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第2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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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尼朝旁边的胡同口儿努了努小嘴儿,低声道:“小尼就住在这条巷里。”
龙川往那巷里一看,这地方哪能有什么尼庵,果然他不出所料,龙川立即眉飞色舞地道:“好好好,小师太请头前带路,龙某这就替你把菜送回去!”
“多谢军爷啦!”
小尼姑头前行去,虽然宽袍大袖,蛮腰款摆时,竟也隐隐透出一抹风流。
龙川拾起菜篮子,一手牵着马,跟在小尼姑后面,盯着她那袅娜的小腰身,暗自想道:“只听说一些青楼名妓,把青楼楚馆改了道观,既避了官府征税,还惹得一些喜欢异常滋味的客人趋之若鹜。却不想还有人把那半掩门的窑子,改成了尼庵,可惜了她的一头秀发,不过这样的美人儿,又是个光头……想必别有一番滋味儿吧,嘿嘿……”
小尼姑头前带路,领着龙川消失在小巷里……
一柱香的时间之后,小巷里出来一匹马,马上端坐一人,穿着一身大理寺监丞的衣服,佩着一把腰刀,马鞍上还搭着一个革质口袋,这人身材削瘦,一部胡须倒是生得很威武,“他”出了小巷,便提马朝推事院而去。
第三百五十八章龙潭雌虎
推事院的大门如今因为有奉宸卫官兵在此把守,显得格外森严。每一个进入推事院的人,都会受到严格的盘查,白天尚且如此,夜晚这里的防卫之严就可想而知了。
一位骑士策马来到推事院衙门前,从马上跃下来,把马牵到一边,拴到系马桩上,又从马背上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革囊,大步向门口走去,看其穿着,乃是一身大理寺监丞的官服,身材瘦削,一脸胡须。
“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一个奉宸卫士兵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那人摇着马鞭,笑微微地答道:“本官乃大理寺监丞龙川,昨儿就听说推事院这里出事了,呵呵,今天居然调了兵来守卫,咱们这位来中丞还真是有面子啊!”
他一面说着,一面从腰间摸出一枚鱼符,泰然地递给那个士兵。那士兵接过鱼符,认真检查了一番,确认无误后,递还给他,又对他道:“阁下到推事院来,有什么公干吗?”
“龙川”拉开革囊叫他看了看,答道:“这里有些案卷属于要件不齐,我大理寺少卿吩咐,得退回来由御史台补齐一应要件,才能批复存档。”
那士兵退到一边,向他摆了摆手,“龙川”便收起革囊,步履从容地向院中走去。
这个龙川自然就是天爱奴假扮的了。
天爱奴当日闯入推事院,依着她以前对监牢位置的记忆一路摸过去,找到门户之后。就大开杀戒,一路过关斩将,等她冲进牢房才发现:杨帆并没有关在这里。
牢里的犯人一则不知道她的身份,二来也确实不知道杨帆的监押之处,天爱奴匆匆查过各间牢房,不见杨帆踪影,又探问几声。根本无人回答,天爱奴见此情景,二话不说。立即反身掠去。
她是一个受过严苛训练的刺客,对于时机的把握最是清楚。她悍然杀入大牢,看似鲁莽。实则早已做过通盘考虑,她认真估算过她在监牢里能够停留的时间,这时间大概只够她从狱卒那里拿到脚镣钥匙,找到杨帆,破门而入,救他离开。
时机稍纵即逝,她如果能够顺利救到杨帆,二人此时已经开始杀出重围了,如今逐间牢房寻找他已经耗费了不少时间,不能再耽搁下去。否则外面把牢门一封,连她都得被关在这里不能离开了。
天爱奴一见事机不对,返身便走,她刚刚闯过甬道,巡弋至此的执役公差们就发现了两个死亡的看门狱卒。纷纷闯了进来,天爱奴杀出重围,遁入夜幕,等到四处的公人执役纷纷赶来,天爱奴早已鸿飞冥冥。
如果天爱奴能事先抓住一个游哨逼问一下,或许就会知道杨帆被关押的准确所在了。可是天爱奴也算是忙中出错。她在劫狱前什么可能的变故都想到了,唯独没有想过牢房里已经关满了犯人,杨帆被关押在外面临时腾出来的牢房里。
不过这对她的营救结果其实没什么影响,因为关押杨帆的临时牢房过于简陋,为了防止犯人越狱,便在他身上加了重镣,天爱奴就算找到他的准确所在,也不可能在公差执役们闻讯围拢过来以前帮他解开束缚。
第二天夜里,阿奴还想潜进推事院却已不可能了,此处本就是依靠夹墙建成的,四下里一片空旷,在奉宸卫的官兵把守之下,她若潜进根本无所遁形,老远就会被人发现。天爱奴无可奈何,只得离去,今天便想了这么一个办法混进来。
天爱奴大模大样地走进推事院,东张西望地看了一阵,恰好送菜贩子出去的郑小布回来,天爱奴便迎向他,含笑问道:“劳驾!我是大理寺派来退返要件不全的公文的,初次过来,不识路径,请问要到何处交接啊?”
