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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6节

醉枕江山-第7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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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大年除夕,初五那天又是五行会会主秦则远秦老爷子六十六岁大寿,秦家这个年过的就尤其隆重了。本来长期留驻在扬州的三郎君也带着妻室儿女全部赶回灞上过大年,为老爷子祝寿。

一门儿孙承欢膝下,围炉团坐,辛苦了半辈子的秦老爷子看了只觉心满意足,只要年年如此,此生再无所求了。儿孙们都是极孝顺的,在他面前小心翼翼,都捡哄老人开心的话说,秦老爷子老怀大慰。

期间,家里管事曾悄悄禀报说,东西两盟各大帮派又在街头群殴,整个镇上已经打乱了套,五行会里有很多弟子被打伤,秦家大郎都把这个消息给压了下去:“今儿是除夕,得让老爷子高兴,天塌下来也得明天再说。”

秦则远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精力不济,说是守岁,中间哪能连个盹儿都不打。时近午夜,秦老爷子感觉有些疲倦,正要示意他的如夫人扶他去歇息一下,二管事又急匆匆走了进来。

天没塌下来,他手里持的只是一张拜贴,但是秦家大郎接过来一看,脸色却顿时一变,马上赶过去在父亲耳边低语了几句,拜贴的署名处没有字,只有一副图,一副很古怪的图,看着像船,又像浪尖上的一条鱼。

秦则远神情一肃,沉声道:“引他自角门儿进来,为父在内书房等他!”

人被带进了书房,这人身材高大,身上套着一件黑色的“一口钟”,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袍领上有连衣的软帽,往头上一罩,低着头时连脸都看不清楚。

这人进了书房,抬手掀下软帽,正急步迎上前去的秦则远顿时张口结舌地定在那儿,这个人他认得,因为这个人曾上门向他推销过什么娇小妩媚的麦地那女奴,这人是在镇上包了一家客栈的那个大食商人。

若不是已经验看过他的拜贴,确信秘印无误,秦则远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定了定神,才惊叹道:“你……你是奉公子之命而来?公子当真神通广大,居然……居然……”

阿卜杜拉微微一笑,接口道:“居然连我这胡人都能被他所用,是么?”

秦则远稍微有些尴尬,忙道:“以前不知道阿卜杜拉先生是自己人,如有冒犯,还请原谅。不知阿卜杜拉先生今夜光临,可是公子有什么吩咐?”

五行会,秦则远,是隐宗的人。时下经营漕运的利润对世家豪门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凭他们的人脉资源和雄厚资本,他们有的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可以做,可沈沐在意。

沈沐起于微末,要对抗当时远比他庞大的显宗,任何可以争取、利用的力量,哪怕只有一点,他也不会放弃,于是,谁也不知道,隐宗在漕运码头居然就悄悄埋下了一路伏兵。

沈沐当初扶持五行会,只是为了开拓财源,并通过五行会招揽各方豪杰为己所用,等到隐宗渐渐壮大,五行会的那点利益就不大看在沈沐眼里了,从那时起,他很少再对五行会下指令。

直到上一次显隐二宗在长安展开粮食大战,对隐宗而言已经如同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般的五行会,才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沈沐当时为了打败姜公子,不但动用了自己的全部存粮,并向支持他的李家、郭家等山东世家借调大批粮草,还利用一些官员贪腐的把柄向他们敲诈勒索,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粮食搞到了,不运到长安还是不能发挥作用,当时五行会就起了大作用。而这一次,沈沐要用五行会做什么呢?

阿卜杜拉落座之后,缓缓说道:“最近灞上发生了许多事,我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秦则远讶异地道:“公子已经知道此间发生的事了?”

阿卜杜拉诡谲地笑道:“这里的事还没发生时,他就已经知道了。”

秦则远稍一琢磨,一双老眼中顿时爆出两道精芒:“难道……顺字门的崛起是公子的手笔?”

阿卜杜拉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秦则远骇然道:“怎会如此,公子想做什么?”

阿卜杜拉笑容可掬地道:“这,就是我今夜找你的原因了!”

