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灭绝-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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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女人似乎在回想遥远的过去,“请稍等。”她说完,抱着文件进入房间深处。
世界救命医生组织事务局由三部分组成:摆着大约十张桌子的办公室、用隔板包围起来的接待区,以及一间关着门的会议室。负责接待的女人走到最深处的一张桌子旁,与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职员交谈。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研人这边看。真希望他们没有怀疑我,研人想。
男职员站起身,朝研人走来。他体格肥胖,几乎秃顶,但反而透露着威严。他的西装看上去也价格不菲。
“你是古贺……先生吧?”男人用与其体型相称的厚重嗓音问道。
“是,我是古贺研人。”
“古贺研人先生,”男人又称呼了一遍,“我姓安藤,是这里的事务局局长。”他自我介绍道,递出了名片。
研人不太懂交换名片的礼仪,姑且用两手接过来。安藤的头衔一栏,除了“事务局长”,还写着“医学博士”。
“你想了解坂井友理医生的情况,对吗?”
“对。我的父亲九年前也去过扎伊尔,当时与坂井医生共事……”
安藤闻言笑道:“莫非你是古贺诚治医生的儿子?”
研人大惊:“正是,您认识我父亲?”
“嗯。我当时也在扎伊尔。那里爆发了内战,我们可以说九死一生啊。”
真是走运,研人想。安藤表情柔和,不仅没有提防研人,反而充满热情。
“你跟你父亲一模一样啊。”
“嗯。”研人勉强承认。
“到这里慢慢聊吧。”安藤将研人带到接待区,从旁边的咖啡壶中倒出热咖啡递给研人,“话说,你找坂井医生什么事呢?”
“我想询问她的联系方式。”
“哦!这个嘛……”安藤严肃起来,“回国后,我很多年都没联系过坂井医生。她离开了世界救命医生组织,我也不知道她的住址和电话。”
“这样啊。”研人思考着下一步怎么办。桌对面的这位壮年医生就是活证人,他应该知道九年前在扎伊尔发生了什么。
“不过,为什么你想联系坂井医生?是你父亲要找她?”
“不,其实我父亲上个月过世了。”
“哎?”安藤惊讶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还这么年轻……怎么会死?”
“主动脉夹层动脉瘤。”
安藤一边叹气,一边微微点头,“真是太遗憾了。”他沉痛地说。
“我觉得应该将父亲的死讯告知坂井医生。而且,父亲总提到扎伊尔的往事,我也想听听她的感受。”
“九年前确实发生了很多。”也许是为了缓和气氛,安藤微笑起来,“我们去的是非洲大陆的正中央,驻扎在扎伊尔东部名叫贝尼的街道,在那儿的周边行医问诊。有时去公路旁的村庄,有时去雨林中的聚落,逐个治疗那些没有医疗保障的当地人。可当我们正打算建立一个小诊所的时候,内战就爆发了。”
“父亲好像调查过俾格米人感染hiv病毒的情况。他是跟您和坂井医生一起去的吗?”
“不,直到最后一周,我们才跟古贺医生有交流。”
研人对这个回答颇感意外:“在此之前,你们不认识?”
“是。俾格米人中有一个叫姆布提的种族。古贺医生负责采集他们的血液,发现病人后通知我们。”
安藤的话与研人的想象有出入。父亲与坂井友理不可能到这个阶段才第一次见面。“然后你们很快就回国了?”
安藤点头道:“那天是……对了,是文化日,十一月三日。从战火漫天的国家好不容易逃回来,才意识到日本的和平是多么难能可贵。”
听到一九九六年十一月三日,研人越发混乱了。坂井友理的户口复印件中写着,一九九六年的十一月四日,她生下了女儿“惠麻”。莫非她从扎伊尔回国后的第二天,就为父亲生下了女儿?研人决定从安藤嘴里套些话出来。
“听说坂井医生回国后很快就生孩子了?”
“生孩子?”安藤一愣。
“父亲曾说过,坂井医生生了个女儿。”
“没这回事。”安藤笑道,“如果坂井医生怀孕,我们怎么会不知道?我们这些人不是医生就是护士啊。”
“但我确实听父亲说过。”在这件事上,研人决不能轻易放弃。他必须知道,父亲究竟有没有与坂井友理出轨,生下研人的异母妹妹。
研人正要接着讲下去,安藤突然举起手:“啊,等等。研人君多半是记成别的孕妇了吧?”
