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纱-第10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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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问翻身上马,说道:“时不我待,抓紧训练,南边有许多山林丛林,准度才是王道。”
对于温州大营新军的状况,张问不敢太操之过急,只能先等等,一面让张盈广派江湖人潜入福建,打探情报。张问在温州又呆了半个多月,白天处理公务,吃了晚饭就和叶青成练剑。
叶青成给张问讲解大剑的常用姿势和手法,还有对付一些常见的进攻,如刺、砍等时候的应对之法。基本没有整套的剑法,拿叶青成的话,就是他自己也忘记整套怎么舞了,再说他的剑招是为了实战,而不是舞剑。于是张问常常拿着木剑和叶青成对练。
练了半个月,张问照样完全不是叶青成的对手,不过也有进步,刚练的时候,张问一招就被叶青成击败,半个月之后,勉强能挡三两招。其实叶青成常用的就那么几招,招式很简单利索,不过胜在熟练和经验。
张问还感觉到了练剑的好处,强身健体确实有效果,以前张问吃饭,有荤素搭配的时候,合胃口才吃三小碗,现在食量增加了一倍,还要吃很多~肉。
张问有时候对叶青成说:你是高手,我短时间肯定打不过你,却不知道和那些普通军士打,胜败几何。
很快张问就有了个机会,七月十五鬼节,全营修整,不用训练。白天祭祀,晚上营里运来一批酒水,大伙自然不放过喝酒的机会,就在校场点燃篝火烤肉喝酒,当然在军营里少不了的节目就是摔跤、斗剑等身体活动项目,最让大伙高兴的,就是可以下注赌输赢。军士喜欢赌、军法是禁赌的,但是这种修整的时候一般不怎么管。
张问也来到校场,和一些高级将领围坐喝酒。不远处一大群军士正围在火堆周围,大声喧哗,中间有两个军队正在比试,周围的人纷纷下注。
“咱们也过去瞧瞧。”张问对叶青成等人说道,然后站起身走了过去。众军士看见张问过来,纷纷让开道路,喧哗声低了下来。张问摆摆手笑道:“不用管我,你们继续,我也是看看。”
中间有两个大汉,手里拿着木棍在斗武,中间还有一个中年军士在那里发号施令,大喊一声:“第三轮决胜负,开始!”
众军压了宝,很快就激起了情绪,又大声喊起来,“罗猪头一定赢!”“黄三娃赢!”
两个大汉手里拿的是木棍,意思就是点到为止以决胜负,并不是要拼命。那木棍不长不短,不能当长枪用,不论你是用刀法还是剑法,总之点着人的重要部位就算赢,算是格斗。
其中一个大汉长得五大三粗,脑袋肥硕,当他占了优势时,众人就喊“罗猪头赢”,看来这胖头就是罗猪头,另一个大汉络腮胡,应该就是黄三娃了。二人的功夫在伯仲之间,打来打去,没有什么章法,好在两个家伙身材高大却动作相当敏捷,跳来跳去的,看起来十分精彩,又很滑稽,难怪大伙兴致这么高了。
张问回头对叶青成笑道:“这两个家伙没什么武功,说不定我都能打赢。”
叶青成抱着手臂,笑道:“如果大人上场和他们比试,末将一定压他们。”
“不是吧,你也太看不起我的剑法了。”
这时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好”,张问转头看去,只见那罗猪头突突地冲向络腮胡黄三娃,拿着木棍迎头斜劈过去,黄三娃扎了个马步,稳住下盘,举起木棍“啪”地一声挡住。罗猪头一击不中,反应倒是非常快,突然埋着脑袋,一头撞向对方的胸口。黄三娃右腿一提,身形就侧了过去,罗猪头立马撞了个空,一个踉跄,扑腾出去,差点没摔倒。这时黄三娃在罗猪头的后面,大大的有利,便拿起木棍,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好!”“黄三娃好样的!”人群中顿时叫喊起来,胜负以判。
叶青成指着那络腮胡道:“这家伙是练家子,马步扎得有模有样,可不是在军营里才学的。”
张问看了一轮,兴致很高,便喊道:“黄三娃,本官来讨教几招。”众军立时起哄起来,兴致更高,总督亲自上场,大伙十分期待。
络腮胡见张问走了过来,捡起了地上的木棍,他脸上一红,很腼腆地说道:“大人,俺可是不敢……”
张问笑道:“没事儿,你也别让着我,只要不在队列中,把我当兄弟看就成了,咱们切磋玩玩。”
大伙闹哄哄一片,很是期待,但是压注的时候基本上都压黄三娃,因为大家都是知道的,张问是进士文官出身,文章和谋略没得话说,可是玩起这格斗……
张问回头看时,叶青成和章照单独赌起来,章照道:“一招。”
叶青成想了想,伸出一巴掌:“五招。”
显然他们不是在赌谁输谁赢,而是在赌张问几招输。张问听罢大骂两个家伙不讲义气。
裁判输赢的中年军士见状,喊道:“二位准备好,第一轮开始!”
