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第4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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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了这一点。独孤宇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看着妹子憔悴的容颜。独孤宇既内疚又心疼,轻轻拉过一条薄衿替她拦在腰间。轻声道:“你好生歇息一下吧!”
牛车“吱吜吱吜”地唱着小曲儿,沿着朱雀大街慢悠悠地向前走着,远处,永康坊高大的坊门已然在望。
独孤宁珂细微而平稳的呼吸就像一只午睡的猫儿,可是当车子拐进永康坊,快到公主府时,她就像精确计算过时间似的醒了过来:“阿兄,到了么?”
独孤宇忙扶她坐起,说道:“快了,马上就到!”
独孤宇掀起窗帘向外看了看,嘴角一勾,忽地轻轻笑道:“我听说,这杨帆是太平的面首呢。唉!太平啊……,如果薛驸马还活着,太平断不致如此。”
宁珂轻嗤一声,道:“你觉得可能吗?”
独孤宇想了想,脸上讥诮的神色便悄然敛去。
是啊,可能吗?
一个对千顷良田、两淮盐场一成干股、百名新罗高丽美女、三个亲友家眷做官的机会都视若无睹的人,一个宁肯得罪卢家也不愿顺势下台,退让一步的人,怎会为人面首?
宁珂依旧是柔柔弱弱的声音,却从骨子里透着一种坚定的赞赏:“他,是大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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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帆好奇的问冯元一:“为什么不去长安呢,孙郎中已经答应在我回京之前,替我照顾你了。”
这个身高仿佛十四五岁的少年,年纪和心智却还是十岁儿童,他听说杨帆不随公主车驾一同返回洛阳时,便有些焦躁不安起来。方才终于窥个空子,悄悄地牵了牵杨帆的衣角。
杨帆醒过神来,带着他走到院落一角,冯元一便迟疑着说出了他的想法:“我……我想跟着杨大哥,杨大哥总会回洛阳的,是吧?”
杨帆摸摸下巴,道:“嗯,我当然会回洛阳,不过……”
冯元一急忙道:“那就没关系了,那我就在这等!等杨大哥回洛阳时再一起走。杨大哥,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招惹麻烦的,我就每天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冯元一骤逢大变、家破人亡,是杨帆救了他。孙宇轩和胡元礼自然不曾对他恶语相向,却也不曾有过亲热的举动,在冯元一心中,杨帆已是他在长安唯一能够亲近和信赖的人,杨帆如今想把他托付给一个对他来说很陌生的人,他当然感到惶恐不安。
杨帆虽然不是很了解他的想法,不过见他紧张兮兮地看着自己的模样,略一犹豫,便点了点头,道:“好!那你就留下吧,一会儿送走了公主,你就跟我走,住到公孙府去!”
“谢谢杨大哥!”
冯元一喜笑颜开,向杨帆鞠了个躬,便乖巧地闪到了一边,以免再打扰杨帆和人说话。冯元一是潘州刺史之子,岭南土皇帝的儿子,从小也是养尊处优的贵介公子,可是经此大难,很快就成熟起来了。
苦难,总是令人成熟的。
“帆哥儿,你什么时候回洛阳?”
马桥大大咧咧地走过来,全无芙蓉楼上看见他时的那种森严气度。
“呵呵,你放心吧,我怎也不会拖到你家宝贝的满月酒都吃完了还不回去。”
杨帆对马桥说了句笑话,这才认真地说道:“我想拖太久朝廷也不会同意的,虽然病说的很重,可是……最多也就拖一个月,再加上返程所需的时间,最迟一个半月,我就回洛阳了。”
杨帆之所以留下,是因为他患了“重疾”。
在场的人除了太平公主的人就只有胡元礼和孙宇轩了,这两个人都是共过患难的,如今杨帆留下,只是为了等着他的孩子出生,这是人之常情,又不是犯奸作科之事,谁能不成全他呢?
至于柳徇天,柳府君正率领长安府的一班文武在前堂大厅上候着呢,杨帆等人是破例被引进中堂的。
过一会儿出去时,杨帆就得让人扶着,有气无力、没精打采了。
至于柳府君昨天还亲眼见过杨帆生龙活虎的跟卢家小公子为了独孤世家的一个女人发飚……
咳咳,不好意思的很,杨大官人就是今早害的急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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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长途马车驶上了蓝桥,桥下河流湍急,蓝溪水如碎玉雪屑般,溅溅一团团白色的浪花,旋转翻滚着远去、消逝……
马车明显是长途跋涉而来,可是马车却干净的好象纤尘不染,就连车辕都洗涮的干干净净,透出干净的木质原色。
车厢里,姜公子一身白衣如雪,同样干净的不染纤尘。
在他修长的手指上,正摊着一张雪白的信笺。
车子走的很稳,姜公子慢慢看完手中的信,五指修长的手指慢慢合拢,将信紧紧地攥了起来。
白发苍苍的陆伯言坐在侧首,平静地看着他。
姜公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道:“我卢氏族人即将全部回返范阳,三年之内,禁足不出!”
