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_南史-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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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进位太保,领中书监,馀如故。其年薨。赠太保、中书监,给节,加羽葆、鼓吹,增班剑爲六十人。諡曰文昭公,配食武帝庙庭。
弘既人望所宗,造次必存礼法。凡动止施爲及书翰仪体,后人皆依放之,谓爲王太保家法。虽历藩辅,而不营财利,薨亡之后,家无馀业。而轻率少威仪。客有疑其讳者,弘曰:「家讳与苏子高同。」性褊隘,人有忤意,辄加詈辱。少尝摴蒱公城子野舍,及后当权,有人就弘求县。此人尝以蒱戏得罪,弘诘之曰:「君得钱会戏,何用禄爲。」答曰:「不审公城子野何所在。」弘默然。自领选及当朝总录,将加荣爵于人者,每先呵责谴辱之,然后施行;若美相盼接语欣欢者,必无所谐。人问其故,答曰:「王爵既加于人,又相抚劳,便成与主分功,此所谓奸以事君者也。若求者绝官叙之分,既无以爲惠,又不微借顔色,即大成怨府,亦鄙薄所不任。」问者悦伏。子锡嗣。
锡字寡光,位太子左卫率、江夏内史,高自位遇。太尉江夏王义恭当朝,锡箕踞大坐,殆无推敬。卒,子僧亮嗣,齐受禅,降爵爲侯。僧亮弟僧衍,位侍中。弘少子僧达。
僧达幼聪敏,弘爲扬州时,僧达六七岁,遇有通讼者,窃览其辞,谓爲有理。及大讼者亦进,弘意其小,留左右,僧达爲申理,闇诵不失一句。兄锡质讷乏风采。文帝闻僧达早慧,召见德阳殿,应对闲敏,上甚知之,妻以临川王义庆女。
少好学,善属文,爲太子舍人。坐属疾而于扬列桥观斗鸭,爲有司所纠,原不问。性好鹰犬,与闾里少年相驰逐,又躬自屠牛。义庆闻之,令周旋沙门慧观造而观之,僧达陈书满席,与论文义,慧观酬答不暇,深相称美。诉家贫求郡,文帝欲以爲秦郡。吏部郎庾仲文曰:「王弘子既不宜作秦郡,僧达亦不堪莅人。」乃止。迁太子洗马,母忧去职。
与兄锡不协。锡罢临海郡还,送故及奉禄百万以上,僧达一夕令奴辇取无馀。服阕,爲宣城太守。性好游猎,而山郡无事,僧达肆意驰骋,或五日三日方归,受辞辩讼,多在猎所。人或逢,不识,问府君所在。僧达且曰:「在近。」其后徙义兴。
及元凶弑立,孝武发寻阳,沈庆之谓人曰:「王僧达必来赴义。」人问其所以,庆之曰:「虏马饮江,王出赴难,见其在先帝前,议论开张,执意明决,以此言之,其必至也。」僧达寻至,孝武即以爲长史。及即位,爲尚书右仆射。僧达自负才地,一二年间便望宰相。尝答诏曰:「亡父亡祖,司徒司空。」其自负若此。
后爲护军将军,不得志,乃求徐州,上不许。固陈,乃以爲吴郡太守。时期岁五迁,弥不得意。吴郭西台寺多富沙门,僧达求须不称意,乃遣主簿顾旷率门义劫寺内沙门竺法瑶得数百万。荆、江反叛,加僧达置佐领兵。台符听置千人,而辄立三十队,队八十人。立宅于吴,多役功力,坐免官。后孝武独召见,傲然了不陈逊,唯张目而视。及出,帝叹曰:「王僧达非狂如何?乃戴面向天子。」后顔师伯诣之,僧达慨然曰:「大丈夫甯当玉碎,安可以没没求活。」师伯不答,逡巡便退。
初,僧达爲太子洗马在东宫,爱念军人朱灵宝,及出爲宣城,灵宝已长。僧达诈列死亡,寄宣城左永之籍,注以爲子,改名元序。啓文帝以爲武陵国典卫令,又以补竟陵国典书令,建平国中军将军。孝建元年,事发,又加禁锢。表谢言不能因依左右,倾意权贵。上愈怒。僧达族子确少美姿容,僧达与之私款。确叔父休爲永嘉太守,当将确之郡,僧达欲逼留之,确知其意,避不往。僧达潜于所住屋后作大坑,欲诱确来别,杀埋之。从弟僧虔知其谋,禁呵乃止。御史中丞刘瑀奏请收案,上不许。二年,除太常,意尤不悦。顷之,上表解职,文旨抑扬。侍中何偃以其言不逊,啓付南台,又坐免官。
