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屋2000-01-第24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嗌踔炼嗟枚嗟闹魅撕团憧偷暮姆眩〉偷隆安皇短Ь佟保欢ㄒ舱婊啊!墩胬肀ā范约偷碌钠咭徊糠志陀纱硕础N耍偷滤盗艘欢魏艹镣吹幕埃骸霸谖业乃樟卫杏兄直绲某煞帧N乙砸桓鋈惹榈娜耍桓鲵湃说淖矢瘢吹剿樟眯郎鸵桓鲂率澜纾嗣侨茨镁墒澜缰形宜岫竦囊磺刑厝ㄏ赘遥逡杂栈笪摇!贝耸保偷碌钠咭材衙獬魅硕运安皇短Ь佟钡钠摺#≒。114…118)
二、列举了许多事实和数字,说明在计划经济的条件下,官方发表的许多生产数字根本靠不住。而许多工厂产生的废品却令人触目惊心。“‘劳动英雄’工厂制造供给莫斯科小学生用的二百万本练习簿中,有百分之九十九是不可使用的。”(P。88)连苏联有名的外科医生布登加教授使用的“外科缝针,在行手术时不是弯了,便是断了。”(P。88)生产了这些废品,而且生产这些废品背后的劳动者情绪,实在是国民经济生活匮乏的主要原因之一。人民住房条件恶劣的情况,更加严重。“最近建筑给工人居住的好多房屋,是如此仓促,或宁可说如此轻忽,材料又如此庸劣,恐怕不久就会不能住人了。”在巴库,他们不顾官方的向导如何阻拦,去参观了石油工人住的“几所污秽房屋的最愁惨的标本”,纪德的同行作家西特令不得不对他们看到的事实,提出抗议说:“革命之后十八年,你们还容许你们的劳动者居住在这类猪栏里!”(P。90)
三、由于缺乏民主,使无产阶级专政异化为“官僚分子对于无产阶级之专政”。
这是《答客难》一书的重点。
苏联社会缺乏民主最主要的标志是:“无产阶级甚至没有可能选举一个代表来保护他们的被侵犯的利益,人民选举,无论公开的或秘密的,都是一种玩笑,一种骗局:从上到下都是委派的。人民只有权利选举那预先指定的人。无产阶级受人玩弄。他们被人家堵塞了嘴巴,捆绑了手足,差不多丝毫不能反抗。”(P。107…108)因此,纪德不能不同意一个著名的判断:“确实苏联同其他独裁制国家一样,是少数一群人统治着,广大民众对于国政完全无份,或只有很小参与(的)一部分。”(P。111)
由于缺乏社会上的民主和党内的民主,苏联就形成了以斯大林个人为中心的专制制度。“斯大林只能容受颂赞;一切不喝彩的人,他都认为(是)仇敌。时常,他把别人提议的改革,当作自己的东西;但倘若他占取了那种观念,那么为使之成为他自有之物的原故,他就先铲除那提出此观念的人。这便是他的做到时时刻刻都‘正确’的手段。如此,不久之后,在他周围将只剩下那些不会说他错误的人了,因为他们是没有任何观念的。这就是专制主义之本性;团结在自己周围的,不是有价值的人,而是那些吮痈舔痔者流。”(P。121)“这些人愈加无能,斯大林就更可以依靠他们的附和主义的忠诚;因为他们的特权地位是只依靠恩宠得来的。不用说,他们都是现行制度之热烈的拥护者。替斯大林的幸运服务,同时就是保护了自己的利益。”(P。108)这样,与封建的皇权制度毫无二致的社会制度,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当然只可能暗淡无光,生机全无。尽管牛皮吹得天响,也丝毫不能改变这种阴晦、灰暗的色彩。
在这种专制制度下,“列宁的防止官吏变成官僚,而提出的不可缺少的三个条件:第一,可以随时罢免和选举;第二,薪俸与普通工人工资相等;第三,人人参加监察,使得……大家暂时都是官吏,而没有一人能变成‘官僚’。这三个条件,没有一条履行过。”(P。109)在这样的情况下,仍然标榜这个制度如此先进,这般完美,这是不是有点滑稽?
