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_南史-第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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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初,郊庙未革牲牷,乐辞皆沈约撰,至是承用。子云啓宜改之,敕答曰:「此是主者守株,宜急改也。」仍使子云撰定。敕曰:「郊庙歌辞,应须典诰大语,不得杂用子史文章浅言。而沈约所撰,亦多舛谬。」子云作成,敕并施用。
子云善草隶,爲时楷法,自云善效锺元常、王逸少而微变字体。尝答敕云:「臣昔不能拔赏,随时所贵,规摹子敬,多历年所。年二十六着晋史,至二王列传,欲作论草隶法,言不尽意,遂不能成,略指论飞白一事而已。十许年,始见敕旨论书一卷,商略笔状,洞澈字体,始变子敬,全范元常。逮尔以来,自觉功进。」其书迹雅爲武帝所重,帝尝论书曰:「笔力劲骏,心手相应,巧逾杜度,美过崔寔,当与元常并驱争先。」其见赏如此。
出爲东阳太守。百济国使人至建邺求书,逢子云爲郡,维舟将发。使人于渚次候之,望船三十许步,行拜行前。子云遣问之,答曰:「侍中尺牍之美,远流海外,今日所求,唯在名迹。」子云乃爲停船三日,书三十纸与之,获金货数百万。性吝,自外答饷不书好纸,好事者重加赂遗,以要其答。
太清元年,复爲侍中、国子祭酒。二年,侯景寇逼,子云逃人间。三年,宫城失守,奔晋陵,馁卒于显云寺僧房,年六十三。所着晋书一百一十卷,东宫新记二十卷。
子特字世达,早知名,亦善草隶,时人比之卫恒、卫瓘。武帝尝使特书,及奏,帝曰:「子敬之迹不及逸少,萧特之书遂逼于父。」位太子舍人,海盐令,坐事免。先子云卒,遗啓简文求爲墓志铭,帝爲制铭焉。
子云弟子晖字景光,少涉学,亦有文才。性恬静,寡嗜欲,尝预重云殿听制讲三慧经,退爲讲赋奏之,甚见赏。卒于骠骑长史。
卷四十三
列传第三十三 齐高帝诸子下
临川献王映字宣光,高帝第三子也。少而警悟,美言笑,善容止。仕宋位给事黄门侍郎、南兖州刺史,留心吏事,自下莫不肃然,令行禁止。
高帝践阼,爲荆州刺史,加都督,封临川王。尝致钱还都买物,有献计者,于江陵买货,至都还换,可得微有所增。映笑曰:「我是贾客邪,乃复求利。」改授都督、扬州刺史。莅事聪敏,府州曹局皆重足以奉禁令,自宋彭城王义康以后,未之有也。
永明元年,爲侍中、骠骑将军。五年,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七年薨。映善骑射,解声律,工左右书、左右射,应接宾客,风韵韶靡,及薨,朝野莫不惋惜。赠司空。九子皆封侯。
长子子晋,永元初爲侍中,入梁爲高平太守。第二子子游,州陵侯,爲黄门侍郎。谋反,兄弟并伏诛。
长沙威王晃字宣明,高帝第四子也。少有武力,爲高帝所爱。升明二年,代兄映爲淮南、宣城二郡太守。晃便弓马,初沈攸之事起,晃多从武容,赫弈都街,时人爲之语曰:「焕焕萧四伞。」其年,迁西中郎将、豫州刺史,监二州诸军事。
高帝践阼,晃每陈政事,辄爲典签所裁,晃杀之。上大怒,手诏赐杖。迁南徐州刺史,加都督。武帝爲皇太子,拜武进陵,于曲阿后湖斗队,使晃御马军,上闻之,又不悦。临崩,以晃属武帝,处以辇毂近蕃,勿令远出。
永明元年,以晃爲都督、南徐州刺史。入爲中书监。时禁诸王蓄仗,在都下者,唯置捉刀左右四十人。晃爱武饰,罢徐州还,私载数百人仗还都,爲禁司所觉,投之江中。帝闻之大怒,将纠以法,豫章王嶷稽首流涕曰:「晃罪诚不足宥,陛下当忆先朝念白象。」白象,晃小字也。上亦垂泣。高帝大渐时,戒武帝曰:「宋氏若骨肉不相图,佗族岂得乘其弊?汝深戒之。」故武帝终无异意,然晃亦不见亲宠。当时论者,以武帝优于魏文,减于汉明。
