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骑兵-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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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格用手摸索着自己的脸,在镜子前照照,叹息道:“我考得恰恰是太好了,我刚才把那些题对了一下,自己考得还真出乎我的意料,我原来以为……”
“你以为不会考好是吧?”古典抑郁地说:“我就知道你会后悔,那就假设你考得非常好吧,你小子为什么后来又象你所说的那样,超水平地发挥了出来。你别向我卖乘,又说是为了爱情来考试的,你小子总容易把一件丑事说得又伟大又让人感动,这回你可是害怕了吧,我的情种?”
“你说的那儿跟那儿呀?”马格有些气恼这个新兵,这家伙来到连里后,根本就不把老兵放在眼里,平常说话口气大得让人担心,又尖酸又刻薄。他这回来考试,只不过是为了给家里人一个交待而已,他们家有的是钱,可却在社会上永远都是个个体户,没有什么社会地位。他的那个有钱的老爹就指着他可以在部队上干,当然最好是考上个军校,他们家老头子为了说服他去考试,竟答应把自己的遗嘱重新修改,给了他财产中的百分之三十。而他的老爹还答应他,如果他能考上,每个月给他三千元的零花钱。但古典在骑兵连呆了一年后,就后悔了。他甚至要求老爹收回自己的遗嘱,为了这,他竟然偷偷地跑回过家一次,因为他太受不了那种如同世外的感受。当然他的老爹最后以死相威胁,他才勉强答应下来。他平时根本就不复习,临上考场前,才重又把书本捡起来看了一遍,他想考上就上,考不上那别人谁也怪不得。似乎他只是替别人来考试的,考试结果对他并不重要。马格不想在萨日娜的问题上与他较劲,他拍拍古典,说:“你小子考得如何,我敢打赌,你小子这回考得不错,你就准备着替你老爹在骑兵连呆着吧?”
古典似乎不愿意他说这个话题,他的脸一下子就阴了下来,冷冷地打开一瓶啤酒,猛喝了两口,含住,似在品味着酒的味道。半天,他才有些不屑地说:“我不象你那样崇高,我可不想为了一个人的想法就把自己的一生扔在这儿,我当三年兵,就算是把什么义务都尽了吧,可我们家老头子把这看得比赚钱还重。嗨,谁让他是我的老爹呢。反正我现在已经不是后悔的时候了,我出了考场就知道结果了,没戏,今年又没戏,你想想,就咱们那个破地方,一直就是自己复习,也没有人可以辅导,不考好是正常的,考好了才不正常哪。嗨,走走,咱们去酒店痛饮一次,我请客,也算是为咱们再次没有考好,来安慰一下吧”。
马格的心里有事,一直没有表态。最后才心思重重地说,喝酒可以,但不能喝醉,并且要在下午赶回去。古典有些不干了,他嘀咕着说:“连里的那个苦样儿你还没有受够,好容易来了趟县城,虽说也好不了多少,但起码还有个把小姑娘可以看看吧,你要回,你先回,我在这儿一定要再呆一天,我都快给呆出毛病来了。”
马格被他说笑了,拍着古典的肩说:“你小子,就知道去看小姑娘,你不怕把眼睛看饱了,回去反而又不适应了。“
古典说:“你小子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谁不知道你有个美得象滴露水的小萨日娜,我还一直没有问过你哪,你小子老实交待,有没有碰过她……”
俩人说笑着向城里最好的一家饭店走去。点菜时,古典竟要酒店把所有的青菜都给上一道。那顿饭竟上了三十多道青菜,把小店的人都给弄得有些湖涂了。俩个人吃得直喊解恨,在连队他们只能吃到肉食与过期的烂士豆与干菜食品,这回他们见到青菜就象见了亲人似的,俩人吃得全身冒汗,大喊过瘾。古典喝了六瓶啤酒,出门时他的身子已经开始摇晃了。马格把他扶到车上,自己去了县城里的一个小店,去卖了几件东西,就开着车上路了。
深兰色的前方出现了一群羊,那些羊如同一块棉絮似地,慢慢地顺着草丛向前滑动。远处一个牧人在唱着什么歌儿,那歌声清亮亮的,如同流水。马格在车上听到那声音,忍不住地停了下来,他把车停在那儿,把声音全关了,那个牧人的声音立即亮亮地传了进来。
