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灭绝-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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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尔斯通过主机进行远程操作,突然关掉了小型笔记本电脑。房间中一片死寂。研人觉得自己仿佛是世上剩下的唯一的人,事实上,他已经独自一人很久了。自从在三鹰的医院同父亲永别之后,自己就变得无依无靠。
关机的屏幕上映出自己的面庞,从中似乎看得出父亲的影子。故事还没结束。父亲留下的另一台电脑还在计算着新药的化学结构。
“这次由你来当守护者。”父亲好像这样说过吧。他说:“去用科学这一种武器,守护十万个孩子!”
可是,留下如此遗言就撒手尘世的父亲,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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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迪·罗克韦尔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爱好。他从高中时代就有了这个爱好,但当时他没钱投入,进大学后又忙于学业,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不得不满足于入门水平的设备。直到进入萨克拉门托的银行工作,开始有了固定收入后,他才得以毫不吝惜地将闲钱都用到了这项爱好上,并在公寓的角落里辟出一块专门的区域。
高性能电脑、三台大型显示器、操纵杆、方向舵,还有令人仿佛身临其境的音响。投资额高达一万美元。由于担心被周围人说三道四,安迪并不打算让同事知道自己的这项爱好。一有空闲,安迪就会坐进自制的驾驶舱中,操作虚拟现实中的飞机,在地球上自由飞翔。
不到一年时间,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双翼机到最新型的大型喷气客机,他都能操作自如。其中他最中意的是最新锐的f16喷气战斗机,他曾驾驶这种飞机击落过无数俄制战斗机。在市场上,模拟飞行软件的技术日新月异,坐在多块显示器拼接成的大屏幕前,就会产生自己正在征服天空的幻觉。
把几乎所有游戏软件都玩腻之后,他收到了购入油门杆的网站发来的一份邮件。
在线游戏的革命!超真实飞行模拟游戏!
安迪产生了兴趣,当即点击进入了这家游戏网站。他最关心的是操作什么样的飞机,结果网站上竟然没有透露操作飞机的类型。不过,操作手册上写着“主力武器的使用方法”,看来应该是战斗机的一种。似乎是空中打击地面恐怖分子的模拟游戏。这个游戏的特色,是飞行开始的时间异常严格。据说迄今已有八千多玩家尝试挑战,但没有一个人完美地完成任务。
只有自己能完成任务。安迪忽然斗志高昂,获得登录密码之后,便开始等待明天战斗时刻的到来。
第二天是星期六。下午一点,安迪坐进自己房间的操作席。登录游戏网站后,三块屏幕上呈现出一条向前方延伸的跑道。这是从驾驶舱看到的景象,但却令安迪无比失望。这哪里是什么超真实游戏嘛。黑白图像根本谈不上精细,甚至让人怀疑,游戏开发者是不是偷工减料。而且,指定的时间到来后,画面竟然自己动了——飞机自动起飞了。
自己是不是上了劣质网站的当啊?安迪本打算退出了事,但最后决定看看再说。抛开画质不说,起飞时浮游的感觉确实真实。突然,三面屏幕中,左右两面都切换成别的画面。左边的屏幕上出现了一条指令:升至10000英尺时切换到手动操作。右边的屏幕上则是飞机底部的摄像机拍下的地面图像。从模糊的黑白画面判断,这架飞机被设定为正飞行在沙漠或热带大草原上空。
左边的屏幕上又出现了新指令:
切换为手动操作后,紧急下降,高度保持在500英尺以下。
安迪渐渐对这个在线游戏产生了期待。说不定这真是个超真实模拟飞行游戏。
不断上升的飞机抵达了10000英尺的高度。安迪遵照昨晚读过的操作手册,将飞机切换到手动操作模式。他一面留意着屏幕上的高度计,一面根据指示紧急下降。他将视觉情报和操纵杆传来的触感相结合,在脑中形成了假想的感觉。这是一架螺旋桨飞机。但机体非常轻,对地速度缓慢,时速只有90节,相当于每小时165公里。