陆伯言微微皱了皱白眉,还是没有说话。
姜公子嘴角微微勾起,怪异地笑了笑:“我此来长安的打算,全都毁了!”
陆伯言忍不住开口了:“因为何故?”
姜公子缓缓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过了半晌,才如秋霜般萧瑟地吐出两个字:“杨帆!”
姜公子此番秘密返回长安,为的也是南疆空缺出来的官位,运作好了,多争取几个位置,对他帮助极大。
虽然对朝廷来说,决定此事的关键人物都在洛阳,可是对世家们来说,决定此事的关键人物却在长安。姜公子想要从中得利,必须得跟出身世家的这些政界幕后大佬们协商、沟通、谈判、妥协。
姜公子虽然败在沈沐手里,可他们争的毕竟只是内部的权力和地位,大家一脉连枝,谁也不可能与对方做生死之争,他想大大方方地回长安也无妨。可是这里本是他的地盘,如今输给了沈沐,心高气傲的姜公子哪还有脸明着回来。
再者说,他要做的事也不需要敞明身份,暗中接触更方便他行事,所以姜公子一路行踪很是隐秘。谁知他还没到长安,筹划种种便如梦幻泡影,转眼成空了。
“杨帆!”
姜公子胸中蓦地涌起一股怒气,双眼一睁,眸中一片森然!
第五百八十六章弱不禁风的杨二郎
太平公主从后宅里姗姗走来。
因为今日启行,长安官吏乃至一些长安豪门世家都来相送,所以太平公主穿了盛装,容颜依然妩媚,却比平时多了几分高高在上的贵气。
几乎是头一眼她就看到了杨帆,只是深深地注目了一眼,没有说话。杨帆也是一样,哪怕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两个有着男女之间最亲密的关系,可是需要收敛的情感还是要收敛的。
看到杨帆的刹那,太平公主眸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但是旋即就被坚强的眼神所取代。她再不舍也要走,回洛阳比与郎君厮守更重要,不管她在长安时,已经对那耳鬓厮磨憧憬了多久。
从她哇哇降世,成为一代女皇的女儿那天起,她就不再仅仅是一个女人,情爱、丈夫、子女与家庭,从来都不是她的全部。太平公主只是深深地凝注了杨帆一眼,便向胡元礼、孙宇轩、马桥等人微笑着颌首,接受他们的礼拜。
胡芒姑娘陪在太平身边,她还是一身苗装,只是比起在蛮咐时身上的首饰多了些。头上、颈上、肩上、臂上、腕上、腰间、足踝,浑身上下都是圆的扁的细的长的铃铛管子穗子,银光闪闪。
这些都是孙宇轩帮她置办的,中原女子,身上的首饰超过四五件就嫌累赘了,也不知是因为这些苗饰的特殊造型还是胡菲姑娘的服色特殊,所以配上这些银饰特别合适,没有一点繁琐的感觉,反而凭添几分明媚,透着一种苗家妹子特有的爽利。
哪怕是她走动之间,浑身上下叮当作响,那声音也像音乐一般悦耳,绝无一丝噪乱。孙宇轩看到她,眼睛顿时一亮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官场中人该有的含蓄,胡菲姑娘却不管那些已经向自己的男人快乐地飞去一抹妩媚。
太平公主的管家凑到她身边,低低禀报了一声:“孙府君与长安官吏、世家豪门在前堂恭候殿下呢!”
太平公主点点头,说道:“我们走吧!”话音一落,杨帆马上身子一歪眼皮半垂,两眼无神,气息奄奄亏得站在旁边的冯元一虽是十岁顽童,身子却像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般结实,勉强还能托得住他。
太平公主瞪了杨帆一眼,眼中有拒饰不住的好笑:“你装得太过份了吧?”
