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最伟大的心理学实验-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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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并不是要炫耀自己很有能力,而只是想为病人做点什么,给他们点慰藉吧!
我想我遇到的精神病医生应该也是出于同样的动机,而非愚昧无知,随意开药。有位医生边递处方给我,边说:“露西,千万别掉进深渊里,希望你一两天之后能回来做追踪检查,你也知道我们这里24小时都有人,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尽管来,千万别迟疑。”当时我既羞愧又感动,我说:“谢谢你对我这么关心,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说:“让自己好起来吧!”
自动玻璃门缓缓打开,他走出诊疗室,我则走出医院。天色已暗,满天繁星好像印在黑色锡片上的硬币,闪着冷冽的光芒,它们仿佛在责怪我。我转身看见急诊室灯火通明,里头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急诊室里,人间苦痛纷然杂陈,但有医生相伴照顾,视病如亲,也算是精神病学人性化的一面,值得赞许。
罗森汉根据其实验结果,认为精神病学不足以成为一门专科医学。不过综观我们的疼痛门诊、肿瘤中心、儿科病房,也有许多疾病不论是病源、症状,还是病名,都一样含糊不清。例如,癫痫与初期脑瘤的症状就很难分辨。全凭医生的判断,我们不知道罗森汉究竟得了什么怪病。我们只知道他无法说话,必须靠呼吸机维持生命。至于人为什么会生病?生病后会怎样?该如何治疗才有效?我们一无所知。
我很想为罗森汉做点什么。他目前在美国西部的一所医院里,全身瘫痪,无法言语。他的友人凯勒告诉我:“他遭受了许多打击,3年前妻子因肺癌去世,两年前女儿在英国车祸身亡。这些变故让他痛苦不堪。”我想如果我告诉他,我不久前效仿了他当年的实验,并得到许多宝贵的经验。他听到应该会很高兴吧!他已经80多岁了,人生接近尾声。可能不久之后,他就要进入另一个世界。死亡是人类终将进行的伟大实验,至于结果如何,目前还未有人给予反馈。
我想去探望罗森汉。他儿子说:“我想这时候去并不合适,他还是不能说话,体力也很差。”我想像着自己来到了他的病房,不要他说话,只是站在一旁看看他。我想带着自己的这篇文稿以及他当年论文的复印件去看他,让他看到上面密密麻麻标示重点的注记。我想让他知道,我们的著述会流传下去,日后仍会有人引用。我虽不认识罗森汉,却很喜欢这个人。因为我也喜欢戏谑冒险,也同情受苦的人。我曾经是个精神病人,只要有人愿意了解这个一般人相当陌生的复杂世界,都会让我深受感动。
第4章 珍诺维斯之死达利与拉丹的助人行为五阶段
引言
1964年纽约市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犯罪事件,该个事件促使当时两位年轻的心理学家达利(John Darley)与拉丹(Bibb Latané)著手研究旁观者的心态。
当时,达利刚在哈佛大学攻读完心理学博士学位,而拉丹刚从密歇根大学毕业,并获得了心理学博士学位。两人皆非犹太人,也从未表示其研究助人行为的动机与纳粹有关。然而在20世纪西方社会执着于探究纳粹大屠杀的时代背景下,这项实验结果却广为用以解释这一事件。
达利
达利与拉丹两人设计了一系列的研究,用以测试一般人在哪些情境中会漠视他人的求助,在哪些情境中会毫不犹豫地提供帮助。这个实验表面上与米尔格拉姆的实验相似,但实际上,两者之间的差异还是很大的。米尔格拉姆检视人类对单一权威的服从心态,而达利与拉丹探讨的则是:面对群体危机时,在没有权威主导的情况下,个人会有何反应。
拉丹
