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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节

醉枕江山-第1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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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爱奴迟疑了一下,又道:“其实公子也很欣赏你的,如果我跟他说说,沈沐能给你的,他一样可以给你,甚至……更多!”

说到这里,天爱奴眸中忽然闪过一抹极隐晦的羞涩,她忽然想到了自己,如果公子愿意重用杨帆,那么只要他开口,公子就会把自己送给他吧?毕竟,她只是一个小丫环,而豪门中赠送美婢俏伎于友人和重要下属乃是寻常之事。

“阿奴,你不能说……”

杨帆摇了摇头,天爱奴眉梢轻轻一扬,等着他的解释。

杨帆沉默了片刻,道:“其实,沈沐的所作所为,也不是对他所代表的家族的侵害。他的力量越大,对家族就可以进行更好的保护。”

天爱奴道:“这,就不是我们可以考虑的事了。就像突厥,大叶护默啜也罢、骨咄禄的那些亲生儿子也罢,他们都希望突厥更好更强大,可是他们之间会因此放弃争权夺利么?”

杨帆有些焦躁起来:“姜公子所思所虑,都只是为他们自己的家族在打算。”

天爱奴好笑地望着他道:“难道沈沐是为国为民?”

杨帆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的目光比姜公子要长远,不管他的本意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族,但是他的做法,是对他自己、对他背后的家族、对国家、对黎民百姓都有益无害的。

阿奴,你一路西来也看到了,西域比起中原本来就困苦许多,这里的百姓生活的很艰辛,沈沐的所作所为如果成功,这儿就能稳定下来。千秋万代的事我不敢想,也没那个能耐,可是哪怕只让这儿稳定百余年,那么咱们就能让两代、三代的人好好地生活在这儿,免于战乱之苦!”

天爱奴凝视着他。一言不发。

杨帆看了她的表情,更加焦急起来:“不错,沈沐能给我的,姜公子也能,可我要拿。总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吧!”

天爱奴幽幽地道:“你不想让我对公子说么?”

杨帆急切地点头道:“是啊。不能说!如果姜公子知道了,他与沈沐之间必有一番明争暗斗,进而影响陇右……”

天爱奴懒得听他后面再说什么,她只是一个小女子已。心眼儿小得很,哪里装得下整个天下,哪里装得下万千黎民?那小小的一颗心,只能装得下一个男人而已,她的男人叫她不要说。那她不说也就是了。

天爱奴低声道:“你不让我说,那我……就不说好了!”

“……进而影响陇右的局势,到时候刀兵四起……呃?你说什么?”

杨帆欣喜地道:“真的?”

天爱奴轻轻垂下眼帘,幽幽地道:“我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

杨帆听得心中一阵惭愧,貌似在沙漠里的时候,他也曾经答应过人家什么来着。

杨帆迅速驱散心头的愧意,说道:“阿奴,陇右数十万军民若得平安。都是你的功德!”

天爱奴不说话,只把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瞟着杨帆。

杨帆抵受不住了,轻轻地道:“我……也谢谢你!”

天爱奴的唇角轻轻地向上勾了一勾。

当年,她被亲生父亲推进井底,又扔下许多瓦砾砖头试图把她活埋的时候。她还是个七岁的女娃儿,她头上流着血,脸上流着泪,双手十指都磨出了血。还是从井底爬了出来。

逃难路上,多少人扑倒在路边再也没有爬起。她还是咬着牙,啃着树皮、吞着观音土,一步步地挪出了重灾区。

她可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女孩。

就是要他欠着情,情欠多了就是债,而债是要还的。

这时帐帘儿一掀,几个穿皮袍、戴皮袍的汉子夹着一片风雪走了进来。

“你是唐人的斥候?你说突厥人要由此进攻白亭?”

众人中间,一个眉梢顶雪、赤红脸庞的中年壮汉把一双凛厉的大眼看定了杨帆,用很标准的汉话沉声问道。

※※※※※※※※※※※※※※※※※※※※※※※※※※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连续阴了多日的天空晴朗了。

白雪皑皑,远方雪原上,忽然隐隐绰绰出现一群黑点。

黑点渐渐变的清晰起来,原来是一队披挂整齐的大唐边军将士,一式的轻便牛皮铠甲,外罩红色半臂战袍,鲜明的头盔上是鲜明的火红盔缨,在白雪覆盖的雪原上,就象一团烈火般醒目。

飞狐口守将徐义生带了一群亲兵出来行围打猎了。连着好几天的坏天气,时而刮风,时而下雪,时而狂风夹着暴雪,徐郎将在营寨里闷了多日连房间都不大出,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大晴天,他趁机带了一群亲兵出来行围散心。

策马雪原,说不出的畅快,徐郎将的心情也为之大好:“哈哈,一连好几天的风雪,真是把人憋坏了,这样策马驰骋,当真快意无比!”

