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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最后的骑兵-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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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颗小小的心脏。大汗激动了,他让下人把树裁在自己的院子里。他说让那匹马的灵魂与朕相依在一起吧。那树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示。沾土就活,它一夜间就开始抽叶发芽了,到了第二天,它的树上全部长满了小小的如同尖耳的叶片,大汗说那就是钢嘎哈拉的耳朵,它长出来了,是要听朕与它说话哪?一个长满了无数耳朵的树在草原上可以听清多少声音的秘密呀?到了第三天,那棵树的树冠已经长起来了,远远地看去,就象一个巨大的马头,风吹来的进候,马头似的树冠还会轻轻地点头,人们都说钢嘎哈拉又回来了,那棵树就是钢嘎哈拉的灵魂。而一到夜晚,那种好听的琴声就又开始响了起来,它仿佛被一个人弹拔着,声音综综有力,如同一个人的心思,更象是一个生命在另外一个世界的吟唱。大汗一听到那琴声,就坐不住了,他就会隔着窗子与那种琴声相合,唱起动人的长调。大汗唱的长调内容只有一个,全是一些关于马的古歌,他从大青马唱到黑骏马,再从红马到大白马,他一天唱一匹,下人们听懂了,那全是关于他自己收养的马的故事,那些故事里的过去与现在清晰地出现在人们的心中。大汗自己已经感到将不久于人世了,那种深深的怀旧让他整日不宁,没有人可以听懂一个老人最后的心情,但怀旧与思念却是一个老人最后唯一可做的事情。那棵树到了六月的时候,忽然一天天枯萎了,叶片从树上开始降落,而它的枝干开始爆裂。三天后,树上的叶子全部掉完了,它光秃秃的身子呈现在人们的面前,如同它刚来到草原上时一样。随着那棵树的老去,大汗的病一天天加重了。下人们告诉了大汗那棵树死去的消息。大汗沉默良久,对下人说:天马来接我了,我将随他的忠诚前去……

大汗接着让下人把他扶到那棵树前,大汗轻轻地敲打着它的枝干,那棵树发出暗哑的声音,仿佛是一个人的低泣。大汗闭目听完那种声音后,说,可以把它做成琴,让那声音的灵魂永远陪我。

一个乐师就安照大汗的吩咐做成了一把琴,那琴上有个与那树一样的马头,大汗拔了一下那用马尾做成的琴弦,一种草原上从来没有过的声音出现了,那声音一会儿象一匹奔驰的战马,一会儿又象一些正在行走的羊群。它的马尾好象收集了所有的草原上的声音,人们被那种天籁似的声音给惊呆了。大汗弹完一曲后,说:这琴是钢嘎哈拉的灵魂,就叫它马头琴吧。

大汗的病越来越重,而被围在城中的西夏国开始请降,此时的大汗回到了清水县养伤。老人思考很久,接受了西夏投降,并命脱仑扯儿必前往安抚。生命垂危的大汗开始感到自己生命的行将结束。他召来自己的儿子与部臣们开始交待自己的身后之事。为防止西夏再生变故,他说:我死之后,你们不要为我发丧举哀。好让敌人不知我已死去。当西夏国王和居民出来时,把他们杀掉。这位一生把战场当成自己的牧场的大汗最后意犹未尽把那把琴拿来,说:钢嘎哈拉来了,我们的家就起来了。钢嘎哈拉走了,可还有这把琴与它的声音。记住,马是我们的朋友,也是战友,它重新回来的时候,就是我回来的时候。我一生在马上打下天下,可却有个心愿,我愿意你们把天下所有的好马与那些在战场上可以运用的马阵,都用文字记下来,留给后人。

他的儿子窝阔台可汗跪倒在尘埃,领命。

大汗的病情在夜晚时分开始加重,但气若游丝的他,仍然掂记着西夏未降的君主。他说:我不愿死在家里,我要为名声与荣誉而走出去……但一生英雄的大汗最终没能走出那天夜晚的黑暗。他在说完这话后,就含笑死去了。那天是一二七七年七月十二日。人们发现,就在大汗死去的当晚,那把琴的琴弦崩断了。

