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如菊-第2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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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然没有淌眼泪,可是嗓子沙哑,似乎哽咽了好一会。对大姑,他是不舍的。初二去给老人家拜年,她还亲去厨房,打了几个鸡蛋让他吃哩。他还跟她说,明年要帮她做八十大寿,哄得老人家十分高兴。谁晓得几天不见,人就没了。
一家人商议完毕,郑长河跟杨氏当晚就赶了过去,青木菊花等人则是第二天早晨出发的。按当地习俗,三日下葬,他们在那边住一晚上,隔天将大姑奶奶送上山,就可以回来了。
菊花一早起床,看着还熟睡的儿子和闺女,有些不舍,又自我安慰道,有何氏跟刘婶看着他们,只有比自己照顾更好的,再说,她不就是住一晚上就回来么,又不是在外住十天半个月的。
槐子知她心思,反而催促她快走,何氏也让菊花早去早回,又叮嘱了槐子一番,让他照应菊花。
刘黑子驾着郑家的马车送他们一程,到了无法通车的山路跟前才放下他们,剩下的路让他们自己走。
“葡萄,跟着少奶奶要机灵点,甭傻呵呵的没眼色。”刘黑子见青木等人下了车,忙叮嘱了闺女葡萄几句。
葡萄乖巧地应道:“爹!我晓得了。”
要说菊花带着葡萄,既不是为了摆谱,也不是为了享受——葡萄还不能干多少活计哩,她不过是为了让小女娃多见识些,然后趁机教她些为人行事的道理和规矩,最不济见人也要大大方方的,她可是准备好好调教葡萄的。
槐子看着眼前的山径,跺了跺脚,问青木:“还有多少路?全是山路么?”
青木是去过大姑奶奶家的,点头道:“全是山路,不过不太难走。这边的山比咱家那边的山要平坦好多,都不能叫山,顶多算是小土坡。走快点,能赶上那边吃晌午饭。不过就怕菊花和葡萄受不住。”
他将葫芦架在肩头,小娃儿坐得高,看得远,十分高兴,话也多了起来,不时地叫声爹娘。
刘云岚笑道:“葡萄还要好些,小娃儿精神好,就累了,吃些东西又浑身是劲,反正我带了不少吃的。就是菊花,身子骨还不能累哩槐子上前挽着菊花胳膊道:“走吧,不碍事的,待会我背她。葡萄要是支持不住的话,青木也背一程,嫂子就多累些了。”
刘云岚不在意地笑道:“我好好的,走几步路算啥?就背葫芦也是能的。”
菊花却招呼葡萄道:“咱俩被小瞧了哩!快点走。我都没出过远门,这么在山道上边走边逛,也不闷人,要是再过些日子出来就更好了,那时候草树青青,山花烂漫……”
她正说的高兴,被槐子用胳膊肘拐了一下,立时醒悟:他们这是去奔丧,不是出来郊游的,于是心下惭愧。
想来这就是区别,菊花没法跟郑长河似的伤心,一来她对大姑奶奶只有敬重,没多少亲近心,不比对外婆汪氏的感情深;二来么,这还没到目的地,还不能确切地感受死亡带来的伤感气氛。
当下一行人闷头赶路,偶尔小声说些话。菊花在野外行走,看着道路两旁的山野田地和少量的村庄,心情确实不错,只是到底没走过远路,又或者是动过手术的原因,大概一个时辰的光景,她脚步就有些沉重了,倒是葡萄,还在撒欢儿地跑。
槐子低头看了她一眼,也不跟她多话,就上前蹲下,不由分说地背起她,大步往前。
青木见了微微一笑,轻声问刘云岚道:“累不累?”
刘云岚摇摇头道:“不累。瞧葡萄,都还精神着哩,我比她可要强多了。葡萄,你要是累了,可别撑着,让青木哥哥背你,我背葫芦。”
葡萄早跑到前边去了,远远地答应了一声。
青木摇头笑道:“她想是不大出门,眼下新鲜着哩,等到了地儿,那腿怕是就软了。”
菊花趴在槐子背上,一放松下来,果然觉得身子软软的,于是笑道:“是这么回事。走的时候不觉得,一松下来就瘫倒了。槐子哥,你背了我,再放我下来,我可走不动了。”
槐子大步前行,一边微笑道:“那就一直背到姑奶奶那。”
菊花扯了扯他的耳朵,小声道:“姑奶奶那?你晓得姑奶奶如今在哪儿?净瞎说!”
槐子也觉失言,转头歉意地对她笑了笑。
无论路途是如何的轻松,到了地头,立马被一股吉庆、肃穆、伤感的气氛包围。听着有些矛盾但确实如此!
