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叶淡淡意绵绵-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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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只是在赌,赌你对我有没有兴趣。当然,如果赌输了,那我的牺牲就只换了高宫那个禽兽的一条命。不过,我还是赢了。”她挑了挑眉,笑得风情万种。
“你还是有一着算错了,就是博恭的出生,他是你我的孩子,这个事实永远不会改变。”伊藤骏依旧不肯认输。
绵竹闻言竟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她一边抱紧怀中的小博恭,一边说道:“你怎么知道小博恭的出生不是我期盼已久的礼物?他可是最完美的掩饰,最自然的伪装,要是没有他,你怎会掉以轻心?”
伊藤骏脸色铁灰,眼神咄咄逼人,他冷声问道:“即便如此,你根本没有出门的机会,更不可能与外面的人联系,那些情报你是怎么传递出去的?”
她随手捏起胸前的玉佩,问道:“还记得这枚玉佩吗?”
“你母亲的遗物。”
“不,这一枚是完好无缺的,而我母亲那一枚却是有缺痕的。”
“这是怎么回事?”伊藤骏忍不住嚷了起来。
“你可能并不知道,这枚完好的玉佩是我母亲的孪生姐妹李云卿的,之前它一直在三少手中。你们司令部那个小秘书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把它偷偷塞给了我,于是,它现在就到了我的手中。”
“原来是她!”
“很凑巧的是,我跟她还是旧相识。过去,我们一起在幽兰阁做舞女,那时候她叫水灵,不过再见时她却成了冈村良永这个间谍头目的情妇,还做了办公室里的小秘书。三少派她来与我接头,当时我也很惊讶呢。”绵竹微微一笑,“因为我也跟你一样,没想到一直势同水火的三少和李家竟真的会联手。”
“原来你是为了林叶青!”伊藤骏已恼羞成怒,“这个男人究竟哪里值得你这样?”
绵竹对他的愤怒视而不见,依旧冷静地说:“你错了,我并不是为了他才做这些。”
“那你究竟对谁如此忠诚,竟赌上自己的性命孤身潜入敌军,更不惜怀上敌人的孩子?”他咆哮道。
“我的祖国,我的母亲。”说话间泪水已不知不觉蓄满眼眶,声音也渐渐哽咽,“明容,雀儿,这片浸满鲜血的土地,还有那些数不尽的丧生在你们屠刀之下的英魂,我永远忠于他们,愿意为他们奉献出我的一切——”
伊藤骏满脸苦涩,哑着嗓子说:“难道你对我的感情都是假的么?为什么你不能放下这些无谓的国仇家恨跟我一起离开?”
“不可能的,你做过那么多错事,而我又这样伤了你,我们是不可能再在一起了。况且,过去我从未对你表示过什么,一直以来,都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她一字一字缓缓说着,双眉紧皱,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无色,仿佛每说出一个字,都会多一次锥心的痛。
这一次,伊藤骏沉默了很久,最后他只说了一句:“告诉我这些,是想同归于尽么。”
她摇了摇头,鬓角的散发被风吹起,上面竟染上了点点霜色。
“我不会再杀人了,这场战争已经结束。况且,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宣判你的罪状,对你做出应有的惩罚,一切都该回归原本的秩序,我再没有资格结束任何一个人的生命。”
“你以为你今天走得了吗?”伊藤骏的眼神变得凶恶起来,过去三年里绵竹一直将他耍得团团转,如今他的所有尊严与骄傲更被她狠狠踩在脚下,满腔的爱意全都化作了彻骨的恨,他要她死。
“她自己当然走不了,毕竟这里离寒香馆太远了,所以我亲自来接她回家。”三少的声音遥遥传来,他正悠闲地从一群虎视眈眈的日本士兵面前走过,他的身后是全副武装的李家军精锐部队。
这几年的沉淀让林三少显得更加稳重成熟,但那飞扬的神采却不曾改变,这也正是他曾经深深吸引过她的地方。绵竹痴痴地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竟又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她自己也在走,却是一步步朝着远离他的方向。是不是人的一生中,每一场爱恋都是一场无休止的追逐,在云青的世界里,她来得迟了,所以无论怎样努力,都追赶不上嫣红的遥遥领先,那么,在她的世界里,迟到的又是谁呢?
