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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戏说竹佳人-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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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扼苗要于出土前,刘欣一直是我的心头大患。你我也不必和他多费时间,下月十五,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王莽沉默片刻,取出一份书卷交给董贤:「具体安排,我都已写清,你看后记在心里,书卷立即毁掉。太后已在渭河上买下龙船,她此次邀你们,也是另有目的,小心不要被她先扳倒了。届时船上会有人与你应合,要让那艘船永远没在渭河里!」

  董贤点头,接过书卷。

  深不见底的炫目突然一亮,王莽问:「此次事关重大,你可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董贤摇头:「暂无不明之处,我会随机应变。」

  「好!」王莽轻拍董贤的肩,唇角露出一抹不被人察觉的冷笑。「你是怎么杀死白蓉妃的?」

  「借赵飞燕之手。」王莽高傲道,「怀了刘骜子嗣的女人,岂能容她们活着?」

  董贤感慨,如今刘骜不能生育,究竟是该为这后宫的女人们高兴,还是为她们悲哀?他又问:「如果赵飞燕怀上刘家血脉,你会不会杀她?」

  此问有些突兀,王莽偏首看董贤一眼:「我会让她先把孩子生下来,我要的是刘家子孙的性命!」

  原来,世上还有人可在王莽手下逃过一死。内心莫名一阵窃喜,如同找到了一个出口,董贤紧追不舍:「为何你不直接杀了她?」

  「赵飞燕是刘骜最爱的女人,太过简单杀了她,岂不是没意思?」

  忽觉自己幼稚、可笑,董贤早该明白,王莽不会与他一样,有动摇的感觉。

  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我去见刘欣。」

  董贤答话:「他现在应在花园练剑,你随我来。」

  ***

  剑在手中轻轻一挑,刘欣身若云雀,挥剑自若。宫内少有人知,他其实自小习武,根基深厚。此刻练的是董贤默下的两仪剑法。

  迄今为止,董贤仍未正面回答他是否会武功。虽是心照不宣,但隔阂依旧存在。

  刘欣叹息,修长身形凌空翻转,剑身「刷刷」而过,柔软得像条鞭子,落地的树叶竟大多成了两半。

  背后突然传来掌声,刘欣回头,看见他最不愿看见的组合。

  「这套两仪剑法,舞得实在好!」王莽捡起地上一劈为二的树叶问:「宫里哪位武师在教殿下功夫?」

  董贤站在王莽身边,开口说:「哦,是我默下的口诀。欣殿下机敏过人,一点就通,真正的剑法全由他自己悟出。」

  「原来是董大人。」王莽笑道,「资质超群是值得嘉奖,但若没你的口诀,也不会进步如此快。」

  董贤与王莽同样成熟稳重、同样斯文儒雅、同样深不可测??似乎哪一点都相配非常。

  手里的剑被牢牢握紧,刘欣听完两人相互恭维,随后向王莽说:「王叔,侄儿想与你比试一下剑法,如何?」

  看王莽一怔,他又补充道:「习武应当与师父切磋,可董大人现已失去武功。今日王叔前来,正好让我看看自己到底练得如何。」

  王莽听了,哈哈大笑:「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他说完,解下金色披风。

  刘欣命人递给王莽一把长剑,董贤站在边上默不作声。

  刘欣向来策略甚多,主动邀战自有他的意思。细长剑身于朝阳下,闪闪晶光。王莽的亲和剎那化作锐利,依剑望去,对面是一张血气方刚的俊颜。

  王莽执剑道:「就用两仪剑法取决输赢,点到为止。」

  「依王叔所言。」刘欣话音一落,针锋相对的双剑立即爆发层层剑气。董贤只觉两道剑光一闪,定睛看时,两人所站的地面,已自然形成两仪阵图。

  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对手双方及观战者若不练到剑法的五重以上,根本无法感应到地上的阵图。董贤将口诀默给刘欣,前后只有半个月,不禁感慨他进步神速,竟已练过了第五重。

  园中剑风肆虐,刘欣气聚丹田,长剑横扫而去。王莽纵身躲过,整个人凌空跃起,他内力深厚,顿时,花园的每个角落都可听见他的声音。

  「两仪剑法以柔克刚,切记不可操之过急。」刘欣飞身追去。

  半空中,王莽轻如鸿毛,骤然回头,猛地砍去身边的枝叶。顷刻,天空像下了一场黄雨,到处是飞卷而下的枯叶。这叶子非比寻常,掠过刘欣的脸庞,立刻划出几道口子。刘欣暗自调整气息,丹田气息聚入腹腔,所有的意念统统集中于手里的长剑。

