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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世界文学评介丛书 语言的胜境-外国文学与语言学-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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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言就是诗,在诗中神思存在”。所以语言的本质又原初地包含诗及存在的

  本质。这样,语言与诗就在作为存在的原初本性的呈现上达到了同一。

  认识了这种同一性,诗的本质就明晰起来了:

  首先,诗的活动领域是语言。因此,诗的本质就必得通过语言的本质去

  理解。尔后,下述这一点也就昭然若揭了:诗是给存在的第一次命名,是给

  一切存在物的第一次命名。诗并不是随便任何一种讲述,而是特别的讲述。

  它首先引出了对我们所讨论以及日常语言中关涉到的一切的敞开。因此,诗

  决非是把语言当作在手边的原始材料来运用,毋宁说正是诗首先使语言成为

  可能。诗是历史的人的原初语言,所以应该这样颠倒一下:语言的本质必得

  《

  通过诗的本质来理解。这就是说,诗的本质在于运用语词去思索存在,给存

  在和存在物命名。在这个意义上,这里的“语词”就决不是随便什么语词,而是“诗意的语词”了。“只有诗意的语词才具有命名的力量,这时神祗就海 德格尔:《荷尔德林与诗的本质》,《西方文艺理论名著选编》,下卷,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 年版,第574 页。

  《 诗语言思》,第69 页。

  《 荷尔德林与诗的本质》,第583 页。

  《 荷尔德林与诗的本质》,第583、586 页。

  《

  亲自把我们交给语言”。 由此可知,海德格尔所倾心向往的“语言”,不是

  一般语言,而是“诗意语言”,是“诗”。

  如此谈论诗,无疑具有特殊的理论意义。首先,它向通常文学体裁分类

  上的诗的概念发出有力挑战,强调诗的价值,真正意义上的诗不应单从其分

  行排列、语词精炼且跳跃性强等形式特征上着眼,而更应关注它对存在的意

  义的显示。其次,它体现了海德格尔对诗这一最富于经典性的艺术样式的深

  深的着恋与呼唤。诗,长期以来一直被视为欧洲艺术中最令人珍视的明珠,也可以说是各门艺术中最原始的最高的形式,从而成为衡量其它艺术体裁的

  价值的一普种遍尺度。但进入二十世纪以来,随着电影和电视等现代大众媒

  介的兴起,诗 (乃至其它文学形式)的地位受到挑战。在这种情形下,海德

  格尔的主张就显示出捍卫诗的经典地位这一鲜明立场。最后,这种诗论是从

  存在语言学基点上对意大利思想家维柯的“原始诗意”,以及德国哲人卡西

  尔的语言即“诗”(隐喻)的观点的发挥。但从根柢上讲,维柯的“诗意”