先是,何尚之致仕,复膺朝命,于宅设八关斋,大集朝士,自行香,次至僧达曰:「愿郎且放鹰犬,勿复游猎。」僧达答曰:「家养一老狗,放无处去,已复还。」尚之失色。大明中,以归顺功,封宁陵县五等侯,累迁中书令。黄门郎路琼之,太后兄庆之孙也,宅与僧达门并。尝盛车服诣僧达,僧达将猎,已改服。琼之就坐,僧达了不与语,谓曰:「身昔门下驺人路庆之者,是君何亲?」遂焚琼之所坐床。太后怒,泣涕于帝曰:「我尚在而人陵之,我死后乞食矣。」帝曰:「琼之年少,无事诣王僧达门,见辱乃其宜耳。僧达贵公子,岂可以此加罪乎?」太后又谓帝曰:「我终不与王僧达俱生。」先是,南彭城蕃县人高闍、沙门释昙标、道方等共相诳惑,自言有鬼神龙凤之瑞,常闻箫鼓音,与秣陵人蓝宏期等谋爲乱,又结殿中将军苗乞食等起兵攻宫门。事发,凡党与死者数十人。僧达屡经犯忤,上以爲终无悛心,因高闍事陷之,收付廷尉,于狱赐死。时年三十六。帝亦以爲恨,谓江夏王义恭曰:「王僧达遂不免死,追思太保馀烈,使人慨然。」于是诏太保华容文昭公门爵国姻,一不贬绝。
时有苏宝者名宝生,本寒门,有文义之美,官至南台侍御史、江宁令,坐知高闍谋反,不即闻啓,亦伏诛。
僧达子道琰,徙新安。元徽中,爲庐陵内史,未至郡,卒。
子融。
融字元长,少而神明警慧。母临川太守谢惠宣女,性敦敏,教融书学。博涉有文才,从叔俭谓人曰:「此儿至四十,名位自然及祖。」举秀才,累迁太子舍人。以父宦不通,弱年便欲绍兴家业,啓齐武帝求自试,迁秘书丞。从叔俭初有仪同之授,赠俭诗及书,俭甚奇之,笑谓人曰:「穰侯印讵便可解。」历丹阳丞,中书郎。
永明末,武帝欲北侵,使毛惠秀画汉武北伐图,融因此上疏,开张北侵之议。图成,上置琅邪城射堂壁上,游幸辄观焉。九年,芳林园禊宴,使融爲曲水诗序,当时称之。上以融才辩,使兼主客,接魏使房景高、宋弁。弁见融年少,问:「主客年几?」融曰:「五十之年,久踰其半。」景高又云:「在北闻主客曲水诗序胜延年,实愿一见。」融乃示之。后日,宋弁于瑶池堂谓融曰:「昔观相如封禅,以知汉武之德,今览王生诗序,用见齐主之盛。」融曰:「皇家盛明,岂直比踪汉武,更惭鄙制,无以远匹相如。」上以魏所送马不称,使融问之曰:「秦西冀北,实多骏骥,而魏之良马,乃驽不若,将旦旦信誓,有时而爽,駉駉之牧,遂不能嗣?」宋弁曰:「当是不习地土。」融曰:「周穆马迹遍于天下,若骐骝之性,因地而迁,则造父之策,有时而踬。」弁曰:「王主客何爲勤勤于千里?」融曰:「卿国既异其优劣,聊复相访,若千里斯至,圣上当驾鼓车。」弁曰:「向意既须,必不能驾鼓车也。」融曰:「买死马之骨,亦以郭隗之故。」弁不能答。
融躁于名利,自恃人地,三十内望爲公辅。初爲司徒法曹,诣王僧佑,因遇沈昭略,未相识。昭略屡顾盼,谓主人曰:「是何年少?」融殊不平,谓曰:「仆出于扶桑,入于汤谷,照耀天下,谁云不知,而卿此问?」昭略云:「不知许事,且食蛤蜊。」融曰:「物以群分,方以类聚,君长东隅,居然应嗜此族。」其高自标置如此。
及爲中书郎,尝抚案叹曰:「爲尔寂寂,邓禹笑人。」行遇朱雀桁开,路人填塞,乃捶车壁曰:「车中乃可无七尺,车前岂可乏八驺。」
及魏军动,竟陵王子良于东府募人,板融甯朔将军、军主。融文辞捷速,有所造作,援笔可待,子良特相友好。晚节大习骑马,招集江西伧楚数百人,并有干用,融特爲谋主。武帝病笃暂绝,子良在殿内,太孙未入,融戎服绛衫,于中书省合口断东宫仗不得进,欲矫诏立子良。诏草已立,上重苏,朝事委西昌侯鸾。梁武谓范云曰:「左手据天下图,右手刎其喉,愚夫不爲。主上大渐,国家自有故事,道路籍籍,将有非常之举,卿闻之乎?」云不敢答。俄而帝崩,融乃处分以子良兵禁诸门,西昌侯闻,急驰到云龙门,不得进,乃曰:「有敕召我。」仍排而入,奉太孙登殿,命左右扶出子良,指麾音响如锺,殿内无不从命。融知不遂,乃释服还省,叹曰:「公误我。」