  「轰」的巨响,扰人的树叶立刻被震得粉碎。两人重新落地,剑声交错、电光石火。刘欣的剑身如一条韧性有度的长鞭,可曲可直。剑光之中,王莽调笑道:「你的剑法说硬,却也柔,倒有几分鞭法的韵味。」谈笑间,长剑已扫过刘欣的发际,直逼他的咽喉。

  刘欣淡笑,回手一揽,剑尖已指向王莽右腕。

  「王叔,若我这一剑下去,你练就的一身武艺都将化为泡影了。」年轻气盛,永远是个致命伤。

  王莽不语,战未完,怎可轻言鹿死谁手?冷漠的笑挂在唇边,他猝然收回右腕,向外飞转而去。

  刘欣剑光一折,跟随而至,眼看剑尖就要触及。

  前方王莽的身影突然动荡,霎时转移开去,呈现眼前的竟是一身熟悉的白袍─刘欣猛然收剑,可惜为时已晚,他眼睁睁地看着手里长剑,插入董贤的左肩。剑身入体时发出的撕裂声,如同刺在自己身上般,感同身受。

  长剑像是一个导体,连接着刘欣与董贤,彼此的心跳,由它传输,格外清晰。

  「呜……」董贤紧咬下唇,低呼一声,钻心剧痛随之而来。他本能伸出手,想去握住插在身上的剑。

  「别去握剑!手指会被切掉的!」刘欣大吼一声,手腕一扭,立刻将剑抽出。红色、温热的液体随之飞溅,董贤猛然摔倒在地。

  「快点住他的止血大穴!」看刘欣怔在原地,王莽随后走去,迅速止住董贤的血,摇头道:「都怪我闪躲太快,没让你看清前方。」

  刘欣咬牙不语。他恨王莽心狠手辣,连心腹也不放过,自己竟愚昧地中了他的圈套。

  而令他更恨的是,董贤明明躲得过这一剑,却依然站着不动。

  刘欣深眸紧盯着那张逐渐苍白的脸。幸好只是刺中左肩,再若低几寸,就当直击心脏,届时,你也无动于衷吗?

  王莽根据剑身的血痕长度,推算说:「还好,没刺到筋骨。传人叫太医。」

  「不劳烦王叔了。董大人负伤,侄儿就不送您了。」

  恭敬的逐客令,换得王莽意味深长的一笑。刘欣不加理会,将董贤打横抱起,径自离开花园。

  侍役为王莽系上披风,无人察觉他眼底泛起的阵阵快意。

  ***

  回到寝厢,刘欣把董贤抱到榻上,冷道:「你只须挪开半步就可避过,为什么你不躲开?」

  榻上的人喘息一声,没有回话。

  刘欣又道:「王莽已经走了,你不用继续作戏。那一剑插了多深,我比你更清楚。」

  如今,想在刘欣面前用障眼法,似乎很难行得通。董贤捂住伤口,半倚在床边说:「这一剑,我心甘情愿为他挨,算是还他的人情。」

  言下之意,此剑过后,所欠的人情已一笔勾销。

  刘欣叹气,走去撕开董贤左肩处的衣裳,轻轻将伤口处理干净。

  「你的两仪剑法已练到第五重了?我见王莽的许多招式,都被你化解了。」刘欣皱眉:「还好只练得第五重,若再高一些,今天就要了你的命了。」

  董贤缓缓躺下,那一剑其实并非替王莽挨,而是替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女人。他欠王莽最大的人情,就是嫂娘长久以来的照料。

  「你小时候,是喝什么长大的?」这一问,唐突得让人忍俊不禁。

  看刘欣一脸迷茫,董贤忍不住先笑起来:「我小时候很少喝母乳,我娘很早就过世了,家里穷,连下锅的米都没有,更不用说请奶娘了。嫂娘又不曾分娩过,没有乳汁,我一哭,她就背着我漫山遍野地跑,哄我睡觉,好忘记饥饿。」