后拜车骑将军、侍中。薨,赠开府仪同三司。武帝尝幸锺山,晃从驾。以马矟刺道边枯櫱,上令左右数人引之,银缠皆卷聚而矟不出,乃令晃复驰马拔之,应手便去。每远州献骏马,上辄令晃于华林中调试之。高帝常曰:「此我家任城也。」武帝缘此意,故諡曰威。
武陵昭王晔字宣昭,高帝第五子也。母罗氏,从高帝在淮阴,以罪诛。晔年四岁,思慕不异成人,每恸吐血。高帝敕武帝曰:「三昧至性如此,恐不济,汝可与共住,每抑割之。」三昧,晔小字也。故晔见爱。
高帝虽爲方伯,而居处甚贫,诸子学书无纸笔,晔常以指画空中及画掌学字,遂工篆法。少时又无棋局,乃破荻爲片,纵横以爲棋局,指点行势,遂至名品。
性刚颖俊出,与诸王共作短句诗,学谢灵运体,以呈高帝。帝报曰:「见汝二十字,诸儿作中,最爲优者。但康乐放荡,作体不辨有首尾,安仁、士衡深可宗尚,顔延之抑其次也。」
建元二年,爲会稽太守,加都督。上遣儒士刘瓛往郡,爲晔讲五经。武帝即位,历中书令、祠部尚书。巫觋或言晔有非常之相,以此自负,武帝闻之,故无宠,未尝处方岳。于御坐曲宴,醉伏地,貂抄肉柈。帝笑曰:「汙貂。」对曰:「陛下爱其羽毛,而疏其骨肉。」帝不悦。
性轻财重义,有古人风。罢会稽还都,斋中钱不满万,俸禄所入,皆与参佐宾僚共之。常曰:「兄作天子,何畏弟无钱。」居止附身所须而已。名后堂山爲首阳,盖怨贫薄也。
尝于武帝前与竟陵王子良围棋,子良大北。及退,豫章文献王谓晔曰:「汝与司徒手谈,故当小相推让。」答曰:「晔立身以来,未尝一口妄语。」执心疏婞,偏不知悔。好文章,射爲当时独绝,琅邪王瞻亦称善射,而不及晔也。
武帝幸豫章王嶷东田,宴诸长王,独不召晔。嶷曰:「风景殊美,今日甚忆武陵。」上仍呼使射,屡发命中,顾四坐曰:「手何如?」上神色甚怪,嶷曰:「阿五常日不尔,今可谓仰藉天威。」帝意乃释。后于华林射赌,凡六箭,五破一皮,赐钱五万文。又上举酒劝晔,曰:「陛下常不以此处许臣。」上回面不答。
豫章王于邸起土山,列种桐竹,号爲桐山。武帝幸之,置酒爲乐,顾临川王映:「王邸亦有嘉名不?」映曰:「臣好栖静,因以爲称。」又问晔,晔曰:「臣山卑,不曾栖灵昭景,唯有薇蕨,直号首阳山。」帝曰:「此直劳者之歌也。」
久之,出爲江州刺史。上以晔方出镇,求其宅给诸皇子,遣舍人喻旨。晔曰:「先帝赐臣此宅,使臣歌哭有所,陛下欲以州易宅,臣请不以宅易州。」帝恨之。至镇百馀日,典签赵渥之啓晔得失,征还爲左户尚书。迁太常卿。累不得志。
冬节问讯,诸王皆出,晔独后来,上已还便殿,闻晔至,引见,问之,晔称牛羸不能取路。上敕车府给副御牛一头。敕主客自今诸王来不随例者,不复爲通。
公事还,过竟陵王子良宅,冬月道逢乞人,脱襦与之。子良见晔衣单,进襦于晔。晔曰:「我与向人亦复何异。」尚书令王俭诣晔,晔留俭设食,盘中菘菜鱯鱼而已。俭重其率真,爲饱食尽欢而去。
寻爲丹阳尹,始不复置行事,自得亲政。转侍中、护军将军,给油络车,又给扶二人。武帝临崩,遗诏爲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大行在殡,竟陵王子良在殿内,太孙未至,新坌桑市中言曰:「若立长,则应在我;立嫡,则应立太孙。」及郁林立,甚见冯赖。隆昌元年薨,赠司空,班剑二十人。
安成恭王暠字宣曜,高帝第六子也。性清和,多疾。历位南中郎将、江州刺史,侍中,领步兵校尉,中书令。永明九年,爲散骑常侍、秘书监,领石头戍事。及夏薨。
鄱阳王锵字宣韶,高帝第七子也。建元末,武帝即位,爲雍州刺史,加都督。武帝服除,锵方还,始入觐拜便流涕。武帝愕然,问其故,锵收泪曰:「臣违奉弥年,今奉顔色,圣顔损瘦,所以泣耳。」武帝叹曰:「我复是有此一弟。」
累迁丹阳尹。永明十一年,爲领军将军。锵和悌美令,性谦慎,好文章,有宠于武帝。领军之授,齐室诸王所未爲,锵在官理事无壅,当时称之。车驾游幸,常甲仗卫从,恩待次豫章王嶷。其年,给油络车。
