还有条离间计呢,凯塞琳不照顾你死活,你管她的!”

思文马上给老板打了电话,把凯塞琳对自己的解释绘声绘色添油加醋讲了,又提醒他仔细看论文的旁批。不到一小时她老板打电话回来,我凑了耳朵到话筒边去听。他第一句话就是:“I'm angry,very angry。”听了这句话思文就抿了嘴笑,又把我推开。电话打了十多分钟,我在一旁干着急。放下电话筒思文说:“达到目的了,老板气得要死,把凯塞琳痛骂一顿。上午我肠子都急断了,他还没一点事,这下他站到我一条战线上了,不把他捆到这一起他不着急。”

我说:“他说怎么办?”她说:“我故意说打算重写,他坚决不同意,要我到系里公开答辩。他仗着自己是权威不怕,可是我怕。我就说会伤了老师之间的和气。”我说“那就寄出去。”她说:“高力伟,你好好想想!你一心只想快点离开,就感情用事。万一万一打回来,这两年书就白读了,我就彻底完了。”我说:“你老板他找的人,又何至于!”她说:“外国人讲起原则来,他不管你是谁。”我说:“讲原则倒不怕,只怕他到处翻书查对。不可能吧!”她说:“你好好想想!什么事都怕万一,凯塞琳那里万一都没有,结果还是万一了。”我说:“死就死,活就活,赌这一宝了,得有点冒险精神!”她说:“别人的事你胆子倒大。万一万一打回来了,归你负责!”我笑了说:“你倒会找替死鬼。”她说:“那我重写。”我连忙一拍胸脯说:“负责就负责,这点责也负不起还能叫男子汉!”她笑了说:“别在这里充,真叫你负你也负不起。”我说:“冒险了,冒险了,就冒了这个险了!”她一跺脚说:“冒了!”又怕自己动摇,马上给老板打电话说话了自己的决定。打完电话她额头上汗都出来了,说:“这一下真的豁出去了,死活也是这一锤!”

这天睡到半夜醒了,听见思文鼻子一抽一抽在哭。我说:“女同志呀,心里芝麻大的事也装不下,怕什么呢,红军万水千山也过来了,有万水千山让你过吗?”她抽泣说:“我刚才做了一个梦,被人追啊追的,跑也跑不动,腿一软摔在地上就醒来了。我想这兆头不好,论文会出问题的。”我说:“不会,不会。”她说:“你空口打哇哇,谁听你的!”她裹了毯子坐起来,窗外微光照见一尊黑影印在墙上,虚虚实实不甚分明。我也起来抱了腿坐着。两个人在黑暗中说话,声音空空洞洞的。

她说:“想起心里好委屈,命运对我这么不公平。我也没做那么多坏事,怎么就坏事全轮上了,真的怀疑上帝设计好了要害我呢,不然怎么这样。”我说:“天下有几个人说命运对自己很公平呢,也没看见大家都自杀去。你文凭要到手了,博士奖学金又抓捏在手里,国内谁不羡慕你,倒委屈了你!人总得有点什么不自在的地方,不然怎么叫人呢。不自在了就想想更不自在的那些人,心里就舒服了。人不做个阿Q,谁活得下去。”她裹了毯子不做声,似乎被我说动了,又似乎无动于衷。我也裹紧了毯子沉默着。月亮低下来,映在窗上象玻璃框上的一张剪贴,看久了又有些毛茸茸的潮湿。几颗疏星在天边若隐若现,象上帝的眼淡漠地窥视人间。风吹动窗帘,在窗影中微微飘动,帘上的坠环碰着金属窗框偶尔地发出一点清脆的细响,在黑暗中徐徐漾开。寂静中我听见了自己的心跳,自己的呼吸声,我感到了周身的血在涌流,只要划破皮肤就可以听到那隆隆的闷响。我知道自己在时间里沉默,它正迅速离我而去。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泛出一点白色。我醒悟似地说:“睡吧,总会有办法。”思文木然地毫无反应。我推她一下,她木偶似地倒下去,裹紧了毯子睡去。

回到龙-88我天天打电话给思文,问她论文寄出去没有。她说:“还没呢,我天天催老板,他要想好找谁,比我还谨慎。”我说:“差一个月多伦多大学就要注册了。”她说:“我比你还急些!这件事出来以后我没睡过一次好觉,又不敢告诉别人。每天就是一把尖刀在自己心头割。”

论文终于寄到渥太华去了。思文象热锅上的蚂蚁,一刻也不能安宁。她明显地憔悴了。

三十八

舒明明寄信到龙-88,要我跟她打个长途电话。信上说:“如果你不打这个电话,我们的联系就断了,如果你舍不得那点要命的钱,我可以给你出。”这个电话我不能在家里打,帐单一来,思文就会明白一切。我跟葛老板说用他的电话往家里打个国际长途,帐单来了就从周薪里扣除。我算好星期天凌晨是国内的周末下午,星期六收工以后就没有睡,靠着床头等着。这件事怎么办,我没有最后的主意。就这样潦倒地一事无成回国去,我不甘心。在最后的关头,现实的考虑终究战胜了浪漫的怀想。从凌晨两点到四点,我拨了二十多次,才接通到她家里。我跟她通话有十几分钟,放下电话我竟想不起这十几分钟都讲了些什么。十多天后又收到她的来信说,一个人不可能作这样希望渺茫的等待,她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既然我不能给她希望,就不要再去打扰她的平静。捏着信站在窗前,似乎失去了什么,似乎松了一口气,似乎又是一种毫无内容的空洞的沉重。我想明白这种沉重的确定意义却又枉然,人有时候也会对自己感到陌生。我慢慢把信撕碎摊在手心,从窗户里伸出去,看着那碎纸一片片随风飘逝,明白了这是一段生之经历的最后结局。