杨帆干笑道:“表现的严重一些好。”
太平公主没好气地道:“这还没到前厅呢。”
“哦!”杨帆马上站直了身子。一番不是打情骂俏的打情骂俏之后,太平的脸色轻松了许多,一行人便往前厅走去。
柳绚天等人一见太平公主出现,纷纷上前见礼,杨帆也提前一步,病恹恹地倚在了冯元一的身上。
柳徇天向太平公主见过礼待太平公主与几位关陇世家攀谈的时候,看见杨帆这副模样,忍不住走上前去,纳罕地问道:“杨郎中,你这是……”
杨帆有气无力地冇抬了抬眼皮,气若游丝地道:“昨……夜……,偶…,染急疫,上吐……,下泻,如今全身无力直冒虚……汗……”
柳绚天吃惊地道:“竟然这样,可曾请了名医诊治么?”
杨帆慢腾腾地点头:“请过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总要歇……,歇的。”
柳绚天撮了撮牙花子道:“郎中这般模样,长途跋涉可要小心了。”
杨帆软弱地道:“走不了啦蒙殿下开恩,允我……,在此养病。”刚说到这里,又有下人急急来报:“殿下,独孤宇、独孤宁珂兄妹到了。”
太平公主正和一位韦氏家族的贵妇执手笑谈,一听这话不由吃了一惊,失声道:“宁珂来了?她怎么……”本宫前去迎她!”
太平公主当然知道宁珂身染痈疾,出门走动的机会不多,虽是从小就玩在一起的朋友,她不来相送太平却绝不会有一丝见怪。如今听说她来,才真是把太平公主吓了一跳,赶紧便要亲自去迎。
谁料她刚刚走出两步,独孤宇兄妹便走进厅来。那个曾经扮船娘的侍婢搀住了宁珂的一条手臂,宁珂站得笔直,并不借力于侍婢,侍婢相扶,只是担心姑娘突然眩晕的话,以防万一。
太平急急上前相见,众人也都跟了上来。
众人之中,杨帆由青衣小帽家仆打扮的冯元一扶着,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似乎比人家宁珂小※姐还要娇怯了几分,着实令人侧目,宁珂姑娘又哪能看不到他,两个人四目一对,同时错开了眼神儿。
宁珂一双柳眉轻轻地颦了起来。宁珂久病成医,眼神毒辣的很,再加上她对杨帆似乎先天就有些能洞烛其心的感应,所以只看一眼,她就感觉到:“这个家伙好像在装病!”
杨帆也有点心虚:“这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眼神怎么那么厉害,好象被她看出来了。”
太平公主和独孤宇客气了几句,便迎上宁珂,扶住她的手臂,埋怨道:“你呀,你不来我也不会怪你的。你何必辛苦自己走这一趟。”
宁珂柔声道:“你现在久住洛阳,难得回一次长安,相聚日短,岂能不送?”
两人絮絮地聊了一阵,众人便纷纷登上车马,准备送公主出城。
太平公主搀了独孤宁珂与她同车,其他人倒也好分辨,官方的人都是骑马的,世家中人都是乘牛车的,只有一个例外”杨大官人也是乘牛车的,而且他的车子驶得比那些高门子弟都要慢。
十里长亭,众人停下来,这时就是正式与太平公主道别了。宁珂下了车,由她的贴身侍婢扶着,与同样作弱不禁风状的杨帆并肩站在一起。
众人纷纷道别,太平公主还礼已毕,登上车子,扭过头来,终于还是克制不住地凝望了杨帆一眼,这才轻轻抬起手。素手一拉,竹制的轿帘缓缓落下,遮住了她的云鬓、黛眉,和那双深深凝视着的眼睛……,鞭花在空中炸响,公主的车队在三百名龙武卫的护持下,向洛阳进发了。
站在杨帆旁边的宁珂姑娘从远去的车队处收回目光,声音细细地道:“杨郎中未随公主返回洛阳,可是因为身有不适?”
杨帆本来正想让冯元一扶着他转身登车,一听这话又站住了。
宁珂乱娘嘴唇绽起一抹神秘的笑意:“独孤家倒是常年延请了几位名医在府上……”
一旁的独孤宇会意,忙道:“看二郎这副虚弱的样子,不如请我家的医士再给你诊治一下吧。”
“呃……也奸……”那……,改日杨某一定……”
“嗳!这事哪还有改日的,来来来,上戈的牛车,既然生着病,当然越快诊治越好!”
独孤宇不由分说,搀起杨帆的另一条胳膊,就把他拖上了自己的车子。这时众豪门和众官吏正纷纷准备散去,也没有人格外注意他们的交谈。
昨日曲江芙蓉园里那一种精彩的大戏,李太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