名叫特克斯的地方
是多么平的地方呵
你生在那里的家乡
是多么好的家乡呵
在上面地方耸起的
是金顶的亩呵
在人的心里藏着的是
多么美的希望呵
那声音美好得让人象被洗过一次似的,马格把车门打开,寻找着那声苍凉的声音的出处。他看到就在不远处的山上,有个牧人孤独地立在羊的后面,他边走边唱,把一根鞭子打得远远地响出尖锐的唿哨。马格入迷地听着,他听出来这是一支流传在草原上的蒙古民歌,萨日娜也给他唱过这首歌,这首歌忧郁得让人可以拧出水来,只是那个唱歌的人儿,却孤独得让人想哭。马格把身子放直在地上,从身上摸出一支烟来,他发现这样躺着听那个牧人唱歌,很象一种意境。
“那个牧人唱得真过瘾,我发现只有在这样的时候,这个草原还可以让我有种感动,可是我不喜欢那种忧郁的长调,它们太伤感了,象是被人们遗忘了似的。”古典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他的头伸出窗外,认真地看着那个牧人。
马格使劲地抽了口烟,那些烟在空中形成一个大大的圆圈,那个兰烟圈在空中一层层地退去,有很久,马格就看着那支烟划出的圆圈出神。他的神情打动了古典。古典有些愣怔地看着他,低声问:“你小子怎么了,从昨天考完试,你就这股劲儿,好象内心藏了很多东西似的,我感觉你小子肯定有心思……”
马格从地上站起来,把那支烟扔掉,低着头走到古典的身边,说:“你想过没有,假如骑兵连忽然一下子消失了,我指的是,骑兵连如果被从编制中撤消,你会怎么办?”
“什么?”古典有些吃惊地看着马格,半天才回过神来似地喊,“你小子别神经了,一个连队怎么可能说撤就撤了呢,不可能,绝不可能。”
马格道:“为什么不可能?我昨天去军分区领器材时,听到很多人都在议论此事,好象我们已成了他们嘴中的一块蛋糕。我觉得有种难过,你知道,我们如果考上,可能永远无法再回到骑兵连,而我是为了回来才报考军校的。”
古典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可不想回来,这支骑兵连留在这儿,不过是个摆设,来这儿两年了,除了整天训练,学会了骑马外,你瞧瞧我这脸,都是让日光给晒的,去年我回家休假,我的同学都叫我做‘红二团’哪。这兵当的,我可觉得够窝囊的。连个人毛儿也见不到,正天就呆在这破地方。我倒是希望早点回家去。”他兴奋地嚷了起来。同时安慰似地对马格说:“你真的喜欢那个萨日娜,我还以为你不过是玩玩而已。要知道,爱情在那儿找不到,你离开她两年试试,你再见到她,你可能都会笑话自己当初的幼稚。”
马格回过头,使劲看了他一眼,喝道:“古典……”古典看着马格的眼睛,有些怯弱地收低了声音,他滴咕着说:“我说的都是真的嘛?”
“我喜欢萨日娜也是真的,我从来没有体会过对一个人的牵挂,你知道吗?这四天里,我天天都在想着回到连队,回到连队后,就可以距她很近了,就可以听到她的歌声了。我以前从来没有感到她对我的重要,可这几天,我觉出一种爱情的感受。”
“爱情?”古典被马格的话打动,他有些痴迷地看着马格,说;“我也有过一次爱情,是在我当马童时,那个女孩子很爱看马,她一来,我的心就跳得不行,她从来没有与我说过话,但她的眼睛一看过来,我就觉得彼此已经说尽了天下所有的话。我在梦中总是与想象中的她对话,什么都说,但一醒来,就什么也没有了。我当兵走时,那个女孩子送给我一张照片,我把她的照片放在钱夹的中间,每天都要看她一眼,可我去年回家去找她时,她却不见我。我觉得受到极大的伤害。我想告诉他,是她的照片帮我渡过了这儿的每一天。可她连这个机会也不给我。”
马格的眉头动了一下,他忍住不说话。古典的表情让他无言。他摸出一支烟,递给古典,道:“那可能不是爱情,只是你把它当成真的了。爱情就象是一种病,我们可能都是些可怜的病人。哦,你刚才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骑兵连解散的消息回到连里后,不准你对任何人去说。这个消息如果传出去,我估计会引起巨大地震。”
“你说是成天连长?”