正文第九百六十五章遥相呼应

阿卜杜拉的珠宝、香料、地毯和女奴已经卖掉了一大批,但是他又购进了许多贵重的东方货物,诸如瓷器丝绸一类的,都是些娇贵的东西,所以他还是继续包租着整家客栈。

阿卜杜拉有身边人侍候,连饮食都是自己烹制,客栈掌柜的乐得轻松,过大年的时候,店小二都放了假,掌柜的一家人则回城过年去了,整个客栈都丢给阿卜杜拉,这里俨然成了他的家。

客栈前面挂起了一串长长的红灯笼,还堆了很多的爆竹,就连灞上一般人家不舍得买的烟花都摆了几十匣,阿卜杜拉入乡随俗,让他的随从武士们也应景儿过起了唐人的节日。

客栈的竿子很高,挂的那串红灯很长,灞上处处灯火,这串灯火并没有特别引人注目,但是古竹婷看到了,于是在爆竹声声中,她悄然赶来。

还是杨帆先前所居的那间屋子,屋中矮几上已经置了酒菜,杨帆盘膝而坐,门扉一开,先迈进一只纤巧的鹿皮小靴,古竹婷轻盈地闪进来,掀去头上昭君卧兔儿的暖套,欣然道:“阿郎召见,可是要动手了?”

几前有红泥小炉,炉上正温着酒,酒香四溢。杨帆看见她来,笑指对面道:“来,坐下说。”

古竹婷略一犹豫,却没有走到矮几对面,而是款款地走到榻边,折腰脱了靴子,只着一双雪白罗袜,盘膝坐到榻上,轻轻挨着杨帆的身子,那明丽的双颊似乎被炉火映的,微微泛起一抹嫣红。

杨帆微感意外,不知她鼓了多少勇气,才做出这个对她来说大胆已极的举动,杨帆忍不住握住她的柔荑,道:“别的事,先不谈。此刻是一年之末,也是一年之始,你和我一同守岁,可好?”

当然好,只听了杨帆这句话,古竹婷的眸子就像窗外乍然绽放的烟花般灿烂,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人,这一年的除夕。注定是她一生中最难忘的一个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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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帆醒来时,耳畔有爆竹声声,这是新春第一天的早晨。

他的头晕晕的,有些口干舌燥,这才发觉除夕夜,守岁未成,尽付一醉了。

宿醉方醒的杨帆依稀记得,昨夜他与古竹婷一番畅饮,开始还好,后来醉意上来。和她说了许多过往的故事,说到自己阴差阳错如何混迹朝堂。居其位后又如何想着有一番大作为。

他还提到了女人。他提到了小蛮、阿奴,好象还有婉儿,最后说到了早逝的宁珂。他记得,那时他已泪流满面,酒喝的也愈加快了,而古竹婷就像温柔的阿姐,柔声地宽慰着他。

他记得。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举杯遥祭宁珂姑娘的芳魂,然后他就摔倒了。是古竹婷半拖半拽地把他拖上床。好象还枕着他的胳膊,陪他躺了好久,说了很久……

杨帆的神志渐渐恢复了清醒,扭头看看,火盆中的兽炭犹在一明一暗,身上的衣服还穿的好好的,身上裹着轻柔如羽的波斯毛毯,上边又厚厚地压了一层被子,被窝里很暖和,鼻尖却有点凉。

杨帆抽出手来摸摸鼻子,手上犹有余香,一缕女人香。

杨帆又怔怔地躺了一阵,这才坐起身,从几上抓过水壶,咕咚咚地灌了几口,润了喉咙这才掀被汲靴,双脚刚一沾地,便是一个踉跄,那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尤未消失。

杨帆抚着昏沉的脑袋打开房门,就见任威站在门外,一身新衣,身后是屋檐下一排如剑的冰棱,任威一咧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向他拱手笑揖道:“阿郎福庆初新,寿禄延长!”

杨帆眨了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拱手还礼:“一顺百顺,大吉大利!”正在院中活动的几名侍卫听得动静,纷纷赶过来向阿郎拜年,杨帆双手虚拱于胸前,不住地还着礼:“一顺百顺,大吉大利!”

他的发髻因为昨夜醉卧不曾打开,早晨起来也没重新梳理头发,现在发髻压得歪向一边,再配着他拱手胸前的动作,像极了一只捧着松果不住点头的小松鼠。

互相说完新年贺词,任威才忍着笑道:“阿郎,你的发髻。”

杨帆摸了摸头,“啊”地一声,道:“给我烧些热水来。”

杨帆转身就要回屋,月门口人影一闪,阿卜杜拉领着他的小跟班阿拔斯兴高采烈地走进来,主仆二人俱都是穿新衣戴新帽,一见杨帆老远便高声笑道:“一顺百顺,大吉大利啊。”

