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第50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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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三兄弟也不遑稍让。
朝廷中先是因为南疆动荡产生了一次官场大清洗,继而因为纂连耀一案,洛阳城中大批官员落马,也出现了一批官员空缺,崔家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所以崔氏兄弟便进京了。
其实在南疆选官名单上就有崔家的一席之地,这是很正常的,如果这份名单上一个世家子弟都没有,那才会惹人生疑。
武则天虽然想打压世家,却只想用软刀子割肉的手段来削弱它们,并不愿意与他们公开决裂。女皇虽然果决,却也不愿向一个庞然大物宣战的时候,不留一点退路,所以还是要给世家一点甜头的,叫他们吃不饱也饿不死,不至于铤而走险。
但是崔湜并不是那份名单上的人,因为他不愿意去。他是博陵崔氏安平房的嫡支子弟,到蛮荒之地做官,治理一群野人?崔湜视如畏途,他的目标在京城,在这繁华之地、武周首都。所以他携弟入京,成功地拜到太平公主的门下,通过她的举荐做了官。
当然,除了崔湜确有才华,值得招揽,太平公主也未必就没有利用崔湜和博陵崔氏搭上线,建立一种更密切联系的目的,如果能有这样一个世家暗中向她提供支持,对她招揽更多人才显然大为有利。
否则她空有大唐公主这个身份上的优势,也不可能把那么多的人才拉拢到自己身边,总有些人是不相信遥遥无期的承诺,而是更重视眼前利益的。
崔涤是头一次到洛阳,而且是头一次受公主之邀出游,是以兴奋不已。同为世家子弟,在骄傲的姜公子眼中,李唐皇室就是一个暴发户,武周皇朝更是一个大笑话,他从头蔑视到脚,根本不放在眼里。
但崔涤不同,对于太平公主的邀请,他还是很有些受宠若惊的。他甚至在幻想,凭着他的文采和相貌,能不能得到这位美丽的大唐公主的青睐,也许会有机会和她发生一些很旖旎、很香艳的事情。
当然,现在不成,那位美丽的公主殿下正怀着身孕呢。崔涤所想的与做面首无关,他自信凭他的家世和才华,仕途上一定可以有一番作为,他垂涎太平,并不是想靠服侍女人上位,只因为那是公主。
一个高贵的女人,他不放在眼里,崔家往来的都是高门大户,高贵的女人他见多了;美丽的女人,他也不放在眼里,他的身边有得是美丽的女人,不管是高贵的、优雅的、妩媚的、清纯的,亦或是风搔无比的……可是身份高贵且又美丽妖娆,两种完全无害的物质融合在一起,对他而言,就成了一副强力的春药,令他姓致勃勃。
崔湜并没有崔涤那样兴奋,也没有像他一样想入非非的念头,当崔涤又一次向他提起太平公主的美貌和风采,隐隐露出觊觎之态时,崔湜淡淡地提醒道:“你貌似已经忘了坊间所传的公主与杨帆之间的事了。”
“我当然没有忘!”
正在发情的崔涤被他刺了一下,马上不屑地冷笑起来:“公主可以喜欢他,当然也可以喜欢我!公主若是喜欢了我,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你不会以为他掌管着继嗣堂,就有资格对咱们指手划脚吧?”
崔湜皱了皱眉,不悦地道:“莫非你忘了我们到洛阳来的目的,长辈们对我们寄予了多少厚望?你怎么跟没有见过女人似的!”
“女人我当然见过,可是没有一个是公主!”
崔涤年轻的脸庞因为兴奋而有些发红:“大兄,你有没有发现,公主此行所邀的男子,虽然身份各异,可是个个都是才学出众、丰仪俊美,嘿!我看……公主就喜欢容颜俊美的男人!”
他转了转眼珠,压低声音,用暧昧的语调道:“说不定,他们本来就是公主的入幕之宾!咱们这位公主殿下,只怕不只杨帆一个情人呢!”
崔湜皱了皱眉,道:“那你还乐在其中?”
崔涤晒然一笑,道:“我又不是要娶她为妻,她有多少男人和我有什么关系?宝幄之中,温柔乡里,能与一位美丽高贵的公主解履拥衾、同赴巫山,云雨销魂、一夕缱绻,你不觉得这是人间至乐吗?”
“够了!”
崔湜“啪”地一掌拍在厢壁上:“早知如此,这一回,我就该带阿莅或阿液来,而不是!”
