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名青鸢-第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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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法疗伤顷刻即愈,凡俗药道繁琐耗时,却只是为了佳人一颦一笑,如何也看不够。
昆仑公子的眸色划过一线异彩,他没有应答。几人的身影倒映在湖水中,宛如一幅画。
浮戏山的秋夜,明月无言相照,万里清辉。
这厢。浮戏山某处厢房。
已是夜深。秋日的凉气一缕缕浸进来,琉璃八角流苏灯里,烛火盈盈还未熄灭。
青鸢在厢房里走来走去,不时蹲下身查看着,禁锢了她的阵法。她虽然不懂这一道,但也希冀着万一瞧出点门道,能早日逃脱这里。
她已经研究这个阵法数日了,眸底愁云密布,左手不离莫邪剑,随时都可出剑应对意外。一番折腾,她不禁有些丧气的沿着墙角坐了下来,想到自己无数次险中逃生,这次却福神不眷了。
正在发怔间,忽听得一声轻唤。
“青鸢。”
声音不大,恍若就来自身边。青鸢骇得一下子跳起来,瞬时拔剑出鞘,戒备地环顾四下:“谁?”
第223章 逃浮戏
“是我。”那声音又柔了几分,似乎在减轻青鸢的戒备。
青鸢见得四下无人,烛火不摇,这才听清这声音似乎来自自己体内,并且,熟悉无比。
“落英?”
前时落英携她至阊阖台观星,择她为命主,星轨共生,融入体内。后来就没了音讯,宛如在她体内沉睡了一般。
“是。你的体内有股可怕的封印,我星轨共生时遭到阻遏,元气大伤。好在并无差错,只是休养了一阵,如今方醒来。”落英娓娓解释道。
“我体内的封印?封印什么?你如何融入了我的体内?”难得落英醒来,青鸢顿时有一大堆问题想问她。
自己虽然号称青云彩鸢,但自幼流放崤山,对于仙家知识,实在是少得可怜。但落英却是实实在在的,天赐落月英华,孙家落英。
“不知。那股力量太过古朴强大,我也不敢妄自揣测。”落英喘了口气,似乎才醒来还有些虚弱。
她续道,“星轨共生,本可平等。却因为我自愿择你为命主,实是为你魂奴。是故以魂魄之体,融入你体。主亡我亡,我亡,你倒是无碍的。”
青鸢的眸色深了深,冷冷地咧了咧嘴角:“依你我的恩怨,你也愿为我奴仆?你也不问我放得心,还是放不得心。”
利刃般的话冰冷而不留一丝余地,落英却凄凉一笑:“青鸢。他的意思,我从来没有违抗过,除了那一次。你如何我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是成为他有用的棋子。”
这番话让青鸢心底有些阻噎似的发涩,只是成为一只棋子,仅此而已,就心甘情愿。
“罢了,我们也曾姐妹相称。今后更是两身一体。今日你醒来,不是为了与我叙旧?”
落英深吸了口气,语调恢复了平静:“我身为魂魄,无法施法。暂时把你的身体借给我。我带你出去。”
厢房内有片刻凝滞。烛火盈盈,映出一抹倩影在椒壁上摇曳。
把肉身借出,则依道法高下,他魂可占据为主。其中微妙的风险,让青鸢的眸色有瞬时闪烁不定。但只是片刻,她就恢复了平静。
眉梢一挑:“好。”一个字干净利落。
落英有片刻凝滞,旋即意味不明的一笑:“青鸢,我突然后悔那日想杀了你。如此有趣的人,真想瞧瞧结局。”
旋即,青鸢便觉得神识一花,自己迅速失去对四肢控制。而原先立在那儿的青衫佳人,眸底渐渐焕发出另一种神采,她满意的活动活动了手脚,甚至还把飘出来的一缕青丝别到了耳后。
“青鸢”瞧了瞧四下阵法,深深吸了口气,双手捏了诀,檀口轻念道咒。
一道道金光从她指尖射出,化为一个个斗大的金色字符,停在屋角、房檐、斗拱、窗楹各个地方。比划清晰,金光流转,俨然是“精鬼怪,捉呈。一依帝令,火急奉行。”一干古怪字眼。
“青鸢”睁开眼,沉着的瞳仁精光熠熠。她竖起一根青葱指,调整了下几个字符的位置,金光字符在空中飞来飞去。
待停得妥当,女子又猛地眸色一狠,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精血,大喝到:“破!”
