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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肉蒲团.txt-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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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昆仑道:“他的手比了我们的不叫做黑,若比了大娘的就不叫做白了。”

  妇人道:“丝既然白为何不买?”

  未央生道:“这是贱手映白的,可见不是真白。毕竟要与大娘的尊手一样颜色的方是好丝。求取出来看看。”

  赛昆仑道:“世上那有这样白丝,只要像你脸上这样颜色,他就用得过了。”

  妇人听了这话,又把一双眼睛凑着未央生的脸,相了一会,方才有欢喜之容。

  对他笑道:“只怕世上没有这样白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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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官,你道他为甚么以前不笑,直到此时才笑?以前不顾盼,直到此时忽然顾盼起来?原来,这妇人是一双近视眼,隔了二尺路就看不见。起先,未央生进去,只道是寻常买卖之人,及至听见“酸子”二字,方才晓得是个秀才也。还只说是寻常人物,不把眼去相他。因为睁眼看人有些费力,所以遇见男子不大十分顾盼。

  但凡为妇人者,一点云雨之心,却与男子一样都是要认真做事,不肯放松的过了。若是色心太重的妇人,眼睛又能远视,看见标致男子,岂能保得不动私情?生平的节操就不能完了。所以造化赋形也有一种妙处,把这近视眼赋予他,使他除了丈夫之外,随你潘安、宋玉都看不分明,就省了许多壁障。所以,近视妇人完节的多,坏事的少,总是那双眼睛不会惹事。

  这个妇人若不是把几句巧话引他眼睛上身,随你立在面前调戏到晚,他只当在云雾之。那里晓得只因手上一看,脸上一看,看花了心,就有些开交不得。对着未央生道:“相公当真买不买?若果然要买,我房里有一把好的,取出来看就是。”

  未央生道:“特地寻来,岂有不买之理。快取来看。”

  妇人进去一会,果然取出一捆丝来,又叫一个□□丫鬟捧了两钟茶,递与赛昆仑、未央生吃。未央生不敢吃完,留了半钟做个转奉主人之意。妇人看见,又对未央生笑了一笑,方才递出丝来。

  未央生接丝,就趁手把妇人捏了一把。妇人只当不知,也把指甲在未央生手上兜了一下。塞昆仑道:“这一捆果然好,买了去罢。”就把银包递与未央生。

  未央生照他说的价钱称了,递与妇人。妇人道:“这银子成锭,恐怕是中看不中用的。”

  未央生道:“大娘若不放心,我把丝与银子都放在这边,今晚就夹开一锭,试他一试何如?不是夸嘴说,我们的银子都是表里如一的。”

  妇人道:“也不消如此,若果不差,下次还可交易。不然,只好做一遭主顾罢了。”

  赛昆仑拿着丝,催未央生回去。未央生临行,又把妇人了几眼,妇人虽不看见,也能领略大意,竟把眼睛收做细缝,似笑非笑的模样送他。

  未央生走到寓中问塞昆仑道:“这事有八九分成了,只是今晚怎样进去?”

  赛昆仑道:“我细细打听过了,他家没有第二个人,只有方才那个丫鬟,才十一二岁,夜间跌倒头就睡着了。他家的房屋是看得见的,又不是楼房,又不是土|穴,只消我背了你爬到他屋上,掀去几片瓦,摆去一根椽,做个从逃邙下罢了。”

  未央生道:“若还被他邻舍听见,大家捉贼起来怎么处?”

  赛昆仑道:“有我在身边不消多虑。只是一件,那妇人方才的话说是恐怕你中看不中用的,若还干得他不快活,就是一遭主顾了。劣兄前日的话如今可验了么。

  你须要自己挣扎,不要被他考倒,只进一场,到第二三场就不得进去。“



  未央生道:“决不至此,长兄放心。”两个笑了一场,巴不得金乌西下,玉兔东升,好做进场举子。

  但不知那位试官是怎生一个考法,须得题目出来方知分晓。

  第九回  擅奇淫偏持大礼  分余乐反占先筹

  却说权老实的妻子,名叫艳芳,是个村学究之女。自小也教他读书写字,性极聪明。父母因他姿貌出众,不肯轻易许人。十六岁上,有个考案首的童生央人作伐,父亲料他有些出息,就许了他。谁想做亲一年就害弱病而死,艳芳守过周年,方才改嫁给权老实。