  美目覆上了光晕。刘欣坐到床边,握住董贤微微颤抖的手。

  「她自己饿得不行,就挖几口积雪充饥。看我哭闹不止,就用嘴把含化的雪水喂到我嘴里。」董贤轻笑,「说来,我是吃雪长大的。」

  「难怪你会生得如此玉洁冰清。」

  赞美之词却带着感伤,刘欣的手轻抚过董贤的脸颊。

  董贤笑,眼里却漾起水光:「后来嫂娘遇到一只母豹,她非但没逃,反而喜出望外。她不会武功,我不知她怎么汲取到豹乳,带了回来。」

  刘欣感慨:「母性共通,或许连豹子也懂她的慈母之心。」

  「这些事都是多年后,她和我闲话家常时说出来的。为了保护我,她被毒蛇咬伤,竹叶青之毒无药可救,最多只能延缓,但我不能看着她慢慢死去。」

  五指突然被人握紧,刘欣凝视董贤说:「就为延迟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你就抛弃身体、出卖灵魂?」

  他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十分强硬,董贤一时间被问得楞住。

  不去看那双饱含苦衷的眼睛,刘欣接着说:「若你嫂娘知道,她的命是你用这些为代价换来的,她绝不会在这世上多偷生一天。」

  董贤瞪大眼睛,肯定道:「她不会知道,我不会让她知道!」

  「你以为你爱她敬她,却不知一旦真相暴露,杀死嫂娘的真正凶手就成了你自己。届时,你还谈什么养育之恩,谈什么母子情深?」

  巨波在美目中剧烈晃荡,董贤的眼泪第一次无所掩饰地掉落而下,不掺一丝虚假。因为无奈,因为迷茫,因为刘欣的一番话……

  「莫哭,我并非恶意,愿你明白。」温热的唇覆上脸庞,带着无尽怜爱,吻去眼泪与创伤,流连不去。刘欣低语:「如果嫂娘不在了,你是跟随我,还是王莽?」

  内心早已有了归属,董贤的双唇又捕捉住刘欣的双唇。

  似听到他心底的答案,刘欣抬头问:「这世上的事皆是瞬息万变,你不怕定论下得过早?」

  心头忽然闪过一丝不祥,董贤不解地望着刘欣。

  刘欣淡笑,又低头吻他一下:「玩笑话罢了,不用多虑。剑伤虽不重,但也不能忽视。你躺着,我去吩咐仆役准备膳食。」

  刘欣的背影修长、潇洒,看他离去,董贤忍不住细细回味那句玩笑话。

  瞬息万变?

  无人知晓,他那颗看似坚强的心,其实脆弱非常。怎经得起世事多变?


第十章

  胡乱地喝了些米粥,董贤向窗外张望,阳光刺目,想必已过了晌午。

  芷薇提来药箱,细心为他包扎伤口。左肩的剑伤虽不深,切口却也不短。

  肩上那双手正在不住颤抖,董贤笑着安慰芷薇:「莫怕,不碍事。」

  经他这一说,更让芷薇心酸起来,低声抱怨:「这伤说大就大,说小就小。殿下怎么连太医也不宣?普通的包扎痊愈后,还是会留疤的。」

  「我又不是女儿家,要这么完美的身子干什么?」

  不管受了何等委屈,永远笑脸迎人。芳心不禁又震动一下,脸颊迅速烧红起来,芷薇忙转身,正瞧见刘欣进屋,想起他上回对自己说的那通莫名话语,芷薇仍觉害怕,匆匆行礼,退出房去。

  见到刘欣,董贤慵懒地靠在床头问:「你为何在我身上留处剑痕?不请太医,就是为让伤口结痂后有疤?」

  刘欣走去,坐到床边:「为让你不忘记我。」执起董贤的右腕,修长手指轻抚着另一条剑痕。

  「这是王莽刺的。我那一剑刺得没他狠,却比他深。等伤好后,剑痕也会比腕上的长一些。」剑痕越长,记忆越深?这算什么古怪逻辑?董贤苦笑。

  刘欣问:「你知不知道芷薇对你的心意?」被他问得微微一楞。

  董贤不愿多谈别人的私隐之事,淡笑:「哪个少女不怀春?姑娘家难免有所憧憬。」

  刘欣的神情忽然变得凝重,说道:「芷薇从小与我一起长大。倘若你愿照顾她,她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你想说什么?」察觉到他话中有话,董贤怔怔地看着刘欣。

  「王莽这次来,不会只为见我一面。若我没料错,他已向你部署了任务。」刘欣叹道,「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己,我只望你往后收了芷薇,她确实是个好姑娘。」

  虽知刘欣素来处事周全,但也没想到他已盘算到这步田地。

  苦苦压抑住胸中的巨浪,董贤问:「你很早以前便对我有所戒备,现在为何如此?」

  刘欣一拨董贤的手指,无奈道:「说出来你定会笑话我。我承认中了王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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