郑小布道:“你往那边走,拐过去第二排房子第三间就是,那门口挂的有牌子,上面写着‘台院衙署’呢!”
天爱奴点点头道:“多谢!”便转身按照郑小布的指示向那边走去。
天爱奴在小巷中,已经从那见色起意的龙川口中问清了她所需要知道的东西,而且打听到这是龙川升职后第一次来推事院办事,便更加放心了,如果那负责交接的人员认识龙川,她就得更加谨慎才行。
天爱奴赶到台院衙署,办公的书吏将革囊中的卷宗取出来逐一做了登记,写了一式两份的交接册子,与天爱奴分别签字画押,天爱奴揣了回执,走出衙署,便在院中转悠起来,手里不用提着厚厚的一只革囊,她的行动更不引人注意了。
此时,徐有功和侯思止在公堂上大打出手,来俊臣闻讯赶去,怒不可遏地吩咐道:“把杨帆暂且收监,叫来子珣审完手头的案子之后便接手提审杨帆!你们两个,跟我来!”来俊臣拂袖而去,徐有功和侯思止气冲冲地跟在他后面,一起离开了。
天爱奴在推事院里转悠半天,始终摸不到头绪,她正想冒险抓个人,到僻静处逼问杨帆的下落,忽然看见从一处两重檐的公事房里拥出来几名执役,押着铐镣加身的杨帆。
天爱奴一眼看到杨帆,心猛地一跳,随即就像停止了一般,沉沉地压在胸膛里一动不动,直到那些人押着杨帆向她这边走过来,天爱奴才如梦初醒,急急收回痴迷的目光,霍然转过身去,这时心脏才又“嗵嗵”地跳起来,犹如擂鼓。
“哗愣愣”的镣铐声由远及近,天爱奴的心跳声也是越来越急,她下意识地去摸刀柄,手心已经沁出细细的汗水。可是恰在此时,一队换岗的官兵悠悠然地从远处走过来,天爱奴想到杨帆身上沉重的手铐和脚镣,又咬着牙克制了自己的冲动。
杨帆在执役们的押送下拖着沉重的脚镣向后院艰难地走去,那副沉重的脚镣估计有十多斤重,仿佛脚上捡了两个铁砣,中间不到一尺长的铁链足有鹅卵粗细,想用手提起锁链又嫌太短,只能靠双脚拖着,足踝磨得血肉模糊,天爱奴蹑在后面,瞧见他双足模样,好一阵心疼。
推事院里这时节正是忙碌的时候,有大理寺、刑部、洛阳府等处赶来办事的公差,有奉宸卫的官兵,有推事院里的公差押着犯人回牢或者从牢中提出犯人,天爱奴大摇大摆地跟在那些差役后面,走得从容不迫,根本没人过问。
投役们押着杨帆,到了临时监牢区,把他押进去,重新用固定在墙上、地上、梁上的铁链把他锁好,最后一个出来的差人刚想上锁,却发现那挂在锁环上的锁头竟然是锁着的,不禁没好气地叫道:“张头儿,张头儿,开锁啦!”
这时那几个差人已经走开,这落在最后的一个差役又向房山墙面处走去,扬声喊那张立雷来开锁,天爱奴一看机会难得,立即闪身过去,先往那锁上和门上看了一眼。
这牢房是临时改装的,原来是用来储放文房四宝、办公用具的所在,所以房门单薄、锁头也不大,天爱奴自忖一脚就可踹开,不虞断了后路,马上毫不犹豫地闪进门去。
杨帆忽见一个大理寺官员佩刀闯入,心头顿时一紧,经过朱彬的暴死,他可是提高了警觉,杨帆马上攥紧铁链,可惜他的活动范围有限,如果来人当真有恶意,恐怕他十成武功也发挥不出一成。
“噤声,我是来救你的!”
天爱奴也怕他高声呼喊,急忙用本来的声音说了一句,杨帆的身子登时一震。这时,张立雷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那个差人向他发牢骚道:“张头儿,人犯没回来呢,锁头挂在上边不就行了嘛,锁上干哈,还怕人偷锁头不成?”
