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耳山歌-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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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宇热爱白玉庵,尊敬白玉佛,但他来白玉庵只是想寻找一份精神的寄托。他跟诗友们和同学们曾不只一次地探讨过,白玉佛的精神实质是什么。最终他给归纳出三句话,那便是:“爱国爱家,仁义忠贞,勤劳果敢。”大家一致认可。宋清宇从没想通过烧一炷香,让那个冥冥世界中的白玉佛就把他心中的惆怅与现实的矛盾全部化解了。那是痴人说梦,永远不可能的事。
宋清宇流着泪,在夜里坐在鱼塘边问满天的星斗,问山顶上那颗孤独的月,韩香柳是他的未婚妻,她为什么不爱他,她为什么要跟别人生孩子?郭有田、马起根为什么就不能息诉罢访?她们为什么就不接受他的好心好意?明月没有回答,星斗没有回答,白玉佛也永远不会回答。
刚刚出现的一线曙光,被宋金垚搬弄的乌云给遮住了。宋清宇一个人坐在长城上想了很久。郭有田、马起根为什么不信任他,而要相信宋金垚的蛊惑呢?在这样的背景下,郭有田等思想上出现一些反复是正常的,可宋金垚的话说得也太狠了。宋清宇也分析了宋金垚的目的,他恨的是一口气没出来,他掉在了地上,他怕的是他们这个“赵光腚上访群体”解体,最关键的是,宋清宇没有第一个想着他,没有安排他工作。
宋清宇陷入到了痛苦的思索之中。他在脑海里重新理顺了一下郭有田和马起根跟他的谈话。第一,国庆前,他们不访了,为的是还他的人情;第二,上访的问题更加尖锐具体;第三,不进京,他们在佛耳峪会闲得下吗?会不会有其它举动?闲不下,那么他们又会干什么?
蒋学仁骑着老鹰把自行车第一个来到长城上看宋清宇,他知道,宋清宇肯定会为郭有田们的事熬心。他先去了鱼塘,没找到人,他又急着来这里,这是宋清宇经常来的地方。他要给宋清宇一些鼓励。
蒋学仁蹬上残垣断壁,喘着气说:“宋金垚这个小子太可恨,他就怪咱没先安排他,所以就煽动,就整事儿。”
宋清宇说:“光是这还好说,我是担心他还会煽动更大的事儿啊。”
“他们还能整啥事儿?”
“我也不知道。但他们肯定不会闲着,我有预感。”宋清宇说。
贾德正,李松山也赶来,他们也认为宋清宇分析的有道理。
宋清宇说:“这几日我想了很多,中国的,世界的,河北的,佛耳峪的。通过郭有田的例子,我想,中国的农民,他不可能一步就能走进城市,他需要几代人才可能实现真正的融入。因此,在你没有真正走进城市时候,永远不能放弃土地,否则就是自掘坟墓。”
大家点头。
宋清宇说:“这几天我还查阅了网上关于建国前土地革命的有关资料,那是一场惊心动魄的革命风暴,它的功过我们都不说,我也不便评价。但是我敢断言,在不久的将来,在中国还将发生一场波澜壮阔的土地革命。这场革命将有两个终级,一个是实行彻底的土地的私有制,这是中国改革发展面临的核心问题,因为土地公有制的性质也是社会主义性质的核心问题。我们党敢不敢迈下这一步?一个是实行高度公有制的土地政策,所有土地彻底国有化,无论城市乡村,每一寸土地的使用,都必须由国家统一按人头或实际分配划拨。总之,这种管得死,管不住,放不开,搞不活,理还乱的无政府局面必须改变,目前,农村的土地问题已是影响生产力发展和农村稳定的根本问题。无论是哪个政党,无论是何人执政,都必须严肃面对的大事。”
宋清宇看了看蒋学仁和贾德正,说:“两位前辈别不爱听,我说的是事实。回首咱佛耳峪,四年里盖了多少新房?二十七家啊,有批文吗?没有。跟村里说了吗?有规划吗?没有。村干部能管吗?你管得了吗?管不了。两家三家把地一换,明为流转,一夜间房子起来了。。。。。。伟大领袖毛泽东同志说过,在中国,重要的问题是教育农民。没有农民的彻底觉悟,中国就不可能成为强胜的国家。在佛耳峪是这样,在前村后店,在全县、全省上上下下不都是这样吗?那么,这是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吗?全国上上下下不都是在学习吗?那么这是不是走形式了?眼睁睁看到的事实为什么没人管?”
