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绣春风-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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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可是在烦心孟蕙兰一事?嫂嫂完全不用担心。哥哥和我一样都很讨厌那孟蕙兰。嫂嫂你想必清楚,那孟氏不是我们的亲娘,母亲在世她百般讨好,母亲去世后,她总是责骂我们,克扣我们的钱粮衣物更是不在少数。
孟蕙兰那时候经常到我家玩,帮着她姑母欺负我们,暗地里还经常嘲讽我们是没娘的野孩子,说我们迟早要被沈家赶出去……现在不过是看我哥发达了,而她自己娘家早就败落了,才巴巴地说些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真真是没皮没脸,令人作呕!”
说到这儿,她看看锦毓的脸色,又继续说道:“所以嫂嫂根本不用把孟氏的话放在心上,她自顾自的瞎扯一通,我哥和我心里可是像明镜似的,想让哥娶那孟蕙兰,也亏他们想得出来!”
锦毓听完她夹枪带棒的一通指责,不觉醍醐灌顶,总算明白了早晨沈睿之为何无缘无故变了脸色。照初华的说法,那孟蕙兰与沈家兄妹就是仇人啊,沈睿之恨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娶她?自己没搞清楚情况就在那里胡言乱语,说什么成就一段佳话,也难怪沈睿之气得脸色铁青。
沈初华见嫂嫂一脸的懊恼,便关切地询问道:“怎么了嫂嫂,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初华,你继续往下说。”
“孟蕙兰自不必说。至于那三位美人……那原是这一届的秀女,皇上见他们模样周正,家世也清白,便把她们赏赐给了我大哥,只说随大哥处置。大哥对他们毫无兴趣,只是碍着是皇上赏的,也不好随意打发,便安排了院子好吃好喝的供着。说起来地位好像很高,实则也就那么回事,在沈家的地位也挺尴尬的。”
一堆话说下来,初华小丫头很是口渴,见到桌上有现成的茶壶茶杯。便也倒来一杯细细品着。锦毓见她可爱得紧,便逗她:“小丫头不在深闺中好生待着,从哪知道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看来要赶紧把你嫁出去了。”
初华噘嘴道:“嫂嫂惯会取笑我,好多都是初莲妹妹告诉我的,再说事关我哥,其他人我才懒得管呢?”
听到初华提起初莲,早上的疑惑又在锦毓脑海中浮现,她奇怪地问道:“初莲不是你后母的女儿吗?我看睿之对睿言淡淡的,怎么对初莲那么好?”
初华一愣,恍然大悟道:“嫂嫂你看到莲妹啦,她身子不好很少出来走动。莲妹虽然是我们同父异母的妹妹,但她心肠可好了。以前孟氏经常会让我们饿肚子,莲妹就偷偷给我们带糕点,带饭菜。有时候给孟氏发现了就打她骂她,可她下次依然偷偷接济我们。
有一次大哥生病,躺在床上说胡话,孟氏不给他请大夫说他是装病,多亏了莲妹忙上忙下,瞒着她母亲请的大夫。要不是她,大哥恐怕早就没了……莲妹现在身体不好,都是当年孟氏为了惩罚她把她关柴房,那里空气潮湿,她娘又不给她饭吃,久而久之,小病就变成大病了。”
她的声音有了些许哽咽:“莲妹很可怜,我和大哥都想弥补她,付出我们的一切对她好,她在我们眼里就是嫡亲嫡亲的妹子。”
锦毓想到那个女孩子,不谙世事却又好像比谁都成熟,善良的让人想落泪,心柔软的一塌糊涂。
彼时天色已晚,初华向锦毓告辞离去。初华走后,整个房间又变得空空荡荡毫无人气。锦毓知道今天因为自己的无知惹恼了沈睿之,有心向他赔罪,却又觉得两人见面时间太短,彼此都还不熟悉,自己与他说几句话都觉尴尬,更别提赔礼道歉了。
想了又想,她还是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家常菜,都是她比较拿手的,又命画眉去前院请沈睿之。等到她将饭菜一样一样的端上桌,沈睿之也正好推开门。
睿之踏着月色推开胧香院的门,顿时感受到一种不同寻常的暖意,这是一种带着人气的暖意。房间内灯火通明,温温暖暖。他的新夫人穿着半旧的雪青色棉裙,钗环尽褪,满头乌丝只松松地挽了一个髻,点缀几朵水红珠花,衬着她莹润的脸庞,煞是好看。
再看桌上摆着的饭菜,瓷盅里盛着煨得热气腾腾的酸笋鸡皮汤,天青釉盘八宝富贵鹅安静地躺着,七彩宝盘中整整齐齐拢着万字珊瑚白菜,还有他爱吃的佛手金卷,胭脂凉糕,青瓷碗中盛着晶润的香米。
饭菜混着汤水的气息扑面而来,熏得沈睿之隐隐有种想流泪的冲动。他的心在外漂泊太久了,小时候母亲不在,长大后又投身军营,吃饭对于他好像就是个必须完成的任务,他从来不知道一顿饭可以让他的心变得这么柔软。好像就是在今天,他那颗飘零的心才真正安定了下来。
身旁的画眉见睿之怔怔的,不禁抿着嘴笑道:“将军,这些菜可都是我们夫人亲手做的?将军快尝一尝……”
说完,悄悄招呼所有丫鬟都出来,临走时顺便轻轻带上了房门。
锦毓见房中只留下他们俩人,心中着实突突的跳个不停。她大着胆子对沈睿之说道:“将军不坐下来尝尝妾身的手艺?”