崔涤见大兄发了火,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行驶中的马车忽然停下,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殿下,已到龙门山下,前方道路无法通行,得步行上山了!”
“哦?”
正凝望雪野悠然出神的太平公主攸尔清醒过来,一弯腰就要掀帘出去,坐在车厢侧面的贴身侍女急忙低呼一声:“殿下!”
太平公主得她提醒,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如今可是一个孕妇呢。
她懊恼地道:“还得装好几个月呢,真烦!”
她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让那侍女扶住,再由那侍女掀开轿帘,这才缓缓走出去,脚步轻柔,像是怕踩死蚂蚁似的……
第六百七十四章男性本能
太平公主走下马车的时候,受邀而来的客人已经先她一步下了车,正在左顾右盼,大声谈笑,一见太平公主走出来,他们纷纷围了上来…高戬四处看了看,皱眉道:“殿下驾到,温泉汤监竟然无人迎候么?”
太平公主微笑道:“本宫这次来,压根就没告诉他们,如此清峻出尘的雪景,若是有一班俗人在耳边聒噪,还有什么意思?走吧,咱们这就上山,诸君一路疲惫了,上山之后且先沐浴一番,洗洗疲乏,再行饮宴不迟。”
崔涤赶紧上前献殷勤道:“殿下身子不适,这石阶雪滑,您可千万小心!”
太平公主向他嫣然一笑,颔首谢道:“四公子有心了!”
太平一笑,崔涤顿时魂魄俱消,连骨头都酥了三分,心中只想:“造化尤物,果然不同凡响。记得家中几位嫂嫂有孕在身时,纵是本来十分娇艳的,气色肤质、肥瘦容颜也难免要有些变化,可这位公主殿下除了腰围略增,竟是丽色照人,若不是她有孕在身,那香姿玉体又该是怎样的诱人啊。”
旁边又有一名侍女过来,双双搀定太平公主,一行人便要上山。太平公主扮的是孕妇,山道石径,过于光滑,不能走快了,众客人都随着太平公主缓缓而行,刚刚走出不远,才拐上山间石径,前方忽有一人闪出身形,大惊小怪地道:“哎呀,公主殿下怎么来了,殿下到龙门来,怎么也不提前告知一声,以便臣等早来接迎啊!”
太平公主看着装模作样的郎君,心中既好气又好笑,她哼了一声,微微仰起下巴,故作高傲地道:“平身吧,本宫一时兴起,邀约了众位好友同往龙门一游,兴之所至,何必着人告知什么!”
崔涤微笑着走上来,上下看看杨帆,故意作出一副并不相识的模样问道:“足下是什么人,看你这身服色,莫非是本地汤监?”
崔涤当初在长安,一群人因为炫耀诗词被杨帆奚落过一阵,虽然当时并不是针对他,还是令他心中不悦。如今到了洛阳,他对太平公主一见倾心,对这位早就与太平公主有绯闻的杨帆就更看不顺眼了,这时有意奚落,只想看杨帆窘迫的样子。
杨帆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这不是崔家公子么?年纪轻轻的,记姓可不大好,杨某在长安城的时候,不是曾经与足下见过一面么?”
“啊!我说瞧着面熟呢,原来是……杨郎中啊!”
崔绦作恍然大悟状,惊奇地道:“哎呀,我记得足下那时是刑部司刑郎中。六道巡抚钦差啊,何等风光的人物,怎么现在……呵呵呵,这可怪不得在下,杨郎中陡然换了这身绿袍,在下眼拙,一时竟没能认得出来。恕罪、恕罪!”
杨帆笑了笑,道:“原来崔公子只重衣衫不重人。那就难怪了。”
崔绦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反唇相讥道:“足下原本绯袍着身,鱼袋在腰,威风赫赫,不可一世,骤然间换了这身绿袍,连鱼袋也没了,孤零零一人站在这龙门山上,作了一个小小六品官,如此反差,教崔某如何认得出来?”
杨帆笑道:“崔公子出身名门世家,纵不入仕,也是身份清贵,我这六品官当然不会看在足下的眼中,不过既然称得一个官字,那便是事君治民的一个差使一份职务,六品也好一品也罢,在杨某心中都是一般贵重,心中只有敬畏,可不敢自甘菲薄!”