张问和络腮胡各自握着木棍,面对面而站,络腮胡说道:“大人,兄弟们压俺赢,俺不能放水,得罪了。”
“放马过来,想输快点,你可以放水。”张问喊了一声。
众军见张问很是放得开,大喊一声:“好!”
络腮胡握紧木棍,一个箭步就冲了上来,手一伸,将木棍对着张问的脖子直刺而来,速度很快。张问学了半个多月的剑,也不是白学的,这么直接的一招他当然知道躲,他右腿一跨,稳住重心,身体向右倾斜,对方就刺了个空。当然络腮胡不是想着一招就把张问撂倒,这么一刺只是个试探。
不过章照显然就赌输了,因为过手了一招张问并没有被撂倒。张问躲过对方的刺击之后,并没有急着反击,他不假思索,急忙扬起木棍向左边打去。果然黄三娃一刺之下并没有使出全力,而是留了后手,木棍刺到张问左边时,黄三娃立刻向右一劈,这时正遇着张问扬起的木棍,“啪”地一声,架在了一起。
站在外边的叶青成笑道:“两招。”
这时黄三娃进攻之后身体重心前倾,显然向前走速度要比退后要快得多,黄三娃借力向前跳了过去,同时身体一跳,转身过来,正遇到张问从后面打过来的木棍,两人又招架了一次。
叶青成道:“三招。”
黄三娃见张问还有些身手,也放开了手脚,很快就迎头向张问劈了下来,这次用的力大了许多,张问举起木棍格挡了一下,木棍被打了下来,他的虎口发麻。黄三娃紧接着拦腰一扫,这下张问来不及招架,被打了个实在,“哎哟”一声,口里骂道:“吗的,被你转了个空子。”
叶青成笑道:“恰好五招,章将军,拿钱拿钱。”
第四折 众里寻它千百度
段三四 进攻
张问是个善于学习的人,刚才和络腮胡军士比试的时候输了一轮,他很快总结了输在何处,进行下一轮。这时叶青成压张问七招输,章照说六招。
第二轮开始,不料第三个回合时,张问因为应付时慢了一拍,三招就被击败。叶青成和章照愕然,众军哈哈大笑,张问在这种时候倒是没什么架子,没有恼怒。他喘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回顾一遍刚才的三个回合,其实对面的络腮胡军士黄三娃的招数很简单,就那么几个动作,张问都知道怎么应对,可就是临场时因为注意力不集中,导致自己应付慢了。
这时叶青成喊道:“大人,您不仅需要防御,还需要进攻!”
张问很快总结出自己越打越差的原因,自己想得太多了,影响随机应变。就在这时,中间那军队喊道:“第三轮开始!”
张问吸了一口气,紧紧握住木棍,努力排除杂念,周围喧嚣仿佛都消失了,随时挂心的官场尔虞我诈仿佛也远去了,只剩下两个拿着木棍的人。他只有一个想法:打赢对面那个络腮胡!
“呀!”络腮胡跳过来两步,举棍迎头向张问打了过来。络腮胡经过两轮比试,也试出了张问多少有两下子,不是弱不禁风一吹就倒的人,络腮胡打起来就比较放得开了。
张问抬棍向上一撩,“啪”地一声两棍打在一起,他没有停顿,随即就将木棍从络腮胡的头上斜劈下来,“啪”两棍又撞在一起。张问感觉虎口发麻,木棍险些脱手,幸好练剑的时候练过怎么防止武器脱手,才握住了木棍。他劈了一招之后,也不多想,顺手拦腰向络腮胡扫了过去;那络腮胡向下竖着木棍,打了过来,两棍成十字型再次碰撞。张问一个转身,和络腮胡肩膀贴着肩膀,转了一个圈,张问转得非常快,因为他完全是靠直觉在行动。
络腮胡慢了一拍,被张问转到了他的身后,但是这家伙实战经验相当丰富,急忙弯腰埋下脑袋,“呼”地一声,木棍从络腮胡的头顶上扫过。络腮胡躲过之后,立刻拿着木棍横扫过去,但是这时张问已经再次移动出他的前方,从左边转到他的身后。络腮胡急忙操棍从右边迎敌,但是慢了一拍,张问的木棍已经扫到他的肩膀上,“砰”地一声打了个实在,络腮胡痛叫了一声。
第三轮结束,众人愕然看着张问,练章照和叶青成都不可思议地看着中间,张问居然赢了!