杨帆怔了怔,他这吉利话儿居然被阿卜杜拉先抢去用了,杨帆先拱了拱手,才想出句词儿:“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刚说到这里,就听东墙外一片喧哗声,有人语气激烈地说着话,似乎在大声控诉着什么,有人声音愤懑,似乎在不断地咒骂,伴随着的是大队人马从巷中急急走过的脚步声。

站在院子里,可以看见墙头上露出一片棍棒梭枪飞快闪过的景像。杨帆宿醉方醒,脑筋还不是很灵活,他怔怔地看着外面混乱的景象,惊讶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阿卜杜拉扭头看了眼这个罪魁祸首,奇怪地道:“不是你说今日发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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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帆醉前一语,灞上一夜不靖。

除夕夜的大骚乱一直持续到三更天才逐渐平息,此时古竹婷刚刚安顿好酩酊大醉的杨帆返回顺字门,古竹婷一回顺字门,就唤来正与卓一清等人围炉畅饮的三位兄长细细嘱咐了一番。

秦府这边,阿卜杜拉悄然从角门儿离开,秦则远马上把长子和心腹大管事唤进书房,三人密议良久,二人离开,秦则远则唤来一位妾室,服侍他在书房小榻上小憩。

秦则远的侍妾事先得了老爷子的吩咐,要她在五更天一定要唤他起来,是以根本不敢入睡,只是倚在床头假寐,五更天,街头爆竹声起,那侍妾马上唤醒老爷子,侍候他洗漱更衣。

秦则远洗漱已毕,着装整齐,大管事马上赶来搀扶,一路上细细地禀报了些什么,之后秦则远赶到正厅,阖府上下按着儿子儿媳、孙子孙女、管事帐房、家仆奴婢的顺序一一入厅,向老爷子叩头拜年。

之后全家用早膳,饮屠苏酒,吃蒸糕、米花、胶牙饧、春饼等,随即大开府门,接待前来拜年的亲友故旧。圈子门门主是第一个来给秦老爷子拜年的,秦老爷子亲自往大门外迎接,不意竟在府前遇刺。

刺客身手极其高明,幸好这些日子灞上各大帮派都重金礼聘武艺高强的江湖高手前来助拳,秦老爷子和圈子门门主傅老三身边各有两名武艺高强的保镖,几人及时出手,刺客只伤了秦老爷子一臂便逃之夭夭。

几乎于此同时,顺字门乔帮主长街遇刺。乔帮主是去给三河会会主黄云山拜年的,顺字门现在和日月盟、三河会是盟友,三大帮派中三河会的黄云山年岁最长、辈份最尊。

不料乔木行至半途,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遇到刺客,众弟子护着乔木且战且退,浴血长街,恰好碰上日月盟的人也来给黄会主拜年,及时加入战团,在折损几名好手后,这才惊退刺客。

西盟那边,因为秦老爷子受伤,五行会上下怒不可遏,适逢其会的圈子门门主也是心有余悸、恼羞成怒,二人马上把情况通知了同为盟友的太平帮,磨刀霍霍,意欲以血还血。

东盟这边,因为顺字门门主遇刺,日月盟也折损了几名好手,两帮首领又是在去给三河会黄老会主拜年的路上遇刺的,黄云山闻讯也是勃然大怒,马上亲自探望乔木和日月盟,并调兵遣将,意欲以牙还牙。

昨夜那场骚乱一直持续到三更天,此时刚刚天亮,双方参与群殴的弟子心气未平,一听说又发生了首领遇刺的消息,双方不断磨擦累积下的矛盾仇恨,终于无法控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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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一直在关注灞上各大帮派的动静和城中刑部御史台一众钦差的行动,他会发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者之间,似乎有一种很奇怪的联系。

它们各自采取的一些行动,总是相互呼应,相互配合的。如果说这是一种巧合的话,那么今天无疑又是一次巧合,当灞上两大同盟帮派因为刺杀事件而激发了大械斗的时候,刑部和御史台就马上采取了行动。

正月初一一大早,柳徇天穿着一袭殷红底五幅捧寿团花的紫绸袍子,满面红光地坐在正厅正位上,家里人逐一上前向阿郎叩拜,致上新年贺词。

等他的第六房妾室抱着他刚满周岁的小女儿上前见礼时,粉妆玉琢的小丫头奶声奶气地说着娘亲教她的吉利话儿:“爹爹新春吉祥,前途无量!”

柳徇天眉开眼笑,张开双臂就要抱过女儿亲热一番,管家忽然气喘吁吁地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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