美国世贸大楼被袭之后,我订购了两副防毒面具,女儿和我各一副,我先生认为我反应过度,不愿跟我一般见识。这天是2001年9月26日,初秋时分,纽约世贸大楼刚刚倒塌,废墟还在燃烧。我先生说:“我们应该重视真正急迫的问题,像是公民的自由越来越少、增兵派驻波斯湾等问题。”可是什么才算真正的当务之急呢?美国当时的情势混沌不明,发展趋势难料。正因为这样,我才订购了防毒面具。当我订购的面具终于邮寄来时,我看着眼前的防毒面具,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反应过度。
然而,心理学家达利与拉丹,应该不会认为我的行为是过激的。心理学家马勒(Susan Mahler)说:“达利与拉丹的研究结果显示,一般人并不知道,处理潜在危机的最佳方法就是以谨慎态度去尝试错误。”我拿起面具试戴,大小刚好,紧贴脸部。我拿着面具,把女儿叫过来试戴。她放声大哭,不肯过来。看来要帮助别人还真不容易。
黑色星期五的血腥命案
1964年,心理学者达利与拉丹都还是助理教授,他们正努力争取更高的学术地位。当时两人并未想过要研究危机处理的行为模式,直到后来发生了一起重大事件。以下是事件的详细描述,事件确实骇人听闻,但更令人心寒不解的是,38位目击者目睹事件过程,却无人伸出援手。
时间是1964年3月13日星期五,黑色星期五。凌晨时分的纽约皇后区,凉爽潮湿,微风轻拂,空气中还有些许融雪的气味。在酒吧担任经理的珍诺维斯下了夜班,正要回家。她28岁,身材纤瘦,面貌姣好,有一双宝石般的绿眼睛。她一人独居,当晚照例把车开进附近的停车场。她停好车,向公寓所在的大楼走去。时间是清晨3点。她一下车就发现遭人尾随,隐约可见一名形迹可疑的男子。她便向右转,走向街角的紧急报警电话。
珍诺维斯终究没能走到紧急电话。名叫莫斯里的男子拿刀朝珍诺维斯背部猛刺,她转过身,腹部也中刀了。她浑身是血,大声呼救:“救命呀!他拿刀刺我,谁来救救我!”案发地区住家密集,她一呼喊,灯光纷纷亮起。事后莫斯里受审时说,他看到灯光亮起,但他认为“这些人不会下楼”。情况真是如此,当时没人下楼察看,只有人大喊:“放过那女孩。”莫斯里跑开,而身中数刀的珍诺维斯,勉强爬行到路边,躺在一家书店门口。
珍诺维斯
公寓住户的灯光熄灭了,街道又恢复寂静。莫斯里走回他的车,发现四周安静下来,灯光也暗了,于是决定回头完成他要做的事。首先他打开车门,换了顶帽子,接着又潜行回到街上,找到蜷缩在地上、浑身是血的珍诺维斯,继续朝她猛砍,几乎把她的脖子和阴道割裂。珍诺维斯再度尖叫呼救,几分钟后,住家灯光再度亮起。黄色的光点尽管就在眼前,却显得遥不可及。莫斯里再度退却,珍诺维斯则设法爬进所住的公寓大楼里。几分钟后,莫斯里又找到她,再度逞凶施暴。她先大声呼救,但不久之后只能发出微弱呻吟。莫斯里掀开她的裙子,割破她的内裤,发现她月经来了。然而,不管对方是生是死,他脱下裤子,露出生殖器,但却无法勃起,于是他趴在受害者身上磨蹭,达到高潮。
这起案件前后持续超过35分钟,从凌晨3点15分到3点50分,歹徒三度施暴,每次受害者都尖声呼救,附近住户应该都听见了。尽管他们开灯察看,甚至目睹事件经过,却没有人伸出援手。总共38名证人隔着窗户,眼睁睁看着一名女子身中多刀,饱受凌虐。罪行结束后,终于有人打电话报警,不过受害女子已经身亡,救护车前来把她载走,当时是凌晨4点,那些目睹一切的人又回房继续睡觉。
你们究竟为什么这么冷漠
一开始大家以为只是皇后区又有夜归妇女遇害,《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地方版仅以4行字报导这一案件。不久之后,该版主编罗森塔尔得知,当时有许多人目击整起案件,却袖手旁观,因而写下《38名目击者:珍诺维斯命案》(Thirty…Eight Witnesses: The Kitty Genovese Case),《纽约时报》不仅报导了整起案件,还陆续发表了几篇报导,提及这些旁观者的奇异行径,文章引发全美民众哗然,讨伐之声四起。众多读者写信给纽约时报。有位读者说:“我认为贵报应该设法取得这些目击者的名单,并公之于众。这些人坐视不管而导致难以挽回的后果,理当受到社会谴责。”一名教授夫人写道:“他们的沉默,甚至是懦弱、冷漠,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假如现行的纽约州法律不能给予这些人惩处,我们认为贵报应该敦促纽约州议会尽快修订法律。此外,既然这38位目击者对道德义务置之不理,我们认为贵报应公布其姓名地址,以示惩戒。”