伊藤骏捏紧拳头沉住了气,只是强装出的笑容显得很僵硬:“三少,过去我曾想象过与你重逢,可从未料到会是今日这般局面。”
三少却笑得毫不客气,道:“你从未想过,我却天天都会梦到与你一决高下。”
伊藤骏的笑容凝滞了片刻,最后还是收起了假笑,冷声道:“你们走吧,别再让我看见!”
“你没有资格命令我们,这点你要弄清楚,我们是走是留,全凭自己喜欢。”三少说着揽过绵竹的肩,顺手接过了她怀中的伊藤博恭,“本来我们是想赶快离开你这个讨厌的家伙,可是现在我们改变主意了,咱们总归还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一场,我们当然要目送你落荒而逃滚回老家啊!”
“你——”伊藤骏额角青筋暴起,但他终究过了会被热血冲昏头脑的年纪,深吸了几口气之后,他只寒声说:“我不与你们争执,快把博恭交给我。”
绵竹不安地攥紧博恭的小手,不发一言。倒是三少开了口,沉声道:“孩子离不开母亲,你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们是不会让你把博恭带走的。”他瞟了眼伊藤身后的油轮,又说了一句,“船快开了,这是你逃走的最后机会。”平淡的语气中隐含着威胁与恐吓。
“博恭,快到父亲这来——”伊藤骏仍不甘心地柔声唤着孩子。
小小伊藤君瞅了几眼自己的父亲,只挣扎了几下,从三少的怀中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之后便不再吵闹,而是睁大了眼睛看向伊藤骏,嘟起了小嘴说:“我要和妈妈在一起,爸爸你别走,跟我们一起回家吧。”
伊藤骏怔住了,痛心疾首地看着儿子眼中的天真无邪,久久不语。
可是,即使他有再多的怨恨与不舍,都抵不过他对自己性命的珍惜,所以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走上了船。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三少微微皱起眉,因为他看到她眼角坠着一滴泪,忍不住气急败坏地问道:“怎么,难道你真的对他产生了感情?”
绵竹望着渐行渐远的影子,轻叹一声:“人非草木,他待我和博恭是真的好。”说着不自觉握紧了胸前的玉佩,“可惜造化弄人,我对他除了感激和愧疚,是不可能再有其他感情了。”
听她这样说,三少暗自松了口气,牵起她的手扬起嘴角笑道:“好了,这里的事总算告一段落,咱们回家吧。”
绵竹轻轻挣开他的手,微笑着摇头说:“你走吧,我们并不同路。”
“说什么傻话!你不跟我走还能去哪儿?”三少被她无所谓的态度弄得急了,又一把抓住她的手,攥得紧紧的不肯放开。
绵竹这次没有挣扎,依旧平静如水:“叶青,听我说,”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三少心中一动,手上的力气不觉小了许多,“经过这些年的风风雨雨,我是真的倦了。这里早已伤痕累累,再也不能爱了。”她指着自己的心轻声说着,眼中满是悲哀的迷离。
三少没再说话,却松开了她的手。
后来,绵竹走了,带着小博恭离开了九衢这个落满伤心的地方,不知去向何方。
人虽然走了,但关于她的传说却悄悄流传开来。
很多人都想记录下她那跌宕起伏的一生,何烨也是其中之一,但每当他执起笔来,脑中浮现的却不是伊藤骏身旁那红妆妖娆的绝代女谍,而只是幽兰阁里巧笑倩兮的紫瞳,同样娇美的容颜上绽开的不是掂量得分毫不差的完美笑靥,但却更加夺人眼球,只因那明媚的笑是随心而动。她明澈的眸中本不该有算计的诡谲,而应盛满孩童般的纯净,唯有如此,那双琉璃般的紫瞳里才能在阳光下射出最绚烂的光华。
正想得出神,忽然听到女儿的呼唤,他马上搁下手中的笔走下楼去。原来是吃午饭的时间到了。
梅兰一边递给他碗筷,一边含笑说道:“小华一直嚷着要去赏花,不如吃过饭咱们一家人一起出去花园逛逛,怎么样?”