  此妇虽好淫,颇知大体,每见妇人有淫佚之事,就在背后笑他。尝对女伴道:“我们前世不修,做了女子,一世不出闺门,不过靠着行房之事消遣一生,难道好叫做妇人的不要好色?只是一夫一妇乃天地生成,父母配就,与他取乐自然该当。

  若要相处别个男人,就是越礼犯分之事,丈夫晓得要打骂,旁人知道要谈论。且无论打骂不打骂,谈论不谈论,只是这桩事体不干就罢,要干定要干个像意。毕竟是自家丈夫,要做事体两个脱衣上床,有头有脑,不慌不忙的做去,做到后来方才有些妙境。那慌忙急足之中只图草草完事,不问中窍不中窍,着题不着题,有些甚么趣味。况且饥时不点,点时不饥,就像吃饮食一般,伤饥失饱反要成病。那走邪路的人子,何不把后来相情人的眼睛留在当初择婿。若要慕虚名,拣个文雅的;若要图外貌,选个标致的,若不慕虚名,不图外貌,单要干房中的实事,只消寻个精神健旺、气力勇猛的,自然不差。何须丢了自己丈夫去寻别个?“

  那些女伴听了都道:“过来的人,说话自然不同,句句亲切有味。”

  怎见得他是过来的人?他当初做女儿的时节,也慕虚名,也图外貌,也要干实事。及至嫁了那个童生,才也有几分,貌也有几分,只道是三样俱修的了,谁想本钱竟短小不过,精力又支持不来。爬上身去肚子不曾猥得热,就要下来。

  艳芳是个勤力的人,那里肯容他懒惰,少不得作兴鼓舞,又要耸拥他上来。本领不济之人,经不得十分剥削,所以不上一年就害弱症而死。

  他经过这一番挫折,就晓得“才貌”二字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三者不可得兼宁可舍虚而取实。所以后来择婿,不要才貌,单选精神健旺,气力勇猛的以备实事之用。看见权老实,生的粗粗笨笨,精力如狼似虎,知道是有用之材,所以不问贫富,就嫁了他。起先还单取精力,不知他的器械何如。只说力雄气壮之夫,不必定用长枪大斧方能取胜,就是短兵薄刃亦可摧锋陷阵。那里晓得竟是一根丈八长矛,所以艳芳喜出望外,自从嫁他之后,死心塌地依靠着他,不生一毫妄念。因他生意微细,日进不多,终日替他络丝,每日有一二钱进益,故权老实得以轻闲度日。

  只因那一日合当有事,掀开子与对门妇人说话,未央生从门首经过,把他细看两番。他因眼睛近视,只看见有个人影在门前过来过去,却不知道面貌何如。谁想倒被对门妇人看了一个像意。那妇人有三十多岁,丈夫也是贩丝卖的,与权老实一同去卖,虽不合本,倒像伙计一般。这个妇人面貌虽丑,性子甚淫。一来因招牌不好,没人想他;二来因丈夫凶狠,略有差错,不是打就是骂,所以还慎法,不敢胡行。

  那一日,把未央生看得清清楚楚,待他去后,就走过街来对艳芳道:“方才一个绝标致男子走来走去,看你两次。你晓得么?”

  艳芳道:“你知道我的眼睛可是看得人见的,我坐在这边,哪一日没有几个男人隔着子看我,便舍他看看罢了。晓得他做甚么。”

  妇人道:“往常的男子,你这样人物值不得舍与他看。方才这一个,就等他看了三日三夜也是情的。”

  艳芳道:“怎么这等说,难道有十二分人才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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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妇人道:“岂止十二分?照我看起来,竟有一百二十分。我终日立在门前,看了许多人,并不见有这样标致的。脸上皮肉,随你甚么东西没有那种白法。眉毛、眼睛、鼻头、耳朵,那一件不生得可爱?身上俊俏竟像个绢做的人物一般。就是画上画的有这般标致,也没有这样飘逸。真教人相思。”

  艳芳道:“好笑大娘说得这样活现。我不信世上有这样男子,就有这样男子,他自他我自我,想他做甚么?”