这句话一说,与公主同来的几人神色便有些不自然了,因为这几位仁兄都还没资格配银鱼袋。
高戬现在是礼部司礼丞,从六品下,张同休、张昌仪、张昌期三兄弟分别在礼部、户部和吏部作官,实权固然不小,若论品级的话,最高的也只有从六品上,张说是进士及第,而且是头甲头名,苦熬多年,现如今身为左补阙,才是个从七品上。
而薛湜本有进士出身,进京之后又走了太平公主的门路,得公主引荐,走的是荐官的路子,同样被封为左补阙,和张说一样也是从七品上。崔涤这不经考虑的一句话,把同来的这些朋友包括他的兄长在内给一网打尽了,只漏了一个惠范,因为他是和尚。
其实,六品官、七品官绝对不算小,张柬之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起点极高,可他一直到六十岁,还在从九品的县尉任上扑腾呢。崔涤的本意也不是嘲讽杨帆的官品,他想嘲讽的是杨帆的职务。
官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官职。同样是官,一个从九品的县尉,在一县之内权力和地位仅次于县令和县丞,掌管一县之地,那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可是哪怕你是一个六品官,你在司农寺里给皇帝看山泉种野菜,管着那么一二十人、三两座山头,那算什么?
崔涤想说的就是这个,可他是顺着杨帆那句“只重衣衫不重人”说下来的,一时不慎中了他的圈套,再被杨帆刻意一点,别人听着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一时之间除了胡僧惠范怡然自得,依旧摆着他的高僧风范,其他几人个个不愉,张氏三兄弟修养不够,更是直接把那难看摆在了脸上。
崔涤结结巴巴地辩解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你虽然是六品官,可你……你能跟我家大兄这六品官比么,我是说……”
“够了!”
崔湜脸色铁青,厉声喝止了自家兄弟,向杨帆和其他几人团团一揖,歉然说道:“舍弟年轻识浅、狂妄自大,出言无状,冒犯了诸位,还请杨汤监和各位好友多多宽宥!”
崔湜说的客气,众人也不好显得小气,连忙堆出笑容,纷道无妨。太平公主瞟了犹自气愤难平的崔涤一眼,暗自皱了皱标致的双眉,心中暗道:“此人年纪与二郎初入仕时相仿,可心胸气度、见识阅历。真是差得远了,此人不可用!”
唐代作官,主要有科举、恩荫、推荐三种。太平公主就拥有荐官权,她原本答应过些时候,帮崔涤也举荐一个官职的,这时见他表现,厌恶油然而生。
崔涤还巴望着能得到太平的青睐,爬上公主的牙床,一尝天子之女的滋味儿,却不想一时冒失。不但出言无状得罪了一大帮人,而且还嘲讽了这位公主殿下爱煞了的郎君,崔涤就此被判出局。他还懵然不知。
惠范见气氛有些尴尬,这才宣了一声佛号,捻着念珠走上前来打圆场:“呵呵,崔四公子只是与杨汤监开个玩笑,各位不要放在心上。公主玉体娇弱。受不得风寒,就请杨汤监为我等带路,这便上山去吧。”
说着,惠范若有深意地看了杨帆一眼,心道:“坊间传言,杨帆已经失了公主的欢心。如今公主上山携我等同来,与杨帆又形同陌路,莫非是真的?”
杨帆稽首还礼道:“这位大师。公主殿下此来不曾事先通知过,是以……,这山上……,不知公主殿下与各位贵客今日上山只为汤沐,还是打算在此小住些时日呢?”
张同休面色不善地道:“怎么?公主殿下与我等是否要在龙门小住。这也需要向你报备不成?”
张氏兄弟之所以与太平为善,主要是因为张氏家族能够重新崛起得益于张昌宗、张易之两兄弟得到女皇的宠爱。而张昌宗是太平公主居中引荐才成为天子新欢的,所以太平公主就成了张氏族人眼中的贵人。因此这一次太平公主一开口,张氏几兄弟便欣然应允。
张氏兄弟现在就像当初的薛怀义,籍着天子恩宠,很有些骄横跋扈,能被他们放在眼里的人着实不多。而且,张同休现在对美丽的太平公主也有那么一点意思,一个美丽的女人,又有不甚检点的名声,如今主动邀请他出游,他岂能没有一点想法?因此对杨帆,张同休便也有了一些敌意。
杨帆道:“这个,自然是不需要先行告知杨某的。只是……实不相瞒,今日来少卿刚刚携了一些朋友上山,也说要在山上住下,诸位若要上山,恐怕……这山中宫室不敷使用。”
张同休眉头一皱,问道:“来少卿?你是说来俊臣吗?”
杨帆道:“正是!”
张昌期傲然道:“来俊臣?他有什么资格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