大姑奶奶的村子坐落在一个小山的山腰上,在山脚下,他们就听见唢呐高亢的调子满山回荡,铜锣也是响脆,并无多少悲戚的味道,带着些超度、缅怀的感觉。
及至进了村,绕过杂乱的村居,循着乐声来到一个大院子门口,就听见和尚念经的声音和隐隐的哭声,院子里白漫漫一片,全是穿着白色孝服的人,一个个神情郑重、肃穆,既无嬉笑之容,也无伤心之意。
待青木跟接待的一位汉子说明来意,报了身份,立即就有人送上白色麻布孝服——不过就是顶在头上的短斗篷而已,第二代只是白色,若是孙子辈,帽子前沿还缝了一小块红布,重孙辈再在红布上摞一块绿布,腰里再系上根草绳。
他们几个都是带红布的麻衣孝服,只有葫芦的孝服上多了一小块绿色棉布,装扮好了便被人领进灵堂。
穿过前面一层穿堂,进入内堂,那漆成暗红色的长棺呈现眼前,棺前摆着个铁质大火盆,里面纸钱散落,尚未燃尽,几个土香炉里也是烟气袅袅,孝子贤孙在两边各跪了一排—郑长河居然也在其中,再加上那哭声,菊花顿觉浑身起鸡皮疙瘩,汗毛倒竖,眼泪刷地就流下来了。
灵堂上各种哭声交错起伏,有嘤嘤低泣,有数落说唱,有嚎啕大哭,有哽咽无声,到了这时候,女人们的眼泪似开了缺口的河坝—堵也堵不住了,刘云岚和菊花全都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葡萄则哭得更大声,刘奶奶要是听见了,怕是要蹦她脑门——她还没死哩!
葫芦却好奇地东张西望,见他娘跟姑姑都哭了,有些慌张,忙拽住刘云岚的手,小声叫道:“娘!”
火盆前一排草垫子,青木和槐子便带着她们几个跪倒磕头,恭敬沉痛地烧纸钱、上香。刘云岚忙教葫芦也跪下,给大姑太太磕了几个头。这是在家都教好的,所以葫芦倒是磕得像模像样。
就有孝子上前给他们叩头还礼。
青木和槐子哪敢受,慌忙搀扶起来,一番折腾后,过去跟郑长河说话,菊花跟刘云岚也到后面女眷那里找杨氏。
忙乱了一会,融入了这丧礼中,慢慢地也就习惯了,那眼泪就不再像刚开始那般不受控制,再细细观察,这些人都是有人来拜祭的时候,才各自放声的,等人走了,或是中间没有人来的时候,低声谈天说笑、对来人评头论足的,大有人在。
菊花就憋不住了——她和刘云岚可是被人拉着问了一圈哩,连葡萄也没放过,于是说葡萄是自己表妹,顺便带她来了。
杨氏本在厨房帮忙的,估摸着她们快到了,才特地来灵堂等着。见面说了些话,三言两语打发了那些好奇的婆婆媳妇们,她便带着几人出了灵堂,嘱咐菊花带着葫芦找地方先歇会,自己带刘云岚去厨房帮忙,青木跟槐子也早就被安排事情了。
又怕儿媳妇多心,遂对刘云岚道:“你跟着我,也就摘菜洗菜,用井水洗,一点不冷。不然,咱都是至亲,都躲起来歇息,面子头上也不大好看。菊花身子……”
刘云岚忙嗔怪地打断她话道:“娘,瞧你老人家说的,我还能跟菊花拼么?她受了啥罪旁人不晓得,我还不晓得?洗个菜有啥累的,我跟你去就是了。”
菊花扑哧一声笑了,小声对刘云岚道:“我娘怕你说她偏心哩,光顾着闺女,让儿媳妇干活。你们先去,我去方便一回也来找你们。这地方到处是人,就歇息也是不安生的。再说,槐子哥背了我好长路,我也不大累。”
刘云岚也笑了,嘱咐葫芦跟着姑姑,不要乱跑。
杨氏唤过一个梳抓髻的小女娃——大概跟葡萄差不多大,让她带菊花去歇息,对她道:“你先歇会儿,等吃过晌午饭再出来帮忙,也不差这会儿工夫。”说着便和刘云岚去了。
菊花听小女娃说她叫春桃,是三表叔家的小闺女。她领着菊花和葡萄绕过正屋,往后院去,这里还有东西两间厢房,春桃推开东厢房的门,让她们进去休息,自己则又去前边了,说是要帮着厨房洗碗摘菜。
菊花叹了口气,略略歇息了会,便抱着葫芦,带着葡萄出来找杨厨房并不少人帮忙,再说,冬天里的菜也少,无非是白菜和黄心菜之类的,她娘和嫂子又在帮忙,她就被赶了出来。后来葫芦又被刘云岚接了过去,带着他跟一个媳妇去偏房缝制孝服。