  主要强调“原始感性”,卡西尔的“诗”突出原始“隐喻”,而海德格尔的“诗”则是现象学和存在主义化了的人的原初存在方式。语言作为诗,正意

  味着存在的纯粹意向性显现,这种显现是内在的、自明性的和纯净的。这种

  语言本质观是海德格尔存在主义教条的理想化和诗意化陈述,而这种理想化

  和诗意化陈述又反过来为张扬存在主义信念提供了理论前提。

  应当看到,海德格尔如此谈论语言、存在和诗的同一性,不免显出某种“神秘性”。难怪他的弟子加达默尔会转而力求阐释的普遍性了。

  阐释学、文学和美学

  阐释学家加达默尔(Hans—Georg Gadamer)对海德格尔的存在语言学加

  以大胆转换,使之成为更普遍而宏大的现代阐释学,在此,文学获得了一个

  位置。

  阐释学与文学相关,首先是由于两者都离不开语言。从词源学角度看,阐释学(Hermeneutics)本是“赫尔墨斯之学”。赫尔墨斯(Hermes)在希

  腊神话中是天神宙斯的儿子,还在摇篮里时就偷走日神阿波罗的牛,杀死乌

  龟并以龟壳制成第一架竖琴。宙斯看中他的聪明伶俐,就委任他为神的使者

  和宙斯本人的传令使。在希腊艺术中,赫尔墨斯往往身穿长衣,肩背羊羔,头戴有飞翅的头盔,左手执缠着蛇的权杖,右手握乌龟,脚上的靴子也有飞

  翅。他正是以这一形象往来于诸神之间,向其口头传达宙斯的指令,而诸神

  则需认真破译、阐释他的谜一般的话语,领会宙斯的真实意图。所以,阐释

  学作为“赫尔墨斯之学”,本是一门“宣告、口译、阐明和阐释的技巧”。加

  这就是说,阐释学是一门语言阐释技巧。而同样,文学也是一种语言阐释形

  式。具体讲,诗、小说、散文等文学作品是对生活的阐释,而有关它们的诗

  学则是阐释的阐释。这样,阐释学的宏大阐释视野必然包括文学和诗学这两

  种语言阐释形式。

  然而,阐释学与语言的关系,却具有二十世纪特有的形式。加达默尔说:“在阐释学中,正象在本世纪思想发展的总体中那样,唯一贯彻始终的是,《 荷尔德林与诗的本质》,第583、586 页。

  加 达默尔: 《真理与方法》,据《哲学译丛》1986 年3 期,第61 页。

  加

  语言问题愈益占据突出地位”。换句话说,语言问题已成了“哲学思考的中

  加

  心课题”。法国阐释学家利科尔在《论阐释》中也认为,“语言和本文阐释

  问题已变为当代思想的十字路口。”这表明,加达默尔的现代阐释学是在一

  个特殊语境里产生的:语言已成为本世纪各门知识的中心。阐释学追问语言

  并以语言为中心,正是试图解决急迫而重要的语言问题。而在此过程中,文

  学作为语言阐释,为阐释学提供了合适的研究范例。

  所以,阐释学正是在语言阐释问题上与文学结下不解之缘。

  阐释学与文学的缘份,主要表现在它具有一种美学(包含诗学)视界。

  但阐释学直接地并不就是美学。美学只是更大的阐释学整体—哲学阐释

  加

  学中的一部分。加达默尔指出:“阐释学包含了美学”。为什么?这首要地

  是由于,阐释学把对文学、艺术的审美体验看作理解的重要范例。这种审美

  体验能显示出作为主体的人的最大的自由选择领域,从而包含着比其它可理

  解的东西更深刻的意义。也就是说,美学作为对审美体验的理解,构成了整

  个阐释学的本文理解的起点,范例和目标。

  不妨以墨西哥诗人奥克塔维奥·帕斯的《废墟间的颂歌》(1948)为例。

  诗写道:

  纽约、伦敦、莫斯科。

  笼罩平原的是一片阴影,蔓藤有如幽灵,树木雕零,耗子成群。

  苍白的太阳索索发抖。

  太阳,浑圆的太阳,二十四瓣发亮的柑桔,全部贯穿金黄色的甜蜜!

  理智终于形成,敌对的两半取得妥协,意识的镜子冰消雪融,重新成为神话的源泉:

  人,形象的根本,语言开花结果,化为行动。

  这里呈现了诗人对第二次世界大战这一人类大灾难的审美体验。这种由

  语言意象构成的审美体验,本身就是对人和世界的理解。而这种理解比其它

  形式的理解如政治理解、军事理解等更为生动、更加意义充满。例如,从政

  治角度看,“二战”的后果可以作如下表述:“世界各国被卷入敌对的战争

  之中,人民蒙受灾难,而随着战争的结束,世界各国大团结的时日一定会至。”

  这样的表述无疑是准确、简炼的,但缺乏感人的力量和耐人寻味的东西。而

  诗人的表述就大不同了:阴影笼罩昔日繁华的世界大都市纽约、伦敦和莫斯

  科;象征生命常青的蔓藤却如灾难的幽灵缠拢人心;树木凋零了,大地荒疏;

  充满活力的人群被猖狂活动的鼠群取代;给人类以光明的太阳,此刻却显出

  苍白无力……。诗人转而深信,随着战争结束,太阳终会象二十四瓣柑桔一加 达默尔: 《科学时代的理性》,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88 年版,第51 页。加 达默尔: 《美的现实性》,三联书店1991 年版,第161 页。