那个络腮胡军士的功夫不见得有多好,但起码是个练家子,长得又强壮,而且每天都和刀枪棍棒打交道。张问只是个文官,居然赢了,所以不得不让众人意外。
张问意犹未尽,又和那络腮胡比试了两轮,都赢了络腮胡,这才过足了瘾离开比武的圈子。叶青成跟了上来,忍不住问道:“大人,您是怎么做到的?”
张问笑道:“我能学会四书五经考上进士,能学会兵法并应用于战场,剑法有多难?”
叶青成赞服。
一个年轻的进士,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有深厚的背景,要么就是有比常人更好的悟性和学习能力。张问无疑属于后者。
第二天,张问得到了孙隆到达温州的消息,孙隆带来了几船粮食和一些军费。张问忙迎出辕门外。
只见孙隆和几个人远远地走过来,孙隆瘦高个头,比跟在后面的几个人高了半个头,白面无须,皮肤很好。他满脸笑意,走到张问面前,就抓住张问的手,一副亲热的样子。
孙隆的手冰冷,而且很滑,给人阴气很重的感觉,张问的手被他抓住,照样一阵不舒服,他一边笑着应酬寒暄,一边借机把手抽了回来。
这孙隆牵连西湖棋馆案,却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刘朝不仅没抓他,还让他带着军资出来办事。张问心下有百般猜测,口上当然不会说这件事。
不过孙隆却主动提起,他一脸不爽道:“唉,张大人,您这回可把咱家害苦了!亏得咱家把张大人当自己人,张大人却在背后阴了咱家,这是什么事儿?”
“孙公公少安毋躁,进屋说话。”张问尴尬地说道。
两人走进客厅,孙隆把运来的物资清单交给张问,又拉着脸说道:“不是咱家说你,张大人,你这么干对自己有啥好处?对付东林党,那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现在可好,你是得罪了一大堆人,宫里的王公公,朝里的崔大人,现在谁不对你火大?不说别人,咱家现在心里就不舒坦,搞不懂你,好好的大家发财有何不好?”
孙隆这么一通抱怨,张问顿时觉得,这家伙还有些可爱,当一个人忌恨你时,明说对你不爽,这样的人其实没那么可怕。
张问点点头道:“孙公公所言不差,我也想过装作不知道,大家捞些好处。但是下官后来派人探听到,这事可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哦?”孙隆看向张问,静待下文。
其实张问啥也没探听到,但是孙隆说自己在背后阴他,张问总得找些借口敷衍过去,于是就想一通瞎说。
“西湖棋馆那样的地方,在江南可不只一个,有多少大户、商贾、官员与之往来?这中间产生的利润,可不只是崔大人、王公公等等人分了,还有大量的银子被幕后操纵棋馆的人弄走。您可知道这幕后的人是谁?”
孙隆瞪眼道:“不是叶向高的孙子叶枫么?”
“嗯,就是叶枫,可孙公公知道叶枫和白莲教有什么关系?祸乱整个福建的白莲教匪众,背后有人支持操纵,这个人就是叶枫!”
“不会吧?”孙隆大吃一惊。
张问道:“您想想,叶家就在福建,叶枫在福建利用白莲教起事,意图不轨,有什么不可能的?现在孙公公知道了吧,我能不把棋馆的事儿捅出来,等于资敌,这叛乱还怎么平定?”
孙隆摇着头道:“咱家难以相信,张大人有证据,说明是叶枫幕后控制白莲教?”
张问一本正经道:“我会找到证据,证明这件事的。”当然这不过是张问随口胡诌,但是这时他突然觉得,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叶家已经够兴旺的了,叶枫还冒着风险搞那么多事干什么?这只是可能,实际上确实很难置信。
这时孙隆又说道:“张大人对刘公说白莲教会进攻温州,现在什么情况?”
什么白莲教进攻温州,根本是没有的事,不过是张问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