在那几个星期思文的眼睛失神地深陷下去,脸色蜡黄没有了光泽。有时她对着镜子凝视自己的面容长久地默然无语,显出一种哲人似的深沉悲悯的思索。嘴唇间或沉默地蠕动,象在细细咀嚼着生命的感受。这让人想到敏感的灵魂总是被痛苦永恒地覆盖,在苦难的炼狱中挣扎不起,至死方休。我在一旁看了心惊胆颤,故意弄出一些大的响动,想使她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我说:“思文,你这个聪明人,怎么犯了傻,折磨自己!过几天论文就寄回来了。”她转脸望了我目光呆滞毫无表情。我说:“睁了眼做梦呀!”她嘴角微微扯动,露出一丝笑意。这天电话铃响了,我等她去接,她木然不动。我接了电话,听了几句把话筒替给她说:“你老板打来的,他说和渥太华通了电话──”她惊恐地睁大眼睛,嘴巴张开,手伸伸缩缩迟疑着不敢接话筒。我说:“通过了!”她一下软倒在地毯上,挣扎着抓爬过来,伸手接了电话筒。她一只手撑在地毯上打完电话,把手伸给我说:“扯我起来。”我拉了她起来,她往床上一倒,闭上眼睛。我怕她过份激动出了毛病,凑在她耳边问:“一加一等于几呢?”她说:“我休息几分钟。”这样躺了几分钟她突然一跃而起,满脸兴奋地说:“我得救了,我得救了!买机票去,走!”

到自动提款机前按了个人密码,取了五百块钱。两人揣了钱跑了一下午,比较几家航空公司买了最便宜的机票。思文反复说:“我太高兴了,我心情很好。”我说:“你都说有几百遍了,要不要通知全城人都知道?”她说:“人家高兴就让她说一下嘛,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我主要是太高兴了,我心情真的很好。”

我向葛老板辞工。他说:“是在这里做得不高兴了?”我说:“下星期要去多伦多。”(以下略去170字……)他说:“在别的地方做得不高兴了,随时回来。”我说:“那时候又有别人了。”他说:“你来你的位子总有的。”我说:“谢谢老板。我去了让老周来学炒锅吧,他等了也快半年了。”他说:“老周他不行,不利索,太肉了。”

最后一晚我对葛老板说:“明天早上我就去了,你们还没起来,门怎么关?”他说:“你从后门走,把门带上。”说着递给我一个信封说:“这是你这个星期的人工。”又把一个印着财神的小红包塞到我口袋里说:“一点意思。”我说:“谢谢老板,真的不好意思。”他说:“你也别嫌少。明天早上就不送你了。”

上楼去水房洗澡,打开红包一看,是两张一百块的票子。我一喜,赤了脚跳起来向空中抓了一把。洗了澡非常兴奋,毫无睡意。回到房中看见周毅龙甩了拖鞋正准备睡。我说:“老周,明天就剩你在这里了,要老板让你上灶。”他马上说:“我无所谓,我无所谓,我干几天也不干了,干一辈子这也是干不来出息的。”我说:“这事不能久干,站了这几个月,每天十几个小时,我小腿上都静脉曲张了。”说着指了腿上鼓起的青筋让他看,“钱是什么,是血汗,是自尊,是这条命。以前是看不起钱,现在可不敢小看了钱。”又说:“我去海边走走,在这里做了半年多,还是刚来的时候去看过一眼。”他说:“我也去看看。你还看了一圈,我看都没看过。”几个月来我们之间有着一种潜在的敌意,忽然在这一瞬间消除了。我觉得有些意外。

出了门两个人在夜里游走,拐上一条狭窄的公路向海边走去。道路在星空下泛着白光,蜿蜒到溶溶夜色中去。风挟着海潮声吹过来,衬衣在风中呼呼作响。狗儿在吠,不知名的鸟正啭啼着最初的夜歌。路边零散的房子一幢幢在沉沉的夜中显出隐约的轮廓。几个月来的敌意忽然消失,反而不知怎么说话才好,似乎都有着点羞怯,等着对方先开口。夜色中一只狗沿着路边走过来,周毅龙吹着口哨去招呼那狗,忽然抬起脚猛地一踢,狗在地上打个滚,尖叫着从我们脚边窜了过去,毛茸茸擦着我的小腿。我吓得往边上一跳,周毅龙笑了说:“狗你也怕。”我说:“咬一口就不得了。”他说:“这里的狗和中国不同,一只只都挺忸怩的。”我说:“这里打狗是犯法的,狗受法律保护。上次报上登出来,两个柬埔寨人打狗吃了,还被拘留了。”他说:“我就是要踹它一脚,让狗主人心疼一下。”这时我感到打破羞怯的默契已经达成。

快到海边我说:“这么好的景色都被浪费了,每天做了就睡,从不出来看看。”他说:“空气也好,这样鲜的空气上海绝对没有。”我说:“老周,你爱上纽芬兰了,为了呼吸到世界上第一流的空气,你在圣约翰斯呆一辈子算了。”他说:“那还不要了我的命去了,这个破地方。你倒是好了,去多伦多。我还不知要折磨到几时,赵洁她还想在这里读博士呢。”我说:“原来她是博士家属,现在要轮到你了。”他说:“不是什么好事,女人玩起来了,发了,威胁太大,男人做人就难了。尤其象我们,签证都附在她们的学生签证上,志气两个字讲不出口。”我说:“女人都说男人玩起来了发了不是好事,要作怪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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