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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

吾名青鸢-第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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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后我们就在一起。然后他大笑了几声,轻执她的小手单膝跪倒,唤她小姐,一生追随。

可一直追随她的,是身为青云彩鸢的噩梦。沈家女儿,得皇室族徽,为天所弃,生为不祥。她被城楼示众的时候看见大魏的丑陋,走过炭火路时心死如灰,可偏偏有个人轻执雪花糖,对她笑,鸢鸢在夫子眼里,一直是普通女孩子哦。

方陵朔,对,还有方陵朔呐。

青鸢感到视力也在消失,世界陷入一片黑暗。记忆混乱不堪,仿佛她仍然是沈家小姐,仿佛昨天才捡回桓夜,仿佛自己从上辈子起,就认识了方陵朔。

混乱之后,记忆消失。

第219章 大梦台

一切一切,渐渐的想不起来。忘记西行昆仑,忘记方陵朔这只大蟑螂,忘记崤山桓夜的荷芽鸡菘卷儿,然后,忘记沈府的温柔曾经,爹爹娘亲。

大脑像被侵蚀般,一寸寸变得空白。青鸢就如同在黑夜中潜行,四下找不到一点光亮。寂静、黑暗、空白。

她艰难的蠕动了几下嘴唇,想拼命的去唤那些名字,留住他们一点点记忆,可最终却是徒劳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岁月长河在倒溯。她忘记更多,最后,忘记何为,青云彩鸢。她仿佛回到垂髫时期,拉着奶娘的衣角,被捣蛋的哥哥追着跑,然后看见爹爹娘亲在窗檐下举着糖葫芦对她笑,她像个糯米球儿般跑过去。

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如同寂静的,岁月源头。

当她黑暗的世界里,终于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四周隐隐有家仆乳娘爹爹欣喜的笑,“是个小小姐!是我沈府的嫡出小姐!”

若是旁人在此,定要惊疑眼前一幕。那个彼时还玲珑曼妙的女子,此时却只剩下了一团拳头大小的光晕,其中隐隐还剩得一双眸子,似乎有两点泪花,似乎有些倦怠,终于慢慢地闭上,然后泅淡消散。



当最后那一点意识消散的瞬间,青鸢猛地感到自己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旋即,自己被带着急速的往上面倒飞回去。四周那些女子幻影似乎无法逆飞,只是徒劳从下方伸出手,想要挽留青鸢。可是只见得一道霸道的金光闪过,魂灵们便吓得重新隐回渊底,再也不敢阻拦。

时间的长河被逆转,追溯而上,记忆们重新飞遁回青鸢识海。片刻十年,她重新想起了何为青云彩鸢,想起了荷芽鸡菘卷儿,想起了不正经的大蟑螂,想起了西行昆仑。

然后是听力、触觉、嗅觉一干六识重回体内。她再次感受到四肢、肌肤、呼吸、血液。

四下突然袭来的寒冷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这个细小的动作,让环抱她的指尖紧了紧。

仿佛大梦醒来,青鸢睁开眼,视线里再次盈满白雾云海,悬崖仙山。可她瞳仁里却独独倒映出了,面前那个带着青玉面具的容颜。

他将她横腰抱起,素衫身影像一脉烟云穿云破雾,逆飞向上,姿态优雅轻盈。面具后的眸色噙着莫名的光泽,青鸢只瞧了一眼,便觉得整个心都被剜了去。

虽然疑惑很多,但她也没有发问。只是体会着日渐清晰的记忆,感受着男子的体温,温暖、干净、又带着一丝冰凉。一时间,竟传来安心的感觉。

瞬息之间,二人重回崖顶。

昆仑公子放下青鸢,深深地瞧了她一眼,也没有任何言语,就要拂袖下崖离去。

“公子留步!”青鸢猛地叫住他,待男子的脚步顿住,她又反射性地警戒,一把握住了莫邪剑,有些别扭道,“公子为何要救我?”

昆仑公子并没有回过身,他似乎在犹豫着如何回答,又似乎瞬间忘言,片刻凝滞后,足尖一抬,便又要继续离去。

“公子为何要救我?”青鸢急急的往前行了一步,提高了音量。

昆仑公子妄害她至论道台差点丢了性命,后来又帮她解毒养伤。今日坠落大梦归一台,明显是要取她活路,却不知为何临到最后一刻,反而救起了她。

公子无双,神秘莫测,宛如暗夜无边,让青鸢心虚得有些不安。

第220章 大梦台

悬崖上顿时陷入了死寂。

昆仑公子背对着青鸢伫立在前,颀长而完美的背影线条堙没在雾气中,显得美轮美奂些些不真实。青鸢则保持着和他十步的距离,秀眉蹙起,指尖轻抚莫邪剑。

冰冷的云海白雾在二人间流淌,隔绝了那十步之遥,十步之默。

仿若,咫尺天涯。

忽地,青鸢只觉得眼前一花,视线里男子的背影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自己耳畔喷涌袭来的男子气息,还有唇齿间的温热。