“好。”他笑着说。
饭后一番整理后,小华便挽着梅兰蹦跳着出了门,何烨则安静地跟在她们身后。
来到这个国家已有三年了,小华也已经长成了大姑娘,安逸的生活快让他们慢慢淡忘曾经那段逃亡的岁月:为了躲避敌人的追捕,梅兰强忍着阵痛拼命地跑,早产的小华又瘦又小,却因为梅兰太过虚弱没有奶水而整夜啼哭不停……可疼痛却深植于心,总会时不时地割破旧伤口,时刻提醒他们,幸福是怎样的来之不易。
“妈妈,你快看那个人,真美啊——”小华的声音中充满着赞叹与惊艳。
梅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整个人忽然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何烨好奇,也看了过去,他的反应同梅兰一模一样,因为他们看见了自己做梦都想不到会重逢的人。
她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指着一株花对身旁的人说着什么,穿着旗袍的婀娜身段沐浴在融融春光之下,满是笑意的眼中映出紫水晶般的光泽。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时间却似乎在她的身上定了格。
“绵竹——”何烨轻轻唤了一声,像是呢喃着陪伴了他许多年的梦呓一样。每次想到绵竹,他总会略有些怅然,毕竟云青曾得到过她的心,伊藤骏亦得到过她的人,而他自己却从未在她的生命中留下过什么,她却已深深扎根在他心中。
她在转头的时候也看到了他们,惊讶之余更是满心欢喜。
“真想不到竟会在这里遇见故人!”绵竹走过来一把拉起梅兰的手叙起旧来,梅兰见到她也是感慨万千,两个女人又哭又笑,倒是惹来不少人回头。
“这是你们的女儿么,已经长成这么秀气的大姑娘了呀,你跟何烨果然好福气。”绵竹笑盈盈地说着,一边拉过小华到身边仔细打量起来。
“你也不差啊,这俊小伙是你儿子吧,真是仪表堂堂,器宇轩昂。”梅兰看了看绵竹身后的青年,隐约能从他的脸上辨出另一个人的影子,仿佛时光在慢慢倒退着,人生又回到了初遇的时刻。
听梅兰这样一说,何烨才注意到那个青年,一瞥之下大惊不已,指着他不可置信地说:“你——你是伊——”
“伯父您好,我叫李博。”那青年彬彬有礼道。
何烨难以置信地摇着头,重复道:“李博,你叫李博——”
“怎么,你对我儿子的名字有意见么,何副官?”绵竹见他像失了魂魄一般,便忍不住调侃起来,还加上了那个被弃置许久的称呼。
听她这样一说,何烨马上清醒了过来,拉过一旁的李博说道:“男子汉大丈夫,不与你们这些妇道人家一般见识,走,咱们到一旁聊咱们的。”说完就和李博走到路旁的长椅处坐下。
“快跟我说说,你们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何烨问得迫不及待。
李博答道:“这些年母亲一直带着我在世界各地到处走,这里看看那里瞧瞧,长了很多见识。”
“只有你们母子二人?三——不,林叶青呢?他为什么没跟你们在一起?”
“原来您也认识我干爹,他对我们很好,可是母亲不知有什么心结,总也不肯接纳他做自家人。”李博有些无奈地说道。
何烨叹道:“绵竹那几年的生活确实不易,有所顾忌也在所难免,可人一旦上了年纪,总要把过去看得淡些,还是有个老来相伴的人妥帖些。”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温柔的目光射向与绵竹相谈甚欢的梅兰身上,往事忽然间涌上心头,“三少当年是何等叱咤风云的风流人物,他认准了的事和人,向来是得不到手誓不罢休的,现在却拿绵竹无可奈何,真是世事难料啊。”
“您想错了,无可奈何的是母亲才对。”李博忍俊不禁道,“母亲去哪儿,干爹他就跟到哪儿赖着不走,甩也甩不掉,两个人一路上打打闹闹好不热闹!”
“那他现在哪里?”何烨问道。
李博指着街道的尽头,笑着说:“方才母亲不过跟他赞了这花开得同百合一样美,干爹马上像得了圣旨似的,到处去寻百合花来给她赏玩。”
“百合啊,确实很美。”何烨仔细回忆着,似乎在某一年的冬日,她也曾抱着百合花慢慢走进他的视线,再慢慢走进他心,在他还未来得及觉察的时候。现在回想起来他才发现,她脚下的步伐总是那么快,容不得追逐她的人有丝毫的犹豫,否则就一定会错过她。
一阵风吹过,浓郁的花香袭来,把满心的惆怅烦恼都驱散得一干二净。看着林荫小道飘起了花雨,何烨终于欣慰地笑了,因为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快步朝着他们走来,怀中抱着满满一捧百合,正是青春正茂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