“别的孕妇?”
安藤第一次露出诧异的表情:“真不可思议,前两天刚有报纸记者来采访,我也对他提过这件事。”
“报纸记者?”研人皱眉道,“哪一家报纸?”
“《东亚新闻》。”
“莫非是菅井?”
“不错,就是菅井。他说他是科学部的人。你认识他?”
第44章逃离非洲(3)
“他是父亲的朋友。”研人答道,心中生出莫名的恐惧。为什么菅井刚才在电话里没提找到新情报?难道他掌握了父亲的重大机密,不想让研人知道?
安藤没有留意研人的忧虑,自顾自地说下去:“哦,这样就讲得通了。你是通过那个叫菅井的记者,得知你父亲跟坂井医生的事,对吧?”
怎么可能?还是自己把坂井友理这个名字告诉菅井的呢。“菅井是来调查什么情况的?”
“说是要写人物专题报道。”
“是坂井友理医生的专题报道?”
“对。坂井医生离开我们组织之后,就移居到低级旅店街上,给打短工的劳动者看病。菅井想好好报道一下这位无私奉献的女医生。我们还聊到了扎伊尔时期。”
研人推测,菅井多半是编造出采访目的,来这里暗暗调查坂井友理。“菅井先生不知道坂井医生在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他找不到坂井医生,不知如何是好。”
“那他还找您聊了些什么?”
“就是我刚才提到的另一个孕妇。我只是给了菅井一点暗示。对研人君,我当然会实话实说。但请你务必保密。对我来说,这是一段痛苦的回忆。”
“好。”研人点了点头,竖起耳朵。
“古贺医生在扎伊尔拜访我们时,还有一位美国学者跟他同行,是位研究俾格米人的人类学者。”
又出现了一个研人知晓的人物。“是奈杰尔·皮尔斯吗?”
“对对对,他满脸胡子,是个和蔼可亲的人。他们请我们去姆布提人的营地中诊治病人。我们去了之后,在一间简陋小屋中见到一名孕妇,名叫安佳娜,体型与孩子一般。给她看病的,就是妇产科的坂井医生。”安藤啜了口咖啡,继续道,“诊察的结果是,安佳娜严重妊娠中毒。附近没有设施完备的医院,所以我们打算将她送到尼安昆德镇子上的大医院,可这时内战爆发了,我们必须从当地撤退。所以问题来了,安佳娜怎么办。放任不管的话,她跟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会性命不保。但干道被截断了,我们无法前往尼安昆德医院。”
“后来呢?”
安藤低语道:“我下面说的你千万要保密,好吗?”
“嗯。”
“在扎伊尔,俾格米人被认为比人类低等,并且没有公民权。我们商议之后,决定贿赂政府官员,给安佳娜办一份护照,将她带到日本来治疗。”
父亲竟然参与了这样的大冒险,研人感觉不可思议。回国后父亲之所以对此讳莫如深,就是因为这种行为本身是非法的吧。
“但办手续花费了大量时间。”安藤悔恨地说,“我们比预定时间晚了一天回到日本,尽管安佳娜在坂井医生的诊所接受了治疗,但还是来不及,安佳娜和孩子都没有保住。”
听到这悲惨的结果,研人也不禁心生同情,不过他立刻想到了一个大问题。既然带到日本的俾格米人孕妇和胎儿都死了,而坂井友理本人又没有怀孕,那坂井友理户籍上记载的女儿“惠麻”是什么人?