血珠携带着道法威严,仿佛激活了那数十个金光字符。字符猛地往某个地方砸去,厢房顿时摇晃起来,一道道阵法金线在四周若隐若现。
第224章 逃浮戏
“留神点儿,要出去了。”
“青鸢”低声嘱咐了句,双指端了个诀,一张符箓飘在胸前加持。她深深吸了口气,身如燕动,瞬时向厢门冲去。
女子倩影冲过阵法金线,有片刻凝滞,胸前护持的符似乎受到了威压,摇摇欲坠。女子眸底划过一线坚毅,又猛地吐出口精血,血珠飞旋,刷刷破开阵法金线,说时迟那时快,倩影忽的一闪,便冲了出去。
蟾宫清影,疏影横斜,落桂香飘十里。一切又出现在青鸢面前。
“青鸢”的脸色甚是苍白,她倚靠在桂树边喘着气,抬手瞧着冰肌玉骨,眸底划过一线留恋和阴翳。
“怎么,不舍了?”青鸢的本体神识自然把一切都瞧了清楚,她带了两分讥讽的瞧着落英不舍她的肉身。
落英的眸色闪了闪,脸色又瞬时恢复了平静。她勾了勾嘴角,也没申辩什么。青鸢只觉得神识一花,瞬间又恢复了四肢的控制权。
她感受着因为耗费精血,而虚弱的身子,正想辨别出浮戏山的路。忽地脸色一变。
月辉清影忽地暗下来。空气里流动着危险的气息。身旁的桂树咔擦一声折断,满地落桂花忽地飞舞起来,在半空中猎猎飞舞。
青鸢瞳孔缩了缩,瞬时拔剑出鞘,却发现自己的手凝到半路,根本无法动弹。冥冥中有无形的牢笼已将她锁定。
“落英,碰上麻烦了。我把身体借给你,施法逃出去。”青鸢心下不妙。
没想到体内只传来一句苍白的应答:“昆仑公子的阵法岂是好破的。我也是拼上了本源精血才施法成功。来者道行高强,我已无力再战。”
青鸢心里咯噔一下。还不及应对,四下飞旋的落桂花蓦地化为呼啸的长龙,杀气腾腾地向她扑了过来。
飓风携带着杀机,瞬时将她包裹,青鸢的莫邪剑还来不及抽出,便觉得浑身仿佛被飓风撕裂,眼前阵阵发黑,识海里顿时失去了所有神智。
。。
“就是她?风引公子亲睐有加的女子?”“瞧着不过只有一缕仙气,当真是道行过人的?”
青鸢朦朦胧胧中,听到的是这一番议论。很多人围着她,疑惑的目光对她指指点点,身下冰冷的玉石镂花砖地,硌得生疼。
她正要睁开眼,却忽听得体内落英道:“别慌。还有一会儿完成。”
青鸢一愣,却也依言闭上眼,感受着魂魄中,似乎有淡淡的凉气游走。面容上有些发痒:“这是在作甚?”
“换你面容,掩你青鸢之气。待会儿正主儿来了,个个一眼就能瞧出你这祸国妖女来。”
“多谢。”
青鸢并没有去理会最后半句话里的冷意,反而道了声谢,下意识地摸了把脸上,五官有些异样,手感平添了几分生疏。
想来落英是以无上道法,为她变骨换容。却不知所谓正主儿是谁。青鸢一念闪过几个名字,直觉有些不妙。
她抚脸的动作落在旁人眼里,引来一阵惊呼:“她醒了!阿倾仙子醒了!”
四下是一处殿堂。周廻百余丈,殿顶耸入云霄。玉石砖地雕龙绣风,鹤唳凤鸣,是常见的西界道家仙殿的模样。
第225章 赵家会
一群道士道姑身着各色道袍,团团将青鸢围住,见得青鸢苏醒坐起来。诸人又带了敬佩的脸色,纷纷上前来作揖。
“见过倾仙子。风引公子道行高绝,独来独往,三界数万高人都不入其法眼。如此人物,却偏偏向我等提起过仙子,那可是赞誉有加。”
一位紫袍道士已是三花聚顶,却在青鸢面前露出了讨好的笑意。
一番话引得诸人附和,连道什么“得见仙子三生有幸”“望倾仙子屈尊寒舍”之类。
青鸢揉了揉发疼的额角,细细捋清前后内容。方明白是因为自己和风引有些交情,才被这帮道家高人当成了什么人物,给捉到这里来。
她正要辩解几句,忽见得周围的人瞬时安静下来,带了恭敬的神色,疾步走到大殿旁边,对着走进来的几个人俯身揖手。
青鸢的瞳仁却瞬时缩了缩。
进来的一群人,当先的竟是八大家之赵家家主,旁边领着一位紫衣青年。
“见过赵家主。”诸道纷纷向其行礼。
赵家主却面无表情的坐到一方高台上,旁边的紫衣青年抱拳道:“宛暄见过各位道长。各位道长不必多礼。”
“大公子宛曜在西御敌,二公子在西界侍奉家主,真是少年得志呐。”“恭喜二公子贺喜二公子。”四下的道士又响起一派附和声。赵宛暄也彬彬有礼,谦辞作礼。
一时间,殿中热闹,却是将掠来的青鸢忘了个干净。
赵宛暄,赵宛曜弟弟。嫡出行二。
青鸢眸底划过一线杀意,本能地抓住了莫邪剑,指尖却蓦地,被另一只手轻轻按住。
“面容已变,气息已掩,没人认出你来。不信你瞧瞧我?”