太棒了!安迪激动不已。自己正在操作之前从未在游戏中出现过的飞机。这无疑是一架武装无人侦察机,正在超低空飞行避开雷达网。屏幕上飞机正面和地上的景象,正是安装在无人机上的红外线摄像机捕捉到的。
第36章涅墨西斯(17)
安迪玩上瘾了,一面抗拒着对坠机的恐惧,一面驾驶飞机贴着沙漠地表飞行。大概一小时后,他收到了紧急升高到7000英尺的指令。安迪拉起操纵杆,抬升机头。转为水平飞行后,机体不时摇摆,安迪调节着油门,努力掌握无人机的特点。两小时后,他仿佛同整架飞机合二为一。他有自信驾驭自如。
屏幕上又出现了新指令:紧急下降到2000英尺。他前推操纵杆,飞机朝身下连绵的群山俯冲。越过群山后,景色便截然不同。他看到了一座相对现代的城市。大片低矮建筑包围着中心的高层建筑,安迪说不准这里是什么地方。也许是中东,也许是非洲。
飞机进入市区上空,右边的屏幕上出现了车队。十六辆车排成直线,行驶在看似高速公路的道路上。
这时,左边的屏幕上浮现出一条简短的命令:攻击第六辆高级轿车。
飞行三个多小时后,攻击目标终于出现了。安迪在操纵飞机追踪车队的同时,也在进行攻击操作。如果这是真的“捕食者”无人机,发射导弹的就不是飞行员,而是操作员。但在游戏里,这只能靠一个人办。
安迪的左手松开油门杆,用键盘调出准星,右边的屏幕上浮现出一个白色十字线,安迪将其锁定在从前往后数的第六辆车上。绵延的车队立刻加速,但十字线精准地紧跟着目标。安迪在目标周围画出一个四边形的框,框住轿车的黑色车体,准备好发射激光制导导弹。
安迪右手食指按在了操纵杆的发射按钮上。手指只消动几毫米,“地狱火”反坦克导弹就会将目标炸成齑粉。
任务即将完成。能完美地执行这项任务的果然只有我啊,安迪不由得洋洋得意,紧跟着他就扣动了扳机。就在这一瞬,他产生了一个疑问:这里不会是美国吧?
亚利桑那州凤凰城的演说结束后,张伯伦副总统坐上护卫车队中的第六辆车,前往天港国际机场。
关于人权问题的演讲远谈不上成功,但他访问此地还有别的目的。张伯伦之前曾担任过能源企业的董事长。今天,这家企业的总裁从德克萨斯来到这里,在下榻的酒店密会张伯伦,向他汇报了公司蒸蒸日上的经营业绩。
伊拉克战争开战之前,这家公司的股价就开始上涨。万斯总统宣布胜利之后,伊拉克的复兴业务正式展开,公司因为承包下基础设施建设,股价持续创历史新高。而这一次,因为得到政府的巨额担保融资,承接下国防部总额高达七十亿美元的大型项目,所以公司的利润预计将比去年增长八成。对张伯伦来说,这是令人兴奋的消息。这家能源企业的政治献金一定会大幅增加。
不过,身处军工集团中枢位置后,张伯伦才对这里的最高逻辑之单纯深感震惊。这个逻辑就是恐怖。为了借战争大发横财,政策制定者只需要扩大别国的威胁,然后向国民宣传即可。只要将判断的根据作为国家机密掩盖起来,媒体就会不加区分地大肆传播威胁论。然后巨额税金就会被投入国防预算,而军需企业经营者的收入也会飙升。国家之间的紧张关系,会因为彼此猜忌而被无限夸大,有时候甚至会爆发战争,为一撮人提供取之不竭的金矿。而且,对当政者来说,树立外敌,还有提升支持率的附加效果。
艾森豪威尔预见到这一事态,于是在总统任期内的最后一场演说中,提醒国民警惕军工集团的危险性,但他没有得到回应。只要世界各国还存在贪图战争利润的企业,战争就不可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沉思良久的张伯伦猛然抬头。他发现,十五英寸厚的防弹玻璃外,风景掠过的速度突然加快。装甲轿车正在加速,但完全隔音的车内却仍然十分安静。张伯伦通过麦克风询问隔着一层玻璃的副驾驶席上的特勤局特工:“为什么开这么快?”
扬声器中传来回答:“请不要担心,早点到机场比较好。”
“出什么事了?”
这时,安放在后排的保密电话响了起来。张伯伦伸手制止同车的警卫,亲自拿起了话筒。
“国土安全部通知我们,克里奇空军基地正在训练飞行的一架‘捕食者’无人机突然失去了联络。”
张伯伦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无人机从基地起飞后不久就失去了控制,开始紧急下降。本以为坠毁了,但没有搜索到残骸。”
扩大搜索范围不就行了?张伯伦想着,便问:“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报告给我?”