郁林深怨融,即位十馀日,收下廷尉狱。使中丞孔珪倚爲奏曰:「融姿性刚险,立身浮竞,动迹惊群,抗言异类。近塞外微尘,苦求将领,遂招纳不逞,扇诱荒伧。狡弄威声,专行权利,反复唇齿之间,倾动颊舌之内,威福自己,无所忌惮,诽谤朝政,历毁王公。谓己才流,无所推下,事暴远近,使融依源据答。」融辞曰:「囚实顽蔽,触行多愆。但夙忝门素,得奉教君子。爰自总发,迄将立年,州闾乡党,见许愚慎。过蒙大行皇帝奖育之恩,又荷文皇帝识擢之重,司徒公赐预士林,安陆王曲垂盼接,前后陈伐虏之计,亦仰简先朝。今段犬羊乍扰,令囚草撰符诏。及司徒宣敕招募,同例非一,实以戎事不小,不敢承教。续蒙军号,赐使招集,衔敕而行,非敢虚扇。且'张弄威声',应有形迹。'专行权利',又无赃贿。'反复唇齿之间',未审悉与谁言?'倾动颊舌之内',不容都无主此。自上甘露颂及银瓮啓、三日诗序、接虏使语辞,竭思称扬,得非诽谤。囚才分本劣,谬被策用,悚怍之情,夙宵兢惕,自循自省,并愧流言。伏惟明皇临宇,普天蒙泽,戊寅赦恩,轻重必宥,百日旷期,始蒙旬日,一介罪身,独婴宪劾。」融被收,朋友部曲,参问北寺,相继于道;请救于子良,子良不敢救;西昌侯固争不得。诏于狱赐死,时年二十七。临死叹曰:「我若不爲百岁老母,当吐一言。」融意欲指斥帝在东宫时过失也。先是,太学生会稽魏准,以才学爲融所赏,既欲奉子良,而准鼓成其事。太学生虞羲、丘国宾窃相谓曰:「竟陵才弱,王中书无断,败在眼中矣。」及融诛,召准入舍人省诘问,遂惧而死,举体皆青,时人以准胆破。融文集行于时。
微字景玄,弘弟光禄大夫孺之子也。少好学,善属文,工书,兼解音律及医方卜筮阴阳数术之事。宋文帝赐以名蓍。初爲始兴王友,父忧去职。微素无宦情,服阕,除南平王铄右军谘议参军,仍爲中书侍郎。时兄远免官历年,微叹曰:「我兄无事而屏废,我何得而叼忝踰分?」文帝即以远爲光禄勋。
微爲文好古,言颇抑扬,袁淑见之,谓爲诉屈。吏部尚书江湛举微爲吏部郎,微确乎不拔。时论者或云微之见举,庐江何偃亦参其议。偃虑爲微所咎,与之书自陈。微报书深言尘外之适。其从弟僧绰宣文帝旨使就职,因留之宿。微妙解天文,知当有大故,独与僧绰仰视,谓曰:「此上不欺人,非智者其孰能免之。」遂辞不就。寻有元凶之变。
微常住门屋一间,寻书玩古,遂足不履地。终日端坐,床席皆生尘埃,唯当坐处独净。弟僧谦亦有才誉,爲太子舍人,遇疾,微躬自处疗,而僧谦服药失度,遂卒。深自咎恨,发病不复自疗,哀痛僧谦不能已,以书告灵。僧谦卒后四旬而微终,遗令薄葬,不设车需旐鼓挽之属,施五尺床爲灵,二宿便毁,以常所弹琴置床上,何长史偃来,以琴与之。无子,家人遵之。所着文集传于世。赠秘书监。
微兄远字景舒,位光禄勋。时人谓远如屏风,屈曲从俗,能蔽风露。言能不乖物理也。
远子僧佑字胤宗,幼聪悟,叔父微抚其首曰:「儿神明意用,当不作率尔人。」雅爲从兄俭所重,每鸣笳列驺到其门候之,僧佑辄称疾不前。俭曰:「此吾之所望于若人也。」世皆推俭之爱名德,而重僧佑之不趋势也。
未弱冠,频经忧,居丧至孝。服阕,发落略尽,殆不立冠帽。举秀才,爲骠骑法曹,羸瘠不堪受命。
雅好博古,善老、庄,不尚繁华。工草隶,善鼓琴,亭然独立,不交当世。沛国刘瓛闻风而悦,上书荐之。爲着作佐郎,迁司空祭酒,谢病不与公卿游。齐高帝谓王俭曰:「卿从可谓朝隐。」答曰:「臣从非敢妄同高人,直是爱闲多病耳。」经赠俭诗云:「汝家在市门,我家在南郭;汝家饶宾侣,我家多鸟雀。」俭时声高一代,宾客填门,僧佑不爲之屈,时人嘉之。
稍迁晋安王文学,而陈郡袁利爲友,时人以爲妙选。齐武帝数阅武,僧佑献讲武赋,王俭借观不与。竟陵王子良闻其工琴,于座取琴进之,不从命。永明末,爲太子中舍人,在直属疾,不待对人辄去。中丞沈约弹之云:「肆情运气,不顾朝典,扬眉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