男子凑近女子僵硬的耳坠,蔷薇瓣似的薄唇微启,略微嘶哑的语调轻道。

“我,后悔了呐。”

短短的几个字,携带来致命的魅惑,青鸢看不见身后男子的瞳仁,是如何流转着琉璃般莫名的光采。一句话似叹还伤,一字字砸得她晕晕乎乎。

不待她反应过来,而耳畔的气息忽地消散。悬崖之上重归寂静,白雾翻涌。

仿佛刚才那一句话,只是虚空中的幻听,如此不真实。

青鸢呆呆的立在悬崖边,一滴泪不自觉地从眼角滚落。她恍惚,她惘然,她手足无措,她情愿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因为,那一句带了不正经妖魅的话,她竟然,听出了熟悉的意味。

大梦归一,命运轮回。千里万里相逢,今生来生不渡。

而在悬崖上的白雾里,一个老道正瞧着这一幕。身形在雾气里虚无缥缈,可独独青鸢如何也看不见他。

老道一头银发微微吹拂,面容却只有三十几岁,肤色白皙,目若辰星。天光云影山河变幻都在眸底演化,他抚着拂尘,不缓不慢,神态悠闲。

此竟是道家高人,天枢子。他瞧着女子立在崖边怔忪的样子,轻叹了口气:“姻缘轮回,局中人非。你说是也不是?”

最后一句话不知在问谁。倒是空气突然起了一层涟漪,一个中年男子蓦地浮现在天枢子身旁。

“参见。”男子疾趋几步,也不敢直视天枢子,便敛衫跪倒。恭敬的身躯没有一丝颤动。

若是青鸢瞧见了这一幕,定要大吃一惊。因为男子的面容,赫然是曾经在大漠遇险时,于她有救命之恩的高人,他的面容和爹爹沈岐分毫不差。

“罢了。不坐高堂,无须多礼。”天枢子动了动指尖,一道温和的力道就把男子扶起。

“阿陆谢恩。”男子又是恭身行了一礼,垂眸立在一旁,余光瞥向崖上那女子身影,眸色有些异样的闪了闪。

“心疼了?毕竟,她也可算是你的女儿。”天枢子淡淡言道。

男子慌忙又要拜倒:“阿陆不敢。只是他居然后悔了,这延续千年的情罚,莫不是在他这儿,变个弯儿了?”

天枢子的眸色深了深,瞧向崖上女子的身影竟有分莫名的眷念,和莫名的哀然:“阿陆,轮回情罚,孽缘惩戒,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改的。”

男子迟疑的瞧着崖上的女子,终于开始慢慢寻着来路往回走。白雾掩盖了玲珑倩影,大梦归一台重回寂静。

天枢子淡淡的拂了拂衣袖,瞧向茫茫云海无垠,目光悲悯仿佛看透了一切。

“要开始了。鸢娘,你会如何应对呢?”

这一句判词般冰冷明澈的话,最终湮没在了浩瀚雾海中。

大梦归一台上空无一人,仿佛刚才的对话身影只是一场幻觉。

第221章 缘悔之

话说这边,青鸢独自走下崖,便见得一伙儿道姑道士候着自己。想来半路逃脱也是不可能。只得像被监押一般重新回了厢房。

连日遭遇,让她晕晕乎乎。可昆仑公子再没露个面儿,让她问个明白。四周送饭侍奉的道姑都是沉默不语,无论青鸢怎么威胁都不吐一个字儿。

厢房依然雕梁画栋,锦衣玉食。唯独周围貌似被加了结界,青鸢想尽法子也迈不出一步。如同软禁般,她彻底失去了自由。

这使她愈发心忧不安。

方陵朔生死不知,桓夜又古古怪怪,昆仑公子意图不明,自己只能坐以待毙,像个金丝鸟儿般被圈养了起来。

秋日一天天凉了。芭蕉叶下雨声日繁,孤鸿声声一江澄鲜,梧桐枝稍秋色老,空气愈发清冷,就算是仙山浮戏,亦是秋意可怜。

这日入夜。浮戏山,水镜湖。

湖水静影沉璧,宛如仙界明镜。万顷无澜莹若水晶,四下晚风寂静秋色如画。云霰散开,一轮秋月朗照万里,愈发衬得那湖面似玉磨之镜。

在这片秋月镜湖之上,竟然伫立着一位素衫公子。头戴昆仑青玉面具,姿态无双,宛若神祗,正是昆仑公子。

他施施然立在水面,足尖轻点碧波,却是一点涟漪都无。

而在他身后,也立着一位白衣公子,足尖点波却是些有波澜。他面容如玉,甚至过于白皙像个大病的书生。

“大魏如何了?”昆仑公子淡淡企口。

“战火纷飞,民不聊生。突厥攻占了大魏西界,九州渐有平民起义。尤以江浙黄徵为首。另外,八大世家之赵家代世子,赵宛曜挂帅。击退突厥于大井泽一带,收复沙洲、伊州,逼得突厥连连退兵。军心大振,万民称颂。可谓是大魏于突厥交战以来的首捷。朝廷已破例加封赵宛曜为正三品镇夷大将军。民众欢欣鼓舞,皆言安定西陲指日可待。”