“首先,这架无人机上装满了实弹。其次,刚才雷达探测到有一架小型飞机越过了内华达州边境进入亚利桑那州。”
“捕食者”无人机起飞的克里奇空军基地位于拉斯维加斯近郊,距凤凰城仅三百英里左右。张伯伦下意识地望着车顶。
“但这条航路上也有不少民间企业的塞斯纳小型飞机提出了飞行计划,雷达探测到的不大可能是‘捕食者’。”
“有没有同小型飞机的飞行员通信?”
“尝试过。但飞行员对管制员的问题没有反应。”
张伯伦开始感到一丝不安。“捕食者”机体小,作战高度高,即使从头顶飞过也没办法知道。
“‘捕食者’不会是遭到黑客攻击了吧?”
张伯伦话音刚落,一枚反坦克导弹就毫无征兆地刺入车内。眨眼之间,导弹就钻进了副总统怀里,他还没来得及觉察到异变,身体就被炸得四分五裂。黑暗骤然降临,张伯伦当场殒命。“地狱之火”瞬间蒸发了飞溅出的血液,但紧接着又有一枚导弹袭来。已经同躯干脱离的张伯伦的头颅被炸成烧焦的骨片,在空中散开,撞在后面三辆车的防弹玻璃上,坠落在地。
大发战争财的当权者用自己的尸体证明了美国制杀人武器有多么优秀。
鲁本斯握住租车的方向盘,飞驰在印第安纳州南部的乡间公路上,全然不顾车速已经超过法定速度。他看到的尽是破破烂烂的电线杆、毫无生机的树木,以及零星的房屋。挡风玻璃的上半部分都被阴霾的天空所占据。
获知张伯伦副总统被炸身亡后,华盛顿特区陷入了狂乱之中。万斯总统被迫躲进白宫地下的紧急防空壕——总统紧急作战中心。他的家人则进入特情局的相关设施中避难。与国家安全有关的所有政府机构总动员,全力追查事件真相,但缺乏统一协调。很明显,所有人都慌了神。在受现政府新保守主义影响的人当中,甚至出现了应当对伊斯兰激进分子潜伏地区发动核打击的声音。
鲁本斯起初也猜想这次恐怖袭击是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者发起的,但在得知全世界配备的所有武装无人侦察机都收到了飞行禁止命令之后,他立刻明白是谁杀害了副总统。现在,非洲大陆中央,本应死路一条的奴斯一伙,应该已经逃脱了“捕食者”的监视,越过了伊比纳河,摆脱了危机。
鲁本斯将车停在路边,朝内后视镜看去,等待后面的车通过。看来他没有被跟踪。然后他取出地图,查看访问对象的住址。
涅墨西斯计划开始实施后,两名美国市民就被置于当局的严密监视之下,其中一名是收到过奈杰尔·皮尔斯报告“发现超人类”的邮件的文化人类学者。这个名叫丹尼斯·谢菲尔的老人因为严重的肝病正在疗养。国家安全局和中央情报局都报告说,没有理由怀疑这位年迈的人类学家。
鲁本斯想要拜访的,是另一名监视对象。这一行为多少伴随着危险,但鲁本斯已别无良策。局面持续恶化,多迟疑一秒都不行。加德纳博士被解除科技顾问职务之后,能跟鲁本斯交流的只有这个人了。
在单车道行驶了一段距离后,到达一片零星分布着住宅的区域,鲁本斯终于找到了落叶林掩映中的一座小房子。鲁本斯将车停在路边,朝两层高的白色木屋门口走去。他偷偷环顾四周,说不准中情局的监视小组就潜藏在附近。
敲门后,门很快就开了,但里面的人没有应答。鲁本斯看着眼前矮小的老人,问道:“您是约瑟夫·海斯曼博士吗?”
“对。”对方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
三十年前撰写《海斯曼报告》的学者从第一线退下已过了许久,如今他已年逾古稀。破旧的粗蓝布衬衫外披着一件毛织长袍,白发短而稀疏,讶异的视线中意外地透露着阴森。他的眼光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知这是他穷尽一生试图看穿自然真理的结果,还是与世俗战斗的痕迹。
“能见到您,是我无上的荣幸。”鲁本斯没做自我介绍,就将带来的《科学史概说》递到了海斯曼博士面前,“我从学生时代开始就喜欢阅读博士写的书,所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