至于在这种专制制度下,如何对政治上的异见者的残酷镇压(纪德说:“在苏联,所谓‘反对派’,其实就是自由批评,就是思想自由”见P。120)如何鼓励卑鄙的告密者(乃至“十年以前说的话,被人告发出来,也要治罪,”见P。98),也就成为很自然的事了。在这个社会中,“最荣显的就是最有奴隶性的,最卑鄙的,最阿谀的,最下流的。所有那些敢抬起头来的人,一个个不是被杀死了,便是被充军了。”(P。99)书中附录部分,收了政治上的异见者、本是“共产主义战士、苏维埃公务员”、在基洛夫暗杀案发生后的大逮捕中逃离苏联的鲁朵尔夫等人的信件,更充分说明了这个问题。
一方面,苏联人民在物资上的匮乏;另一方面,他们不得不忍受政治上的专制;这使纪德十分失望。当时,他作为法共党员、共产主义者(爱伦堡在“解冻”时期写的回忆录《人·岁月·生活》中,也还承认纪德在三十年代中期是“真诚的共产主义者”),在此书的最后,深情地写道:“苏联……已经违背了我们的一切希望了。我们若不容许这一切希望落空的话,则应寄托之于其他地方。但我们的眼光并不从你转移开去,光荣的和痛苦的俄罗斯!假如当初你做了我们的榜样,那么现在——可惜!——你就显示我们:一种革命能陷落于何种沙地之中。”(P。123)这话说得多么沉痛!而在六十多年后的今天看来,这话又显得有多么深刻的预见性!
四
所有这些,对于我们,应该启发我们思考些什么呢?对于一个出现过反右派、大跃进、文化大革命等大错误的国度,对于出现过从刘少奇、彭德怀……直到林昭、张志新、遇罗克等数不清的冤案的国度,这两本书的重版,应该让这个国度的人们作些什么深层次的思考呢?
苏联是彻底崩溃了。有朝一日,真正的共产主义在全世界重新兴起之时,我坚信,它也决不会是苏联已经走过的那条道路、已经形成的那种模式。所以,我们当今的改革,就是应该摒弃斯大林模式带给我们的一切谬误、荒唐和痛苦,努力寻找我们自己的道路。
一九九九年四月十二日,长沙
厄运、史笔及其他
? 易孟醇
杜甫有两句名诗:“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千古宏文伟著,很多是作者在困窘失意中完成的,似乎文章的成就,与命运的显达恰好成反比,故曰“憎”;魑魅这种山鬼,好在别人失误时,伺机食人,故曰“喜”。杜甫的诗写在《天末怀李白》中,时在乾元二年(759)。李白曾一度得到唐玄宗的器识,被召入京城当了个供奉翰林,但没有任何实职,不过在宴前鞍后充当皇帝的一个点缀“太平盛世”的文学“俳优”。这个没有奴颜媚骨,“戏万乘若僚友,视俦列如草芥”的李白,自然愤愤然拂袖而去,隐居庐山。谁知不久发生安史之乱,永王李璘率军出战。这位满怀扫清胡虏、收复两京的壮志的李白,又应邀当了永王的幕僚。又谁知,李璘与他的哥哥肃宗李亨有争夺帝位的矛盾,李白不自觉地转入了这场皇权斗争。李璘兵败后,李白也被捕入狱,流放夜郎。杜甫当时远在秦州,听此消息,怀念友人,因而抒发了“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这样深沉的愤慨。
毛泽东于一九五八年五月曾说过:“卑贱者最聪明,高贵者最愚蠢。”他还要求编印一本近三百年世界各国科学技术家的传记,看一看是否能够证明:科学、技术发明大都出于被压迫阶级,就是说,出于那些社会地位较低、学问较少、条件较差、在开始时总是被人看不起,甚至受打击、受折磨、受刑戮的那些人。毛泽东要编印的小册子后来是否编印出来了,他要求看到的结论是否有误,不得而知,不过,他说的两句话,曾经很有影响。“卑贱者最聪明,高贵者最愚蠢”,显然不能说得太绝对,高贵者中也有不少聪明人,也有不少在各方面很有成就的人。然而,事实往往如此:高贵者养尊处优,好逸恶劳,躺在现成的沙发上,不想多前进几步;而卑贱者被地位所迫,更接近生活,更接近底层人民,因而更容易接受事理。俗话说:“逼出来的。”卑贱的地位“逼”得他们动脑子,“逼”得他们勤奋,“逼”得他们去创事业,实现自己的价值。