草草吃过午饭,四处查看了一番,了解了些丧礼的习俗,再回到后院东厢,发现这里也挤了不少人,忙又退出来,和葡萄去找刘云岚。找了好几个屋子,也没见,只得随便在灵堂隔壁房里找了个角落坐了,听人说闲话打发时间。
她和葡萄尽管并不多话,还是招人问东问西,比如是哪家的亲戚,住啥地方的等等,听说是老太太娘家来的侄孙女,忙又问是不是张秀才的嫂子。
菊花傻眼,没想到清南村的秀才这么出名了。
于是打哈哈说不是,便再也不肯开口,缩在床头里间,坐在小凳子上打瞌睡。但老太太娘家就一个侄子,那侄子就养了一双儿女,就算她不肯多说,人都晓得她就是那个嫁到秀才家的丑女——如今算是美女了,于是对着她窃窃私语,让她好不气闷。
结果,因她躲在这里,就见识到了一场灵前闹剧。
下午的时候,基本已经没有人来拜祭了—该来的人都到齐了,也不知为何,大姑奶奶的几个儿子女儿争吵起来。越吵越大声,最后,想是有人劝解,不好在老太太的灵堂里阄的,于是,一帮人就移到这隔壁房里来。
房里人见他们兄弟进来吵闹,忙都溜了出去。菊花和葡萄坐在里面,来不及躲出去,就被堵在房里,听他们吵闹不休。
第三百八十四章灵堂受惊
红俗语说的“清官难断家务事”,虽然他们吵得脸红脖子粗,据菊花听来,根本都是些不上台面的事,或者说心平气和地坐下来都能解决的事,无非就是老太太走了,丧事活动和银钱安排不公,又扯出分家等语。
菊花冷眼瞧着,有好些人在旁煽风点大,听口气是其他几房的人,因此越阄越厉害。她不禁皱眉,当年大姑奶奶去自己家帮青木说亲时,那话里话外就能听得出来,她家有好几房人,且都不是省心的。
看来,大姑奶奶一走,这些人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闹事了。大家子就是复杂。
余家(大姑奶奶夫家)老二红着眼睛对老大喊道:“那就分家,就在娘的灵堂里分,趁着娘还没下葬,让她老人家做个见证。”
“二表弟,你这说的是人话么?这话你也说得出口?你成心让大姑不好过,是不?”菊花一听是爹郑长河的声音,叹了口气,心道,这事也是外人能插嘴的?
果然,闹哄哄地又是一轮吵阄,还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郑家人都管到余家来了等语。
菊花听得不耐烦——这余家的几个表叔耳根软的很,每每郑长河劝得他们不吭声了,就有人不三不四地说一句,然后又暴怒起来,真是不争气!
看看外面天色已暗,她中午也没吃好,肚子难受的很,便和葡萄从人墙后挤了出来,想出去透口气。
在外走了一圈,又回到正屋门口,葡萄见她担心地看着西屋,忙小声道:“少奶奶,那边在开酒席了,我去厨房瞧瞧,看舅奶奶在不在,叫上她,待会咱们吃了饭好去歇息。”
她记着何氏的叮嘱,要机灵些,照顾好少奶奶,因此见这里吵闹不休,便想让菊花吃了饭去睡觉,不要管人家的闲事,再说,不是有少奶奶的爹娘在么,哪用她操心?
菊花心不在焉地说道:“我在这等你,你去瞧瞧就回来。”
待葡萄的小身影往东头临时搭建的棚子跑去,她才漫无目的地往屋里走去,没有进西屋,却信步往后面灵堂走去。
灵堂里没有人,也不知是去吵架了,还是去吃饭了。哦,左边跪坐着一个人,白色的孝服披在后面,看不清脸,想是太疲倦了还是怎么的,他竟然趴在支撑棺木的长凳子一端睡着了。
棺木是直着放在堂前的,上方的条台上,两盏油灯发出昏黄的光焰,照得暗红色的棺木幽幽泛黑;棺木前端的火盆里,纸钱已经燃尽熄灭,香炉里几根线香倒还闪着微光;火盆前摆着一溜五个让人祭拜的草垫子,已经磨得十分光滑平整。
棺木的右边,悬挂着白色的帐幔,挡住后面的空间,那里原是女眷们哭灵的地方。
菊花呆愣愣扫视着灵堂,心里想着大姑奶奶严厉的面容,如今她死了,还未下葬呢,儿孙们就在隔壁争吵不休,看来那些表叔们没有一个能担事,正是俗语说的“不是能撑门户的”,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