隆昌元年,转尚书左仆射,迁侍中、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领兵置佐。锵雍容得物情,爲郁林依信。郁林心疑明帝,诸王问讯,独留锵,谓曰:「闻鸾于法身何如?」锵曰:「臣鸾于宗戚最长,且受寄先帝,臣等年皆尚少,朝廷之干,唯鸾一人,愿陛下无以爲虑。」郁林退谓徐龙驹曰:「我欲与公共计取鸾,公既不同,我不能独办,且复小听。」及郁林废,锵竟不知。
延兴元年,进位司徒,侍中如故。明帝镇东府,权威稍异,锵每往,明帝屣履至车迎锵,语及家国,言泪俱下,锵以此推信之。而宫台内皆属意于锵,劝令入宫,发兵辅政。制局监谢粲说锵及随王子隆曰:「殿下但乘油壁车入宫,出天子置朝堂,二王夹辅号令,粲等闭城门上仗,谁敢不同,宣城公政当投井求活,岂有一步动哉!东城人政共縳送耳。」子隆欲定计,锵以上台兵力既悉东府,且虑难捷,意甚犹豫。马队主刘巨,武帝时旧人,诣锵请间,叩头劝锵立事。锵命驾将入,复回还内,与母陆太妃别,日暮不成行。典签知谋告之,数日,明帝遣二千人围锵宅,害锵,谢粲等皆见杀。凡诸王被害,皆以夜遣兵围宅,或斧斫关排墙,叫噪而入,家财皆见封籍焉。
桂阳王铄字宣朗,高帝第八子也。永明七年爲中书令,加散骑常侍。时鄱阳王锵好文章,铄好名理,人称爲鄱桂。
铄清羸有冷疾,常枕卧,武帝临视,赐床帐衾褥。性理偏詖,遇其赏兴,则诗酒连日,情有所废,则兄弟不通。隆昌元年,加前将军,给油络车,并给扶二人。
鄱阳王见害,铄迁中军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不自安,至东府见明帝,及出,处分存亡之计。谓侍读山悰曰:「吾前日觐王,王流涕呜咽,而鄱阳、随郡见诛。今日见王,王又流涕而有愧色,其在吾邪?」其夜三更中兵至,见害。
始兴简王鉴字宣彻,高帝第十子也。性聪警。年八岁,丧所生母,号慕过人,数日中便至骨立。豫章文献王闻之,抚其首呜咽,谓高帝曰:「此儿操行异人,恐其不济。」高帝亦悲不自胜。
初封广兴郡王,袁彖时爲秘书丞,早有令誉,高帝盛重鉴,乃以彖爲友。后改封始兴。自晋以来,益州刺史皆以良将爲之。宋泰始中,益州市桥忽生小洲,道士邵硕见之,曰:「当有贵王临州。」刘亮爲刺史,斋前石榴树陵冬生华,亮以问硕,硕曰:「此谓狂华,宋诸刘灭亡之象。后二年君当终,后九载宋当灭。灭后有王胜喜来作此州,冀尔时蜀土平。」硕始康人,元徽二年,忽告人云:「吾命终。」因卧而死。后人见硕在荆州上明,以一只故履缚左脚,而行甚疾,遂不知所之。永明二年,武帝不复用诸将爲益州,始以鉴爲益州刺史、督益宁二州军事,加鼓吹一部。「胜喜」反语爲「始兴」,硕言于此乃验。
先是劫帅韩武方常聚党千馀人,断流爲暴,郡县不能禁,行旅断绝。鉴行至上明,武方乃出降。长史虞悰等咸请杀之。鉴曰:「武方爲暴积年,所在不能制,今降而被杀,失信;且无以劝善。」于是啓台,果被宥,自是巴西蛮夷凶恶,皆望风降附。行次新城,道路籍籍,云陈显达大选士马,不肯就征,巴西太守阴智伯亦以爲然。乃停新城十许日,遣典签张昙皙往观形势。俄而显达遣使人郭安明、朱公恩奉书贡遗,咸劝鉴执之。鉴曰:「显达立节本朝,必自无此。昙皙还,若有同异,执安明等未晚。」居二日,昙皙还,说显达遣家累已出城,日夕望殿下至。于是乃前。时年十四。
好学,善属文,不重华饰,器服清素,有高士风。与记室参军蔡仲熊登张仪楼,商略先言往行及蜀土人物。鉴言辞和辩,仲熊应对无滞,当时以爲盛事。
州城北门常闭不开,鉴问其故于虞悰,悰答曰:「蜀中多夷暴,有时抄掠至城下,故相承闭之。」鉴曰:「古人云,'善闭无关楗'。且在德不在门。」即令开之。戎夷慕义,自是清谧。于州园地得古冢,无复棺,但有石椁。铜器十馀种,并古形;玉璧三枚;珍宝甚多,不可皆识;金银爲蚕蛇形者数斗。又以朱沙爲阜,水银爲池,左右咸劝取之。鉴曰:「皇太子昔在雍,有发古冢者,得玉镜、玉屏风、玉匣之属,皆将还都,吾意常不同。」乃遣功曹何伫爲之起坟,诸宝物一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