命运不显达的文人被“逼”出来的文章,更具现实性、人民性、战斗性,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司马迁有段对历史回顾的话,可说是“文章憎命达”的最好注脚:“昔西伯拘羑里,演《周易》;孔子厄陈、蔡,作《春秋》;屈原放逐,著《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而论兵法;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作也。”他一连举了八个例子,从周文王到韩非,没有一个不是命苦的,没有一个不是在厄运中著书立说,成为大文章家的。再说国外,高尔基当学徒、更夫、码头工、铁路工人的苦难生活,为他完成《我的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三部曲准备了最坚实的思想和生活基础;巴尔札克是在债台高筑、生活飘零中完成脍炙人口的《人间喜剧》的;……这类人所共知的例子,不胜枚举。“文章憎命达”,古今中外,概莫能外。毛泽东曾说过,历史上没有几个大文豪出身于状元。这是符合史实的。
近年来,我因注译《后汉书》,翻阅作者范晔的生平,知其际遇几乎与司马迁相同,甚至比他更惨。司马迁是创纪传体史书的始祖,而他正是在遭为李陵辩护之祸,囚蚕室,被腐刑,悲苦怛悼,无以仰首伸眉的情况下,完成《史记》这部大著的。他在《报任安书》中诉说衷情,一唱三叹,迴肠荡气,足令后世读者涕泪泗流。而纪传体史书的后继者范晔,命运更悲苦。他出身于仕宦之家,官至尚书吏部郎,也算一度仕途通达。岂料,元嘉元年(424),在彭城王刘义康之妃死后,他仅因酣饮而被贬为宣城太守!他曾是刘义康部下的冠军参军,主子叫他翻的这个大筋斗,使他更清醒了世道人事,从而开始撰著《后汉书》。他雄心勃勃,“欲遍作诸《志》”,“《前汉》所有者悉令备”;又曾如此自诩:所作史论,“笔势放纵,实天下之奇作”。然而,命运竟如此捉弄他:他因官贬命厄而著史,又因被诬处死而停笔!元嘉二十二年(446),有人告发他与人合伙谋立刘义康为帝。可怜,贬他官的,是这个刘义康;把他送上断头台的,还是这个刘义康;确确实实是“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
我曾思索过,为什么忧患出文豪?这个答案,恐怕一言难尽。《太史公自序》说:“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也,故述往事,思来者。”这也算一说。通道,用今天的话说,就是要阐明自己对世道人事的见解,要把这些见解付诸实践。当一个人道路坎坷、内心郁结的时候,常常引发多思、深思;多思、深思的结果,又常常产生不得不表达的强烈欲望。对着空谷大江高喊几声,对着桌椅什物猛击几拳……是某些人郁结发泄的方式。如果是文人,便会不同,他们把郁结深思的结果,或发为诗文,直抒心臆,或追述往事,撰为史著,寄意于史事的选择与编写之中。司马迁、范晔等史学家正是后一种人。范晔说:“常谓情志所托,故当以意为主,以文传意。”这正是司马迁、范晔等人撰史立说的初衷。所以,《史记》《后汉书》与《周易》《春秋》《国语》《离骚》《说难》《孤愤》等一样,统统属于“发愤之作”。
属“发愤之作”的史书,往往大大超过那些御用文人的“官修”史书,这是不可置辩的铁案。官修史书,不得不秉承主子的意图,不敢越雷池一步,为尊者讳,循尊者之情,因而常常只说好的不说坏的,或者只说坏的不说好的,甚至黑白颠倒,心中有话,笔不敢下。这样,焉能写出信史?这种不真实或不够真实的、不能取信于人的历史书,要之何益?而那些“发愤之作”则不同。他们在撰写中“追往事”、“思来者”,把对祖国、民族和人民的美好未来的憧憬,全部倾注于对历史的叙述中,换句话,他们“述往事”的目的是“思来者”,即所谓鉴古以知今。史学和史学家的全部价值,就体现在这“史鉴”二字上。
为了“来者”,司马迁声言要“通古今之变”,范晔则声言要“正一代得失”。因此,千古以来,司马迁、范晔的史识长为后来人肃然起敬,视之为撰史的圭臬。
写史,能不能做到“正一代得失”,多是思想认识问题,而敢不敢去“正一代得失”,则是史德和史识问题。生活在封建皇权时代的司马迁,既如实地记录了还活着的汉武帝开疆拓地的武功,也勇敢地揭露了这个掌握生杀予夺大权、掌握自己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