带了两份戏谑的声音传来。一袭红衣撞进青鸢视线,熟悉的眉间曼珠沙华红印,熟悉的青丝倾墨红衣魅惑,可是面容却没了如昔的妖娆。
“风引公子?你也是用道法变幻了根骨?你为何在此地?”青鸢瞧着那张陌生的脸,迟疑问道。
风引唇角一勾,轻声道:“我也是无意中提到过你,没想到就被这帮道士记下了。不知把你擒来作甚。此事也由了我,故赶来瞧瞧,也怕你冤受了不测。”
青鸢眉梢一挑,语气有些莫名:“倾只与公子君子之交,没想到公子还是个‘道行高绝,独来独往,三界数万高人都不入其法眼’的高人。”
女子的眸底跳跃着一分戒备。言语中已有试探风引身份的意思。
没想到风引只是淡淡一笑,普通的容颜也是风度妖冶:“在下不过是天涯浪游子,牡丹花下鬼罢了。”
这当口,四周又安静下来,无数道士重新退回大殿两侧,露出上前方高台上,一脸威严的赵家主和赵宛暄。
“汝,便是风引公子青睐有加的倾仙子?”赵宛暄清了清嗓子,朗声问道。一旁的赵家主脸色默然,似乎全由这二公子主事。
“如何?”
青鸢也不直接回答,小脸一扬,傲然应道。
“是便好。拿给她。”赵宛暄年纪虽不大,但气度沉着凛然。面对青鸢的不善,眸色并无丝毫异样。只是令旁人呈上一册书卷给青鸢。
青鸢并未接过。任那个道士尴尬的捧着,自己探头瞧了瞧。
第226章 赵家会
书卷上是古朴的小篆,依稀辨得有“顺我赵家以血为誓”。
青鸢眉梢一挑,看向赵宛暄,冷笑道:“为你赵家卖命?你觉得,可能么?”
“仙子现在不愿,日后也必得愿的。”似乎早猜到青鸢反应,赵宛暄毫无异样。
“如何说?”
青鸢心里古怪。莫非这一殿道家高人,都是被立誓为赵家卖命的。道士一向自矜高贵,上通仙界,又如何大量的自愿立下血誓。
大殿里有片刻寂静。赵宛暄似乎勾了勾唇角,目光瞧向那位三花聚顶的紫袍道士。那道士连忙疾步上前来,对赵家一揖。
他双手捏了个诀,拂尘一挥,大殿中一块玉石砖地,顿时化为了一爿碧波水面,清澈如镜。
镜面中倒映出大魏天下,战火纷纭。
西陲突厥被赵宛曜大军遏制,边境暂安。河东道、河南道一代,以郓州为中心,黑气翻涌刀剑争鸣,如火如荼的战事中,一面写着“赵”字的军旗高扬。而在江南东道一代,以台州、越州为中心,暗流汹涌群雄割据,一位戎装青年立于高台之上,四下兵戎千万叩拜如山,“黄”字军旗如海潮翻涌。
大殿中隐隐听得战场鬼哭黎民血泪,和这安宁逍遥的西域,俨然是两个世界。
青鸢的小脸一寸寸失了血色。自她西行以来,甚少留心大魏境况,多辗转于道家仙事。虽也听说过大魏战事,却没想到已经发展为,群雄割据、揭竿而起的场面。
她的脑海里忽地划过那干净而儒雅的男子,他眸底帝王之尊也偎不暖的哀然,他立在去岁长安城门的雪天里,对自己轻道“早日还归”。
如今战火纷飞,他这一代君王,不知是不是烦恼于朝堂纷杂分崩离析,是不是麟徳殿彻夜长明奏章如山,是不是天下万民唾骂君王失德,他却只能在祭祀礼仙里,获得一点安静和解脱。
这于他而言,重不可堪的,天下至尊。
青鸢只觉得鼻尖发酸,她突然觉得什么欲上昆仑质问天意都成了小事,天下分崩离析,真正的天意正走向不可知的方向。
正所谓,江山万里风流,沧海桑田成败。
“天下之势,势成三分。我赵家贵为八大家之一,得仙人庇护,倾仙子为我赵效忠,可是百利而无一害。”
赵宛暄见青鸢怔怔,以为她正在思索。语调带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