三天后,西夏未主李蚬出降,蒙古将领遵成吉思汗的遗命,将他杀死。蒙古对西夏出征六次,历时二十三年,终于在大汗去世的同时将其灭亡。

一代英雄在自己死去的同时,竟然还要用一个国家来为自己殉葬。

诸将奉柩回蒙古,因秘不发丧,故途中所遇到的人,都被护柩军队杀死。人们把那把琴放到大汗的灵柩内,那把琴到了夜晚就发出轻轻地声音,似有一个人在那里轻弹,而且细听去,还有个人在低声地附合着,骑兵们大惊,但认真听去,却又什么也听不见,如同一种幻觉。当运送成吉思汗灵柩的大车走到木纳忽格合称地方时,大车陷进了地里,五匹骏马也挽不动,大家束手无策。这时,苏尼特氏吉鲁格台把阿秃儿带头唱起了歌唱大汗的挽歌。那歌儿起来时,人们都听见了棺木内的琴声,人们都伏倒在尘土中,轻声地跟随着马头琴的声音唱了起来。大车才又开始肃肃地前进。葬礼在斡南、克鲁伦、土拉三河发源地之肯特山举行。那儿有一棵树,据说当年大汗行军至此,曾背靠那棵大树说,死后当葬于此处。故诸子将他葬于是处。人们把大汗的灵柩埋在很深的地下,其墓也不堆土,而是以万马踏平,派兵巡守四周,护陵军驻于周围三年,待草木丛生,人们都无法辨别时,才离去。万里草原上只有一片片的草,再也找不到了大汗的身影与他的弯弓。人们现在已经无法找到他的身影了,只能看到无际的草。牧人们传说,在那里,一到深夜,仍可以听见马头琴奏出的马蹄声,牧人们说,那是钢嘎哈拉回来了……

五十六、遥远的敬意

刘可可听到成天发高烧昏迷不醒的消息后,当即撂下了手头的活,跑到了骑兵连。成天躺在床上,他的眼睛一直深闭着,好象在被某件事所深深地困扰,眉头一直紧紧地皱着,他一直打着点滴,高烧使他失去了最初的判断力,他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又陷入深深的昏迷中。军医判断是由于过度的精神惊吓之后,产生的生理失调造成的。他从野训地运回来后,竟然一连三天都在昏迷中,王青衣有些急了,他对医生讲,如果高烧持续到明天,就把他后送到县医院做进一步的治疗,但医生却对他的病情不以为然,他说在连队再休养几天,肯定可以醒来,由精神上的惊吓引起的生理失调,他还是头一回听到。但他想想有道理,也就没有再坚持,只是他迅速把连里的情况,用明码电报给军分区进行了汇报,随着军分区批复发来的是一条指令:军分区通知他们,由全国较为知名的九名野生动物研究方面的专家组成的考察队,将于三日后来到山南草原,对山南的野生动物资源做一次系统的考察,当然重点是考察野马的情况,并要求骑兵连派一个班专程护送,以保证他们的安全。最后军分区指示,视成天的病情将他后送。也就是说军分区把是否送成天住院的决定权交给了王青衣。王青衣与医生一直商量到了晚上,最后决定,还是先观察几天再说。直到第二天早晨,医生报告说,成天的高烧开始消退,但他的病情仍有些不稳,仍需做进一步的观察。王青衣才放心地睡下了。他太累了,从山上回到连里后,他就被成天的病情给弄得心神不宁,正夜失眠,没有一点睡意。直到现在,他才感到自己真累。他打着哈欠,对医生说:“我去睡一会儿,一有情况,就把我喊醒……”。王青衣刚走,刘可可就有些焦急地走了进来。刚才,古典去送兰骑兵,刘可可看到兰骑兵额上的伤,不由惊问古典发生了什么事,古典才把情况告诉了刘可可。刘可可一路上神情有些恍惚,她从前天就听说了骑兵连从野外撤了回来,她当时竟有种强烈地冲动,去见见成天,她觉得成天走后,她的心里竟然有些空落落的,好象成天的离去,一下子把她心中的某一部分给抽空了。她开始觉得挺好笑,还以为自己只是下意识地对别人有种好感哪,她有时候,为了证实自己是否真的对成天感兴趣,曾试着去想象成天的样子,但很奇怪,平时成天那种坏坏的样子,总是好象随时都可以撞进她的眼睛里去似的,但仔细一想,却发现自己竟然想不起了他的模样,好象她一想他,他就成了模糊的一团。她想,这怎么会是对一个人感兴趣哪?但她却总是在经意间又清晰地看到了他的样子,这使她很奇怪,好象成天只有在不经意中才可以看清似的。她急急地走进了成天的屋子里,看到医生还在那儿为他测体温。成天盖着厚厚的被子,身子缩小成一团,如同一个婴儿似的,躺在床上。他的眉头紧紧地皱着,嘴唇偶尔轻轻地动动,高烧使他的脸上蒙着一层奇怪的红润。她怔怔地看着成天,一时竟然有些发呆。她喃喃地问医生:“他的病怎么样了?”