见睿之终于一撩袍子坐下,忙挟了一筷子翠玉白菜放入他的碗中:“将军,现在可是白菜上市的好时节,您尝尝,看爽不爽口?”
沈睿之细细尝了一口,只觉汤汁浓郁,鲜嫩爽滑,抬头瞧见锦毓又紧张又期待的模样,心里怜爱万分,不忍她这样担惊受怕,便问声细语地说道:“很好吃,夫人辛苦了。”
锦毓见时机已到,沈睿之现在心情好像还不错,便挨着他坐下,态度诚恳,言语温柔:“将军,今儿原是妾身做错了。妾身不该在什么还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胡言乱语惹您生气……下午初华那丫头来把什么都告诉妾身了,下次妾身再也不说什么把蕙兰收进来之类的话……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妾身计较了……您看,妾身身上的衣服都被油溅了好几个点子,您就当我已经受到处罚了,原谅妾身吧。”
沈睿之见锦毓可怜巴巴的盯着他瞧,心里哪还有一点火。只是想到这小姑娘总是把自己往外推,一点也不了解自己对她的心意,便又无奈的说道:“锦毓,你真的那么想让我去找别的女人吗?如果我纳妾,你会难过吗?”
锦毓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愣住了。
睿之看她一脸迷茫,唇瓣紧抿,不忍让她为难。舀了一碗汤放在他手边,语气中有着宠溺:“快吃吧,菜凉了岂不辜负你的美意。今晚早点安歇,明儿是你回门的日子,我们得早作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 呼呼,我们的锦毓还是非常贤妻良母的
谁说她不贤惠她老公要打谁哦O(∩_∩)O哈哈~
☆、一睁眼就看见你
锦毓这才想起明儿是自己三朝回门的日子,想到家中的父亲母亲还有自己的哥哥,想到自己还未出嫁时他们对自己的好,一时难掩心中的激动。沈睿之见她满脸喜色,心情也不免舒畅起来。两人这一顿饭吃得是温情脉脉,好像所有的芥蒂都消除了。
用过了晚膳,锦毓吩咐丫头们撤去残盏。沈睿之想起还有未看完的公文,一刻也不敢停歇,自坐到桌边奋笔疾书,锦毓不敢打扰他,悄悄退出房间。
屋外月朗星稀,明月高悬,鼻息间满是花草树木的清香,一派祥和的景象。锦毓回头看去,点点烛光透过镂空的房门,柔柔的洒在地上,林锦毓从未有这种感觉,好像这些烛光不仅洒在地上,更是闪耀在她的心上,填满她寂寞的胸膛。
她兀自沉静在这种气氛中。身旁传来喜鹊那胖丫头咋咋忽忽的叫声:
“小姐,香汤都已准备好啦,您看您这满身的油,快随奴婢去吧。”
锦毓听到她又自称奴婢,无奈地说道:
“喜鹊,怎么又满口奴婢奴婢的,再这样说,我可要生气啦。”
“是,奴婢……我一定改正!小姐快随我去吧!”