  加 达默尔: 《美学与阐释学》,中译据《文艺理论研究》1987 年3 期,第81 页。

  样,每瓣都发出绚丽的光芒,赐福于人类,使敌对的各方冰释前嫌,重归于

  好,形成世界人民的团结与和谐。这种诗意描述显然远比上述政治描述生动、形象、丰富,具有深厚而无尽的感染力。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加达默尔认为,文学理解包含着比其它理解更深刻的意义。

  相应地,美学 (诗学)作为对文学理解的理解,正是要揭示文学理解的

  特质,即阐明文学何以包含着比其它理解更深刻的意义。对帕斯这首诗,美

  学的任务就是理解它所包含的深刻意义,并说明这种特殊的理解与其它理解

  的关系。而按照加达默尔的主张,美学的这种理解可以为整个阐释学对人和

  世界的理解提供出色的范例。所以,阐释学包含了美学,美学是闸释学的一

  部分。

  存在—理解的语言性

  加达默尔的阐释学是建立在他的语言观基础上的。这种语言观是对海德

  格尔的存在语言学的扩展的结果。海德格尔主张:语言是存在的寓所,语言

  在根本意义上是诗。这一语言观难免过于激进,涵盖面过窄。而加达默尔的

  阐释学抱负需要一个使存在与理解内在地相连的更具普遍性的语言概念,所

  以他转而提出:“能被理解的存在就是语言”,从而,基本的问题是存在—

  理解的语言性 (Sprachlichdeit, Linguisti-cality)。加

  我们先来看这个核心命题:“能被理解的存在就是语言”。这并不是说

  理解者对自己的存在有绝对把握,相反,它表明,凡是在某些东西仅仅能被

  我们创造和想象的地方,存在就没有被我们把握住。而在发生的东西都是只

  能被理解的东西之处,存在才被体验到。这样,存在着,就是理解着;理解

  着,才真正地存在着。只有在理解中,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存在;而只有在

  存在中,人才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理解。存在,在本质上就是存在—理解。

  使存在与理解不可分割地交织一体的东西,正是语言,这就形成存在—

  理解的语言性。加达默尔认为,语言本身具有一种“生活世界性”,即是对“生活世界”的“阐释”。如此,存在—理解的语言性意味着语言就是“我

  加

  们在世的基方式”,是“世界构成的无所不包的形式。”换言之,我们的存

  在—理解总是发生在语言媒介中的真实历史生活情境。我们存在着,同时也

  理解着,这表明:我们正按语言的规范思考着、筹划着、行动着、说着或听

  着。如果离开语言,我们便无法拥有真正的存在和理解。

  这里的“语言”,其实已不仅仅指狭义的语言符号,而是指包括非语言

  加

  符号在内的整个符号领域—也就是“文化,或文化传统”。文化传统是人们

  必须与之打交道的东西,它总是以语言或符号的形式存在,如原始彩陶、神

  殿、皇宫、剧院、希腊神话、雅典民主制、法国大革命、罗丹雕塑、巴尔扎

  克《人间喜剧》等。而要理解这些文化本文,人们便要与之展开“对话”。

  正是在这种“对话”中并通过“对话”,人们的存在得以自明。

  这样的语言观,比之海德格尔的“诗意语言”论,显然更为宽泛,即更

  具包容性和普适性,从而为包罗万象的阐释学的建立铺平道路。但是,它的加 达默尔: 《真理与方法》,伦敦,1979 年版,第423 页加 达默尔: 《哲学阐释学》,据《美的现实性》,三联书店1991 年版,第161 页。加 达默尔: 《赞美理论》,三联书店1988 年版,第1—19 页。

  缺陷也是十分明显的:仅仅满足于对“真理”的整体阐明,而不思结构语言

  学那种具体的操作程序或理论模型;同时,为着语言的同一性而牺牲了它的

  差异、异质方面。

  明白了加达默尔的如上观点,我们可以进而追究他的文学观了,具体说,他的阐释学美学对文学的把握。由于他一向是笼统地谈“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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