一个亲兵笑道:“连着好几天的风雪,咱人受不了,那些野兽更受不了,如今好不容易放晴了,正是那些野兽出来觅食的时候,以郎将的神箭,咱们今天一定能满载而归。”

徐郎将放声大笑,用长弓指着那亲兵道:“就你小子会说话,哈哈!今儿咱们猎几头鹿回去,给兄弟们打打牙祭。”

他刚到这儿,一名四下瞭望的士兵突然叫了一声:“郎将,那边有动静!”

徐郎将还以为那士兵发现了什么野兽,反手便从箭壶中抽出一枝羽箭扣在弦上,循声望去,口中说道:“看到了什么东西?”

那士兵双手一按马鞍,竟然纵上了马背,手搭凉蓬,眯着眼睛往远处望了望,大声叫起来:“有人!好多人!”

第二百六十一章谷口血

徐郎将一听脸色陡变,几个亲兵纷纷提马围了过来,有人急道:“前方情形不明,郎将三军之首,不能出什么意外,咱们还是快快回营吧!”

徐郎将骂道:“放你娘的狗屁!来的人是谁还不知道,就叫老子做个望风而逃的丧胆将军么?哼!”

徐郎将提弓在手,略一沉吟,吩咐两名亲兵道:“去!看个仔细,自家小心一些!”

“得令!”

两个亲兵答应一声,便拨马向远处那黑压压的人群迎过去。

徐郎将瞧着远处那黑压压的一片,心中也是暗惊,不过从那黑点移动的速度来看,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徐郎将便耐住了性子,等着亲兵去探个仔细。

那两名亲兵一驰到对方阵营近前就发觉不对了,对方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骑马的有乘车的,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要进攻他们的突厥军队,壮着胆子又接近过去,迎住对方一问,居然是游牧于本地的牧人,他们的大首领曾到飞狐口多次拜谒过徐郎将的,他们都认得。

两个亲兵赶紧叫对方先原地停下,带了几个人往回赶,远远看见那两个侍卫引了几个人回来,徐郎将身边的亲兵不待吩咐便跳上了马背,眺望着远处那两人的手势,然后又坐回马背,对徐郎将道:“郎将,不是敌袭!”

徐郎将暗暗松了口气,说道:“走!过去看看。”说罢催马迎了上去。

“他们是什么人?”

眼看两名探查情况的亲兵冲到面前,徐郎将便勒马问道。一名亲兵呼呼地喘着粗气道:“郎将,他们是在西北方向游牧的炎耳羌人部落。”

徐郎将一怔,道:“这大雪寒冬的,他们这是要迁徙到哪儿去?”

那亲兵呼呼地喘息着道:“不是迁徙。是要逃回明威戍!他们说……说突厥人就要攻来了。至少十万大军。”

徐郎将的脸色变了,失声道:“谁说突厥大军将要来袭?你们怎么知道的?”

他这句话已经不是问他的亲兵了,而是直接瞪着随他亲兵回来的三个牧人打扮的骑士。

“徐郎将。这是在下打探到的消息!”

那三人中一个提马上前几步,朗声答道。这人是一位微髭少年,容貌英俊。顾盼之间很有几分气势,徐郎将见了,原本打算叱啧的语气便缓和了一些:“你是什么人?”

杨帆探手入怀,几名飞狐口士兵立即端起了弓,张弓搭箭瞄准了他。杨帆放慢了动作,从怀中缓缓摸出一枚鱼符,举在空中亮了亮,表示这不是武器,随即扬手一掷。高声道:“郎将请看!”

徐义生一探手把那枚令牌抓在手中,仔细看了看,迟疑道:“这似乎是……禁军中的腰牌?”

徐义生是边军守将。这京城禁军中的专用腰牌。他是不大熟悉的,从那制式、花纹、材料上。他能认出这是禁军将校穿行宫中所用的特制腰牌,但是对于百骑的存在,并不是每个边关将领都了如指掌的。

杨帆道:“正是!在下是羽林卫中‘百骑’侍卫杨帆,奉圣命赴西域公干,恰巧打听到突厥人的机密。此前我已派了人先来飞狐口示警,不知郎将可曾接到警讯?”

徐郎将的脸色有些凝重起来,问道:“你曾派人来?什么人?”