张立雷哼了一声道:“老子每天不是开门就是锁门,都习惯了,顺手就给扣上了,不成啊?”
天爱奴闻声向旁边一闪,细一思量,又担心有人探头往里看,忙飞身一跃,闪到了墙边那具书柜的上面。这房间里头既没有窗子也没有灯,光线非常昏暗,门口有光线照入,显得比较亮堂,跃到贴墙的书柜上方,再伏下来,就算认真打量也很难发现有人。
张立雷开锁的时候,那差人果然探头往里边扫了一眼,等他缩回头去,房门咔嚓一声锁上了,室内唯一的光线来源就只剩下门隙里传进来的那一点点微光。
杨帆瞪大眼睛看向书架,昏暗中,书架都只剩下一个朦胧的影子,更别提伏在上边的人了,他什么也看不清,只能低声唤道:“阿奴?”
天爱奴听到他唤自己的名字,心中忽然一阵激荡,忍不住便要掉下泪来。她吸了吸鼻子,纵身从书架上翻落下来,轻轻走到杨帆身边,一声不吭,只是伸手摸了摸铐他手上的铁链,试着用力拉了一下。
杨帆低声道:“没用的,这铁锲不是牢牢地嵌在梁柱里,就是用大锤夯进地底的,根本拔不出来。”
天爱奴还是不说话,只是顺着一条铁链摸过去,纵身跃上房梁,又仔细摸索一阵,知道想把它拔出来确实不可能,只好从上面跳下来,缓缓拔刀出鞘。
杨帆摇摇头,又道:“不必试了,这铁链原本是用来把人悬在空中施刑用的,粗重结实,钢刀难断,除非你手中的是传说中的什么神兵利器,可以削铁如泥!阿奴,你什么时候来了洛阳?”
第三百五十九章我家小妹叫妞妞
天爱奴还是不说话,她拈量了一下那铁链的粗细,确如杨帆所言,这么粗的铁链,不是钢刀能够斩断的。她又不甘心地摸向杨帆的手腕,想试试能否把扣在他手腕上的铁环给扳开,那铁环是铸铁的,宽如护腕,厚约三寸,天爱奴不禁有些绝望。
杨帆见她始终不说话,不禁奇怪地道:“阿奴?我听得出是你的声音,你就是阿奴,为什么不说话!”
天爱奴冷冷地道:“你想要我说什么?”
杨帆听她的语气非常冷诮,微微有些诧异,随即便明白过来。他沉默了一下,低低地说道:“你……知道我娶亲的事了?阿奴,当日在明威戍,有些事情我没有和你说清楚。后来你仓促离开,我更是……”
天爱奴截口道:“你不用再说了,如今我已出家,凡尘中的一切,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了!”
“什么?”杨帆大惊道:“你出家了?阿奴,这是因为我么?”
天爱奴没有吭声,只是蹲下身,去摸索杨帆脚腕上的镣铐。
杨帆也蹲下来,扶住她的肩膀:“阿奴,你听我说,有些事,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其实我在沙漠的时候……”
天爱奴的指尖从那令人绝望的冰凉铁镣上掠过,忽然重重一掌掴在杨帆脸上,杨帆被打呆了,声音不禁顿住。天爱奴流着泪,愤怒地道:“我恨你!你知不知道。我……以前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我恨你!我……恨我自己!”
是的。她恨杨帆,恨杨帆给她爱的希望。她也恨自己。恨自己放不下、舍不了,本来杨帆就没有给她太明确的承诺,是她自己情丝一线,就此牢系,再也不得解脱!
……
这时候,临察御史万国俊恰好在府前撞见王夫人。急忙把她请了进来。万国俊是来俊臣的心腹之一,来俊臣所做的那部《罗织经》,就是与此人合著的。万国俊听明王夫人的来意,不禁为难地说道:“夫人。这么做可与法不合啊!”
王夫人淡淡地道:“我当然知道与法不合,不过你们做的事情与法不合的还少么?杨家娘子只是见她丈夫一面,说说体己话儿,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如果你做不了这个主,我去找你们中丞就是了。”
万国俊满脸堆笑道:“夫人言重了!呵呵呵,既然如此,那好吧,万某就破例一回!”
万国俊陪着王夫人和小蛮来到杨帆的关押之处,说道:“杨帆就关在这间牢房里,杨家娘子如果有什么话。赶紧说吧?”
王夫人横了他一眼道:“就让她这样隔着房门说话?”
万国俊道:“夫人,这儿是临时充用的牢房,不是栅栏门儿……”
王夫人道:“那放她进去不就行了?”
万国俊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