医生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说:“不会有事的,他早晨曾经醒来过几分钟,他的精神受到的撞击太大了,我想,他呆会儿还会醒来,也许到明天就可以清醒。他睡得时间太长了,容易让我们害怕的。”

刘可可对那个医生的幽默没有任何反应,她呆然地点着头,一直就那样认真地看着成天,仿佛要把成天看透似的。医生是个能看懂别人心情的人,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悄然地走出去了。房间里只有刘可可一个人了。她意识到这一点时,竟然有些惊慌。她不安地看看忽然空旷下来的房间,屋子里静得可怕,她都可以听到成天轻微的呼吸与轻轻的磨牙声。她还是头一回看到成天睡着的样子,成天的睡相如同婴儿,男人都是婴儿呀,他们睡着的时候,好象把正个世界都丢下了,全身一下子敞开,正个呼吸也都那样自由。如同在品尝着什么似的,牙齿紧紧地咬着。刘可可好象被成天睡着的样子给吸引,她悄悄地坐到了成天的身边。她是如此近地看一个男人睡着的样子,那种样子让她有种特别的感受。成天的眼睛睡着时,竟然是双眼皮,而他平时,却是单眼皮的呀,她发现,成天在睡着时,把自己的容貌也改变了。这时成天轻轻地吁出一口长气,好象刚才一直在梦中思考着什么似的,把那一种想法一下子就给吁出去了。他的头轻轻地晃了一下,一缕头发斜挂在他的额头上,刘可可觉得很好玩,她在一边欣赏着,忍不住伸出手去把成天头上的那缕头发给轻轻地拔到了一边,她的手轻轻地触到成天的额,成天的额头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好象他在梦中还在想着什么似的。刘可可的手忍不住轻放在他的额头上,成天的额头很烫,刘可可的手触在上面,感到一种奇怪的温度。她迅速把自己的手放下来,心一阵狂跳,同时觉得有种偷偷的非法的快乐。不由抿嘴乐了。这时成天似乎在梦中被一种什么东西追赶似的,他的手下意识地抽搐着,微弯的手指不住地轻轻地动着,好象要抓紧什么。他的额头上开始泌出细密的汗珠,刘可可有些慌了,她赶紧拿过来一块湿毛巾,敷在成天头上,小心地揩干,她在做这些事时,竟然有种小小的快乐。这时成天忽然张开嘴,叹息着把自己的身子侧过了,他的手似乎无意似地轻轻地搭在了刘可可的手上。刘可可拿着毛巾的手给压在了下面,她吃惊地看着成天。手如同一只受伤的小蝶在成天的那只粗手下,如同心跳似地抖动着,刘可可竟然发现自己很紧张,她可是谈过恋爱的呀,怎么遇到成天竟然害羞得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暗自骂着自己,把手试图轻轻地抽出来,但成天好象嗅到什么似的,把她的手压得更紧了,刘可可觉得自己的手给压得很疼,成天象是在梦中被什么追着似的,把她的手捏得生疼,她都可以感受到他手中粗硬的茧子。她强忍着手疼,有些无奈地坐到了他的身边。她看到他的全身好象都陷入到了一个很深的梦境中,身子轻轻地抖动着,他的脸部还不时的抽搐着。她看着他的脸,犹如看到他在梦中的样子,慢慢地,她的全身好象也陷入到了对于成天梦境的猜测中,她觉得自己渐渐地溶入到了那种梦中,只是那个梦的主人是谁,是谁在梦中一直追着他哪?

就在她的猜想中,成天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吓了一跳,他的眼睛猛地睁开,脸上是一种害怕到极点的样子,刘可可发现他在害怕时的样子,很动人,也很可怜,他发现男人总是在弱小时,让人感到可爱。成天的眼睛睁开后,又紧紧地闭上,他下意识地捏紧刘可可的小手,同时把脸全部都埋到了刘可可的手臂上。刘可可的手被他捏得生疼,她不由下意识地呼疼,把自己的手从成天的手中抽出。成天似乎才一下子醒了过来,他仿佛虚脱似的看着刘可可,问:“怎么是你,我……不是在山上吗?怎么在这儿?”

“唉呀,你都把我吓了一跳,你睡了三天了,简直快把人给吓死了,哦,你刚才怎么了,好象是在做一个梦吧?”

成天长长的吁一口气,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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