说道后面,书生的脸色已溢满喜色。战事不利,如今有大将现世,当为大魏之幸。

“赵宛曜?黄徵?”昆仑公子的语调依旧平静如昔。

书生连忙一揖手:“正是。赵宛曜如今被民间尊为‘飞将军’,可谓是民心所向。那黄徵乃是黄驷之子,赖于江浙富庶亦是雄踞一方。当年金价之乱,黄驷揭竿而起,传闻在江南一代,深得民众敬畏。”

仙凡有别。西界安宁祥和,凡俗战火缭乱。九州****黎民血泪,都化为了仙家口中,看戏般的娓娓笑谈。

明月清辉,千里蟾宫。不知人间疾苦,只识三清逍遥。

“主子,天下已乱,可要逐鹿中原?”书生眸底划过一抹精光,恭敬的俯身请意。

昆仑公子的唇角似乎勾了勾:“蠢货。一群蝼蚁争争闹闹,还够不得本公子瞧。上次八大家家主集会,联手安定了龙脉。本公子还要陪这帮道士玩玩,待得闲了,再来瞧瞧凡俗大魏。”

书生虽有些遗憾,但丝毫不敢违抗。正想俯身应允,却觉得眼前一花,便见得一个晶莹的东西飞速刺来,快如闪电,甚至划过的空间都扭曲变形。

可是还不等他出手保护自家主子,那晶莹的东西毫无声息地,便突破了昆仑公子的护体结界。

第222章 缘悔之

昆仑公子的眉头罕见的蹙了蹙,他双指飞速的捏了个诀,一个金光阵法瞬时护持身前。

说时迟那时快,那晶莹的东西毫无凝滞的突破了阵法,兀地刺穿了昆仑公子的胸膛。

一切不过瞬息之间。水镜湖泛起了一丝涟漪。那东西竟然只是一滴水珠。

鲜血从昆仑公子的胸膛淌下来,惹红了脚下的湖水。

书生陡然色变,仗剑就要冲上去。却在听清传来的女声时,顿时泄了气。

“瞧瞧,你这凡胎肉体,真不经看。”

一抹倩影俏生生飘来,立于碧波之上,皎洁绝殊的容颜仿佛吸去了天地间的月光清辉,圣洁空灵让人只觉得呼吸都会玷污了,她的美丽。

轩辕簌。

昆仑公子捏了个诀,处理好身上的伤口。方悠悠看向轩辕簌,叹了口气,一撩素衫,竟是以湖面为地,敛衫拜倒。

“师尊。”

轩辕簌咯咯一笑,莲花指动,便有一股温和的力道扶起昆仑公子,瞧着男子已然愈合如初的伤痕,她的眸色有些异样。

“等到你全部解封那一日,我轩辕簌哪还有胆子,当得你一声师尊。”

昆仑公子自嘲似的勾了勾唇:“不过解封百分之一。”

轩辕簌凌空在半空坐下来,露出玉藕般的赤足,像小女孩般勾着湖水玩,语气有些莫名的道:“你的凡俗肉体制约了道行解封。那青云彩鸢的本源,自带一缕仙气,星轨奇异,若是以它为你重塑一身躯,定能解封数倍,大业得成。这莫不是你一直希望的?”

若是青鸢再次,一定听得大惊失色。当时昆仑公子妄害她坠落大梦归一台,让她回归本源状态。竟是以此为本,为自己重塑一具仙躯,换了凡俗肉胎。

水镜湖有瞬时的悄寂。

月光倒映在昆仑公子的眸底,似一片萤火撩动的湖水,泛起了千万粼光,流转着复杂的情愫,明亮又温柔。

“我,后悔了。”

他似乎叹了口气,语调有些,饮鸩止渴甘之如饴。

轩辕簌的眸色深了深,古怪的一笑:“好徒儿,你真是愈发不中用了。不用道法疗伤,偏偏学凡夫俗子去煎药,一煎还耗了数个时辰。只怕也是念着多磨磨,有借口多陪她一会儿。怪不得小湖说,你是个茶壶里倒不出汤圆的人。”

道法疗伤顷刻即愈,凡俗药道繁琐耗时,却只是为了佳人一颦一笑,如何也看不够。

昆仑公子的眸色划过一线异彩,他没有应答。几人的身影倒映在湖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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