浴室中水汽弥漫,玫瑰花瓣的清香氤氲期间。锦毓昏昏沉沉地坐在浴桶中,洁白的身子像上好的羊脂玉,散发出莹莹光泽。喜鹊在后头为她打理一头乌黑的长发。锦毓突然想到用膳之时沈睿之问她的如果纳妾,她会不会难过这句话。这句话问的没头没脑,她当时根本反应不过来。如今仔细想一想,只觉大有深意。忍不住告诉了喜鹊。
喜鹊认真地想了好久才郑重的对锦毓说:
“小姐,我觉得姑爷对你有那么点意思。你想,姑爷现在是什么身份的人,正是皇恩盛宠之时,他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求娶小姐你?虽然您嫁过来以后姑爷面上冷冰冰的,可我偷眼瞧着,他特别关心你。怕你坐椅子不舒服还特意准备金丝软枕……”她顿了一回,见锦毓蹙着眉,一脸沉思,便继续说下去:
“小姐不是我说你,哪有才出嫁就张罗着给自己的夫君招收姨娘的?也难怪姑爷生气,别说姑爷现在对你还有意思,就算是没有,小姐你这么说哪个男人会高兴,还以为小姐你不重视他们呢。”
香汤中的玫瑰花瓣越撒越多,袅袅白气扶摇而上。身后的喜鹊早就停住了嘴,不大的房间一片沉寂。好半天,锦毓才听到自己的声音:
“喜鹊,真的是这样吗?我好像糊涂了,脑子里乱糟糟的……”
“小姐,你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你陷在里面看不清楚,我们心里却像明镜儿似的。小姐听我的,下次再别说什么替姑爷纳妾之类的话了。”
灯下,原本正认真批阅公文的沈睿之突然心里有些焦躁。他暗笑自己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一样,一刻见不到她心里便急得像猫抓一样,真是太不像自己了。正想得出神,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他恍惚间抬头,只见他的小夫人披着水青色织锦长袍,乌发及腰,整个人如出水芙蓉般青涩,看到睿之看她,她浅浅的行了个礼,莞尔一笑道:
“将军,香汤已准备好,将军早些去吧。”
姿态美好,圆润的嗓音充斥整个房间。
沈睿之只觉下腹一紧,心间像有一把火在烧,他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逃也似的离开了。
他在浴室中大桶的往自己头上浇冷水,冰凉的水珠流过精壮的身躯,身上的热度很快便消了下去,可是心里的火任一桶桶水肆意奔流也无法冷却。
折腾了很久,水都加了好几次,沈睿之都有些精疲力竭了,他终于放下水桶,平复了复杂的心情。迎着暮春的暖风,踏着清凉如水的月光,轻轻推开内室的房门。屋内烛光温柔,玫瑰的清香淡淡的萦绕不绝。
他踱到床榻前,他的小姑娘已经靠在床榻上睡着了,沈睿之蹲下身静静看着她,乌发如水般倾泻而下,温润的脸庞,下巴颏儿尖尖惹人怜爱。十指纤纤,长裙迤逦一直蔓延到他脚下,淡淡的烛光闪烁跳跃着,暖了睿之的心。他轻轻握住锦毓冰凉的手,一只手缓缓抚上她如玉的脸庞,好像这样就像紧紧把她抱在怀中,再不分离。
还好,你终于在我身边了,梦醒时分,耳畔有你绵长的气息,此生足矣。
沈睿之轻柔地抱起锦毓,长发和水青色长裙垂落而下,在明黄的烛光下划出晶莹的光晕。睿之将锦毓平放到床榻之上,为她盖上大红锦绣缎被,随后自己也轻褪衣衫,只着中裤上了床榻,他伸出一双臂膀将锦毓紧紧搂在怀中,她身上玫瑰花的清香和冰凉的发丝拂过他的心他从未这样安心过,闭上眼慢慢地睡了过去。
锦毓这一晚睡得很踏实,梦中有人在她耳边呢喃,还有轻柔的抚摸好像她是一件珍贵的宝贝。可是她太累了,累到睁不开眼。
清晨,锦毓醒得很早。她只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身子让她不得动弹。睁眼一瞧,正对上沈睿之沉睡的眉眼,低头一看,他的一双手紧紧搂着自己的腰。锦毓脸儿微红,不敢挣脱怕将沈睿之弄醒。她怔怔的瞧着睿之的睡颜。他比她大将近十岁,常年在军营中历经风霜使他面容刚毅,沉稳英俊,全身上下精壮有力,肌肉贲驰锦毓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男人十分有味道,岁月使他像快上好的和田玉,沉静而又内敛。
锦毓还在出神的想着,那头沈睿之已经醒了。他睡眠向来很浅,警惕性又高,所以身边有一点细微的响动他便会觉醒。他咻得睁开眼,对上锦毓还来不及闭上的,略带慌张的眼儿。锦毓没想到沈睿之突然睁眼,一时措手不及,见睿之睨着自己,眼中波光流转,双颊顿时一片绯红。正当她想转过脸去,自己却突然被紧紧抱住了,耳边是睿之沉稳而有力的低语:
“阿毓,一睁眼就能看见你,真好。”
锦毓还没反应过来,他已朝她淡淡一笑,起床穿衣,招呼丫鬟们进来服侍。
今儿是沈府新夫人三朝回门的日子,沈府早就备下礼物候着了。新夫人林锦毓高挽起如云发髻,金光闪闪的并蒂莲花发簪端端正正插于发髻,银白色珠串垂落随风轻摇,身着一席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外罩冰绿色细纹罗纱,通身气派,令人不敢直视。年轻的沈大将军穿着一身紫色直裰朝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