杨帆道:“在下曾让鄯州斥候高舍鸡、熊开山等人先来示警,郎将已经见过他们了?”

徐郎将的眼角轻轻抽搐了几下,道:“是有这么几个人,本将军不甚相信他们的话,已经把他们押去凉州确认身份了。”

杨帆急道:“徐郎将,你可知道我们冒了多大的风险才掌握了突厥人的确切情报?你……你居然不相信他们的话,突厥大军随时都可能出现,你可知道一旦延误了军机,将有多少百姓受害?就是你驻扎在飞狐口的五千军卒,都未必能安全退回明威戍!”

徐郎将道:“消息属实?前几日我刚刚收到居延海烽火讯号,有大股突厥人袭击居延海,难道他们又分兵袭我白亭不成?”

杨帆大声道:“高舍鸡不曾禀报将军,突厥人攻打居延海实为佯攻么?”

徐义生脸上阴晴不定半晌,他派往山中探察动静的斥候还没有回来呢,委实无法判断他话中真假。可是杨帆再次向他确认突厥大军将至,而且他还有禁军的身份,徐郎将实在不敢等闲视之了。

徐郎将沉吟半晌,突然一拨马头,大喝道:“立即回营!”

杨帆叫道:“将军且慢!”

徐义生勒马回头,冷声道:“怎样?”

杨帆道:“此刻从容撤返明威戍,怕已来不及了。将军可一面派人分赴各部落示警,一面派人飞骑赶回飞狐口点燃‘烽烟’以呼援军。”

徐义生变色道:“敌踪未现,你叫本将军听你一面之词,就把游牧诸部统统撤回明威戍,再点烽火传报边城,嗯?若是情报不确,这误传军情、劳师动众之罪,谁来承担?你想让本将军烽火戏诸侯么?”

杨帆也火了,他九死一生才闯到白亭,不想这飞狐口守将如此不敢任事,误信军机固然不妥,可是这信与不信的后果,孰轻孰重还分不清么?

杨帆怒道:“误信军机、虚惊一场事大,还是贻误军机,折损军民罪大?徐郎将,你好胡涂!”

徐义生大怒,一圈战马,手按剑柄,森然道:“本将军戍守边墙十余载,劳苦功高!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后生小子来教训我?”

伴在杨帆身边的天爱奴一见他按剑,也不禁伸手扶住了腰畔长剑,她这一动,那数十名飞狐口士兵登时捉刀的捉刀,张弓的张弓,双方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

那陪同杨帆和天爱奴过来的炎耳部落牧人一见双方这架势,不知道双方既然皆是朝廷中人,何以要大打出手,吓得他连连摆手,出言劝和。

就在这时,侧方山口内突然奔出一个人来。

这人身上反套着一件羊皮袄,羊皮袄肥大的直垂至臀下,因为是反穿着,羊毛在外,若是伏在雪中不动,很难叫人看清他的存在。他的双腿都绑着皮护腿,皮护腿一直高延至大腿,用宽宽的牛皮带一圈圈地牢牢绑在腿上,如此一来雪中跋涉时才不虞让雪灌入靴筒。

这人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逃出山坳,忽然瞧见前方有人,顿时大喜,再看他们装束,认得是自己弟兄,不由放声高呼道:“快救我!后面有突厥追兵!”

正在僵持的双方听到这声随风飘来的惊呼,不禁一起扭头看去。

“是古舟,快救他!”

徐郎将看清那人正是自己亲兵之一,不由惊呼一声,几乎与此同时,几名亲兵已快马扑了过去。

“嗖嗖嗖!”

十数枝利箭从谷中射出来,利箭破空,发出凄厉的呼啸。

古舟惨呼一声,肩头重了深深一箭,一头栽到在雪地里,他强忍痛楚爬将起来,继续向自己人这边飞奔。迎上去接应的几个亲兵一见谷口出现突厥人,早就握在手中的弓箭迎面射去。

那几个冲出谷口的突厥兵也未料到这谷口竟有这么多人,稍一愣怔的功夫,唐军的箭就到了,两个突厥兵躲闪不及被射下马去,其余的突厥兵立即驱马散开,纷纷以弓箭还击,双方就以谷口为阵地开始了对射。

“怎么回事,这些突厥人是从哪儿来的?”

徐郎将策马迎上去,俯身向古舟迫问,古舟肩头插着一枝长箭,他忍着巨痛对徐郎将道:“郎将,有大队突厥人马到了,我们正撞上突厥人的前锋斥候,兄弟们怕是都死了……”

徐郎将惊道:“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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