“是,我们都可能还有退路可言,可他能退到那里去呢?只有马好象才是他的安慰,我觉得他可能会经不住这个消息的打击?”
古典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道:“这个家伙太可怕了,我在连里最怵的就是他了,他竟敢用马来拉着我跑,我那次可真想去到军分区告他一状。连巴顿将军打人不是也给降职了,他这比巴顿将军严重多了。”
“那你为什么没有去告他?”
“可怜,我觉得这家伙太可怜。你发现没有,连长在这个社会上根本就没法生存,要是到了地方,说不定他还是我的工人哪?这家伙身上有种古老的东西,我挺喜欢。这家伙才是个挺精纯的男人。我不想让他坏在我的手里。”
“你还挺有同情心的哪?不过你也早就该知道他最恨别人欺负连队的马了,谁动一下,他就象给碰疼了心窝子似的,你这还算是轻的哪,有一次,我……”马格忽然想起什么似地,话停住,呆在了那里。
古典有些莫名地说:“在连队我觉得最恨他的人,应该是你。我一来连里就听说了你们之间的故事,他整你整得也太厉害了,听说他给你调整了八次工作,几乎把连里的各种脏活累活全干了一遍,我听了都有些害怕?现在你却替他说话?”
马格愣了一下,恨恨地跺了下脚,自语似地道:“我每次被他替换工作都是因为我干得出色,而不是失败。”说完,快步上车,油门一踩,冲了出去。古典上了车,还沉浸在马格的感受中,他下意识地抓紧车厢内的扶手,不知道马格的情绪变化来自何处。
吉普车怒吼着在草原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车辙,向前奔去。在走过一条岔路时,马格把方向一打,车子拐向了与连队相反的方向。古典看着那条路,嘴张了张,看看他的表情,佯做不知,把头靠在了后座上想心事。
车子似乎行了大约有半个多小时,忽然一下子停住了。古典感到马格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之后咣地把车门一关,就下了车。他从假睡中清醒过来。他看到前面竟是一间小小的石屋,凭直觉,他断定这是萨日娜家。他看到萨日娜家里好象一片安静,只有一只藏狗在那里看着马格狂扑,它的吠声很怪,声音沉闷,如同闷雷。马格却根本就不在意地朝着那间屋子走去,走到那条狗前,他停下了脚步。他用手轻轻地触摸着那只狗,之后从地上站起来,走到一根木柱子前,从怀里掏出一条红色的丝巾,拴在柱子上,风一下就把那只红丝巾给吹了起来,远远地看去,如同一片红云。马格看着那只红丝巾,眼神恍惚了一下,快步走了回来。他似乎象要逃避什么似的,迅速地发动车子,吉普车又吼叫着向前隆隆开去。
古典从反光镜中看到,马格的眼中蕴着一滴泪珠。
三十八、一腔诗意
成天被一阵急促的打门声惊醒。他打开门,外面扑进来一阵冷风,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是马班的班长。他焦急地喊道:“连长,兰骑兵满地打滚,不停地怪叫,好象是病了?你快去看看?”成天急了,他把衣服披上,边走边问:“通知医生了吗?”
“医生已经到了,正在检查,据估计,是马肠盘结?
“什么估计不估计的,我问你,今天晚上是谁值班的,马都吃了些什么?“
“是……古典。他上午刚从军分区参加考试回来,晚上他值班。我看过了,草料没有什么问题?”
成天看了马班班长一眼,大步走进了马棚。马棚里围着几个战士,在帮兽医按着兰骑兵。兰骑兵全身抽搐着,在地上不安的躺着,它的兰色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暗淡的光。成天(W/U)蹲到兰骑兵的身边,心疼的抚摸着兰骑兵的额。“马……怎么了?”
那位兽医擦一把汗,说:“马肠盘结。现在需要马上把它肚子里不能消化的草料给抠出来,我刚才看了一下下午喂食的马料,下午的马草不太碎,另外可能饮水太少。它的大肠内太干!”
成天把袖子一挽,说:“我来吧?”
“我已做了准备,马上就掏。”兽医是个刚从学校毕业分来实习的学员。
“你的胳膊粗得象个棒锤,还戴个手套,你不怕把马的肛门与肠子弄坏呀?”成天担心地看着这个长得挺白净的小伙子,只担心他把自己的兰骑兵给弄出毛病来。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