  妇人道:“你便不想他,我看他好不想你,出神出智,好像落魂了一般。要去又舍不得去,要立又怕别人知。没奈何,只得走过去一会,又从新走转来。临去的时候又去看看。你道可怜不可怜?你不曾看见,自然不想他,我看见他,就替你患起相思病。”

  艳芳道:“只怕他那种光景不是为我,是为你。你自己相思不好说,得故意把我来出名。”

  妇人道:“我好副嘴脸,他肯为我?其实是为大娘,大娘不信,他少不得还要来走过,我远远望见他来,就知会大娘。大娘把身子立到外面,一来好看他,二来等他也好看你。”

  艳芳道:“且等他走过的时节再做道理。”

  妇人又说许多话,方才过去。艳芳到第二三日,倒也留心要看,不想过了许多日,再不见来,也就丢开了。及至这一日,来买丝,看见这副标致面貌,自然再想起前话来。等他去后,心上想到,前日所说的莫非就是此人不成?论他外貌,果然是第一个男人,但不知内才何如。他方才有一句巧话,说今天就夹开来试他一试,虽然是说银子,却是双开二意。万一今晚当真走来,我还是拒绝的好,收留的好?

  终身的名节,坏与不坏,就在这一刻定局了,不可不自家斟酌。

  正在踌躇,只见对门的妇人走过来道:“大娘,方才买丝的人你认得么?”

  艳芳道:“我不认得。”

  妇人道:“就是我前日说的。你难道不明白,世上那有第二个男子像这样标致的?”

  艳芳道:“果然标致。只是忒轻薄些,不像正人君子。”

  妇人道:“大娘又来道学了。世上那有正人君子肯来看妇人的?我们只取人物罢了,又不要他称斤两,管他轻薄不轻薄。”

  艳芳道:“是便是这等说,只是在人面前也该稳重些便好。方才做出许多调戏来,亏得我家主不在,若还在家,看见怎么了得?”

  妇人道:“怎么样调戏你?对我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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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艳芳道:“总是不老成,说他做甚么。”

  那妇人是个极淫的,听见“调戏”二字,不知怎么样要搂他亲嘴,扯他做事,就不觉摇头摆尾,把手在艳芳身上左捏一把,右敲一下,定要他说。艳芳被他缠不过,就回他道:“方才是两个人,一齐进来,难道有甚么别样?调戏不过就是说话之间眉来眼去,做些勾搭人的意思就是了。”

  妇人道:“这等,你也该露些好意回答他。”

  艳芳道:“我不骂他就够了!还有甚么好意回答他?”

  妇人道:“这就是你的寡情了。不要怪我说,倘这样标致女人,他那样标致男子,真是天生一对,地生一双,原该配做夫妻才是。既不能够做夫妻也该相处,了了心。我想权太爷那样人物不是你的对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堆上,也觉可惜。

  他若在来,我就走过来替你做媒,若把好事干得一两遭也不枉为人在世。“

  他一边讲,艳芳一边算计道,看这妇人心上爱他极了,我就要做这桩事,他住在对门,若不把些甜头到他,他岂不坏我的事?我如今不知那人的本事何如,不如让他先弄一次,只当委他考试一般。若还本事好,我然后上场,不怕这样丑妇夺了我的宠去;若还本事不济,我就一顿发作起来,赶他出去就是了,依旧不曾坏得名节,何等不妙?主意已定,就对他道:“这样事我其实不做,他若再来,倒不要大娘替我做媒,待我替大娘作伐,等你两个做几遭好事何如?”

  妇人道:“岂有此理。莫说大娘这句话未必出于本意,就使出于本心,我这样丑貌他那里肯要?大娘若有好意,除非你两个弄下了手,一遭两遭之后我故意撞来,大娘只说不好意思,扯我也干一遭。这还使得。”

  艳芳道:“我这话不是假话,有个做法在这边。我方才被他歪缠不过,要拒绝他又放不下脸来,他方才临去的时节说一句巧话,今晚就要摸来也不可知。如今你家男子与我家男子一同买卖去了,总则这里没人,你今晚竟锁了门,到我这边来睡。预先吹灭了灯,待我躲在暗处,他若果然来,你竟假充了我同他睡觉。他在暗地里那里晓得是你,只当替我做了一个人情,又保全了我的名节,不置之致有亏。何等不妙?”

  妇人道:“这等说是你许他来的了?我如今心上被你说得痒不过,要辞也辞不得了。只是一件,你为甚么许他来又不肯同他干事?从来的节妇那里有这样做法的?”

  艳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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