纽约大学的达利与哥伦比亚大学的拉丹和许多纽约人,都看过这些读者的反馈,也都想知道为何没有人伸出援手。是冷漠?还是因为其他心理因素?各领域的专家纷纷提出假设来解释这些目击者的反应。纽约巴纳德学院(Barnard College)社会学系教授福克思(Renee Claire Fox)认为,这些目击者的行为是“假性否认”(affect denial)的结果;换言之,他们因为极度惊吓以致无法反应,甚至毫无感觉。巴内教授(Ralph S。 Banay)则认为电视应是罪魁祸首,美国人深受电视影响,早已习惯于层出不穷的暴力,因而分不清电视与现实。巴内还以当时流行的心理分析理论解释这一现象,他说:“这些人(目击者)受到外界刺激的催眠,耳朵手脚都不管用了。成熟且人格健全者就不会这样。”十多年后,罗森汉发表了假精神病人实验的结果,着使巴内的说法遭到强烈质疑。知名心理学家门宁格(Karl Menninger)则认为:“群体的冷漠就是一种侵害。”
达利与拉丹并不满意这些解释。他们和米尔格拉姆都是富有实验精神的社会心理学家,相信人格的影响力不及情境。再者,上述说法显然与直觉相悖。若有歹徒强暴并杀害年轻妇女,并且持续近半个小时,以常理判断,应该没有人会袖手旁观。人们只要拿起电话报警,就能帮忙受害者,这是多么容易!这样,既不会有生命或安全上的顾虑,也不会因与这桩案件“有关”而受连累。我们可以确定,这些目击者有的已养儿育女,有的从事救护相关的工作,这些人并不是残忍无情。珍诺维斯遇害当晚,必定有某种神秘力量作祟。那一年,冬天并不寒冷。
有些实验的目的在于验证假设,而有些只想探求答案。达利与拉丹观察此案与美国群众的反应,发现了若干疑点。于是两人开始设计实验。他们不可能以谋杀案件作为场景,因为实验情境会使人突然感到身体不适。他们以研究都市大学学生的适应情况为名义,征求不知情的纽约大学学生参与实验。被试单独坐在一个房间里,通过麦克风谈论自己在纽约大学里遇到的挑战。其他房间架设放音机,里头放着录有其他学生谈话的录音带。所有房间都以音响线连接,被试可以听到其他房间传来的谈话,但不知道那是在放录音,他们以为真的有其他人在场。实验的规则是这样的,每个人用两分钟时间讲述自己遭遇的问题,被试必须依据预定的顺序,聆听录音谈话内容,轮到自己时才能发言。还没轮到的时候,麦克风就不开,被试只能听其他人讲述,方式类似团体治疗。最初参与实验的有59名女性,13名男性。
主试首先播放录音谈话,这名学生自称患有癫痫,他用踌躇为难的语调对“在场其他人”表示,自己的病很容易发作,特别是在考试前。在纽约生活很艰难,纽约大学也不好混,他的声音慢慢减弱。这时另一个声音出现,听起来是个活泼健谈的人。不知情的被试想必以为有另一个人在邻近的房间,绝对想不到只是播放录音带。被试说完之后,接着又陆续播放几段录音访谈,直到状况出现:患有癫痫的那个人发病了。
因为所有人都待在彼此隔离的房间,不知情的被试看不到对方发作的模样,也无法看到或听到“应当在场”的其他人有何反应。假装癫痫发作的人起初说话正常,接着开始胡言乱语,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切,最后则不断恳求:“我……我觉得,我需要……需要……帮忙,有……有没有……炫……能帮帮我?我……我现在……真的……很难过,有人……可以帮我吗?求求你们……我这次发作……很严重,请帮帮我吧!(上气不接下气)……我快死了,救救我!”一阵急促的喘气声后,陷入寂静。
此时唯一在场的听众,应该会认为至少还有一两个甚至更多人在场,其他人随时可能已经起身下楼向主试求救。而主试先前曾宣布,基于保密原则,他会回避,只通过麦克风听被试的讨论。此外,主试也请被试务必遵守规则,依序发言。
85%的人会在3分钟内采取行动
达利与拉丹煞费苦心地设计了这个实验情境,尽可能使其与珍诺维斯命案相仿。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