“对安佳娜来说,或许留在雨林死在家人身边更幸福。但那时我们当然不能见死不救。”安藤用低沉的嗓音继续说,“到底怎么做才是正确的,我现在都说不清。总而言之,扎伊尔的医疗援助行动在进行到最后时,发生了不幸的事件。你父亲不愿对你透露详情,或许是他也对此懊悔不已吧。”
研人又跟安藤聊了大半个小时,但并没有获得有价值的线索。
研人离开事务局,朝千駄谷车站方向走去。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新挖掘到的情报。他来到车站附近的套餐店,吃了多少天来第一顿像样的饭,然后坐进了出租车。
自己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这最糟糕的可能性暂时可以排除。不仅如此,根据安藤局长的描述,父亲出轨这件事本身就子虚乌有。
研人想得太出神,搞错了下车地点。来的时候,研人搭了一辆空车,让它走国道,但这时研人想起了菅井的警告,连忙变更目的地。“再走一会儿,进入左边的小路。”
目前,新药制造成功在即,最好谨慎行事。下车后,研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查看附近是否停着车。然后他一面警惕着周围的动静,一面进入公寓楼的院子。没有人跟踪,也没有人埋伏,什么异状都没有。
研人放下心,爬上公寓外楼梯。这时,一个男人悄无声息地从建筑背后现身。研人吓得心跳几乎都停止了,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是来找这间公寓里的人吗?”男人开口道。他外套下穿着便服。
“呃……嗯。”研人支吾起来,希望能糊弄过关。
“你认识二楼的山口先生吗?”
那间实验室,是用“山口”的名义签的租约吧。“嗯……”
“我是这房子的房东。”
“房东?”研人打量对方全身。来者年纪很大,如果是警察,肯定早就退休了。
“附近有人投诉有异味,不会是山口的那间屋子吧?”
研人立刻明白是试剂的味道。因为没有通风柜,只好用粗大的蛇皮软管安装在换气扇周围,权当排气装置。“应该不是吧。是什么味道啊?”
“投诉者只说是怪味。每天味道都不一样。”
“我觉得不是山口家传出来的。我来过很多趟。”研人说,心底盘算如果对方要求进屋看该怎么办。
但房东只是简单地说:“是吗?那就好。或许是一楼的岛田家。”
研人刚松口气,正欲往前走,猛然回头问房东:“这个公寓里,除了202室之外,还有其他住户?”
“嗯,一楼尽头的房间有人住。这里注定要拆迁,所以房租很便宜。”
在父亲准备的隐秘住所里,竟然还住着一个从未现身的人?研人觉得自己仿佛一直处在监视之下,不禁背脊发凉。这个叫岛田的人跟开发新药的事有无关系?还是说……
“这个叫岛田的是什么人?”
“什么人?”
“不会是一个五十多岁、像报纸记者的人吧?”
“报纸记者?”房东不解地注视着研人,“不,是个女人,大约四十岁。”
“女人……”研人嘀咕道,脑中浮现出一个女人的容貌,“莫非是一个身材苗条、长发及肩、不化妆的女人?”
“嗯,不错。”房东使劲点头,“你怎么知道?”
“这个……”研人张口结舌,连忙寻找借口掩饰自己的慌乱,“我见过她,还以为她是什么可疑分子呢。”
“不是可疑分子。她是这里的住户,请放心。”房东笑道,“你要出去吗?”他边说边朝通往街道的狭窄小路走去。
研人拼命整理混乱的思绪,直到老人的背影消失不见。他迈步走向公寓楼,但没有登上外楼梯,而是蹑手蹑脚地走进一楼。因为同外围墙靠得很近,有三家住户的一楼过道,在白天也显得异常昏暗。
研人站在尽头的103室面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无人应门。
薄薄的门板背后,一点儿响动都没有。
研人环顾左右,确认没人,然后又敲了敲门。门似乎没上锁,竟然嘎吱一声打开了。
“不好意思,打扰了。”他说,但无人回应。踌躇片刻后,研人脱掉鞋子,进入房间。没有其他人的鞋子。住在这里的人似乎外出了。
103室的室内布局,跟有实验室的202室一样。厨房、厕所,以及六叠大小的房间。燃气灶上放着平底锅,表明有人生活在这里。
研人提心吊胆地往前走,打开通往六叠大小房间的隔扇。里面的陈设相当简单。矮桌上放着电视,衣架上一件衣服都没有。研人意外地发现壁橱中堆着两摞被褥,说明这个房间里有两个人在生活,但整个房间就像廉价旅馆的单人间,不像生活的据点,而仅仅是暂居地。
为什么这里如此冷清?研人开始寻找答案。他发现这里没有衣服,也没有装衣服的箱子。如此看来,住在这里的人也许去旅行了。这时他想到,玄关没上锁。感觉似乎不像是去旅游,而更像是匆匆忙忙逃走了。
研人继续在房间里搜寻线索。他一看到电话就停下脚步。话筒经过改造,上面装着某种装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