贾德正说:“从前我们讲,要学习马克思主义活的灵魂,可是,我们的土地政策却把这一活的灵魂给搞死了。”
蒋学仁眨着眼皮,很快速的,脸色很沉重,说明他心情也很沉重。宋清宇说的问题虽不是哪一个村的问题,但在佛耳峪,他毕竟是原支部书记,功过是非,他都应负主要责任。他说:“我算了算,自一九九四年实行新的土地政策以后,我们佛耳峪已经有九十八个死人有地,三百一十四个活人没地,其中有二百零八个是新生人,一百零六个是后娶进村的媳妇们。像杨大瞎子李大刀那样刚刚领了地份三年内就死了的十九人。这十九个死人照常享受土地份近三十年。这活人没地,死人有地,也算是千古奇迹。”
李松山说:“旧社会把人变成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人。旧社会把地分给人,新社会把地分给鬼。”
宋清宇说:“说话不能带情绪,怨天忧人没用。这是改革开放前进道路上的小问题,是必然的。一切新的道路都需要在不断地探索,不断地完善,要有过程。小平同志早就讲过,摸着石头过河。允许走弯路,允许有不足,或者犯错误,但要知错就改。要相信,党的政策一定会不断完善的。现在有困难,就需要我们扛起来,就需要我们战胜它。”
故乡一条街那边有摩托车的声音,大家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年轻人向长城这边疾驶而来。李松山喊起来:“是亮马雄鹰。”
果然是陆峥嵘回来了。他气喘吁吁地跑上长城。宋清宇等一起围住他,就像看外星球来客一样审视他。
宋清宇急着问:“怎么样?扎龙,有何收获,快给我们讲讲。”
陆峥嵘一挥胳膊,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说:“哎呀妈呀,那家伙雷子的,扎龙,太辽阔了。”陆峥嵘故意讲佛耳峪的土话。“扎龙,大。朋友领我转了三天,愣是没看到边。正是:天苍苍,水茫茫,风吹芦苇白鹤唱。小船悠,鱼儿壮,野鹄满天芦花放。车满地,人满炕,十八的姑娘走进青纱帐。”
大家欢笑。
蒋学仁却拉着脸说:“没正经,净学外国溜的。”
“正经的有,但现在不能说,我还没想好。”陆峥嵘瞪眼看着蒋学仁。“蒋大爷,等我把正经的想好了,说出来啊,吓你一个仰八叉。”说完,陆峥嵘又怪笑。
“好好好,我就等你的仰八叉。”蒋学仁还是一丝不笑。
贾德正说:“亮马雄鹰,你还有所不知,郭有田、马起根已经弃岗逃跑了。”
“真的?为什么?”
“都是宋金垚那小子使的坏。”李松山说。
大家无语。
良久后,宋清宇有些谨慎地说:“目前,这倒是小事。有些事我不想告诉你们,怕你们生气,可是不告诉你们,我又怕他们整出事来。”
“说说,啥事?”蒋学仁说,大家也都劝。
宋清宇说:“我找他们谈了,他们答应,一是国庆前不访;二是郭有田要求必须归还他的果树园,马起根要包我的鱼塘,宋金垚要包贾德正的饭店,沈万星要包李松山的多丽漂流场。。。。。。”
贾德正第一个跳起来,他把烟头摔到地上,把牛眼瞪出尖来喊:“这样,让他宋金垚自个儿来找我,包什么包,我白送他,只要他敢来说一句。”贾德正上来了痞气。“我要是不把他双腿儿拧折了插屁眼儿里去当勾帮子烧鸡卖了他,我都不姓贾。”
李松山也直了眼:“他们也太狂了,嘴张那么大,不怕大风扇了舌头啊。”
陆峥嵘说:“哎呀,好胃口,大手笔呀,精彩,精彩。不过。。。。。。”陆峥嵘转了话锋,看着宋清宇说:“清宇哥,你作何感想?”
宋清宇停了好久,笑了。他说:“说实话,亮马雄鹰这一出去考察,我也有了一个新构想,说出来也会吓你们一个仰八叉。现在先不说,这是其一。第二,我也按照郭有田他们提出的要求往下想过,如果我的构想确定,我想把鱼塘、多丽漂流场都让给他们,而且传他们技术,真心帮他们,让他们让全村的老少爷们看看我宋清宇是不是跟他们一心儿的。”
大家惊呆了。
蒋学仁很愤怒:“他们这叫得寸进尺,故意刁难人。退一万步说,你给了他那买卖,他们谁会经营,看那人马刀枪,哪个是那蛐蛐儿,哪个是那虫蚁?弄不好,结果是你们干不成,他们干不好,两耽误,最终误了村里发展的大事。当然,这里没我的事,因为我家没那好买卖,但我得说公道话。”
陆峥嵘说:“这是没你事,但别的事,跑不了你,人家恨的就是你。”
大家笑。
陆峥嵘站起来出人意料而且非常坚定地说:“如果我的构想确定,我家的亮马山寨也让给他们,我支持清宇哥。”
“风大,别扇了舌头。”蒋学仁气得站起来就走,可是走了两步他又停下来,又甩出两句警告:“那不光是你们两家子的事儿,就是你们两家子的事儿,你们俩说了算吗?年轻人别大脑发热。”
“只要他宋金垚敢跟我说来,我也给他,看他有没有那个胆子。”贾德正说完也走了。
宋清宇有点尴尬。
李松山面带忧虑淡淡地说:“清宇,这都给了他们,咱干啥?让我说,咱再为他们好,为村子好,那也不能把咱老本都搭进去,那是无底洞。总之,咱眼前没路子的时候,我反对这样做。”
宋清宇黑红的脸上苦笑一下,他没有接李松山的话茬,而是对陆峥嵘说道:“你是雄鹰,现在就咱仨人,说说想法。”
“我可以说说,但不成熟,多提宝贵意见。”陆峥嵘嘴上这么说,但脸上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绘声绘色地又描摹了一遍扎龙的水,湿地,芦苇,野鸟,重点讲了丹顶鹤表现。最后,他说他要包下青龙河上的整个苇塘和湿地,包下佛耳峪耳轮峰下的平缓山地,搞丹顶鹤等大型鸟类养殖和表演,他已跟扎龙自然保护区商定,要买几只小丹顶鹤,还订购了其它鸟类。
“胡说,那是珍禽,不允许倒卖。”李松山说。
“我这是保护,是发展,你不懂,另外,咱有关系。不但有白道上的,还有没阳光的路。你别管我哪儿来的鸟,我绝不违法乱纪,你说这路行不行。”陆峥嵘说。
没等李松山说话,宋清宇兴奋地站起来表示:“兄弟呀,你真牛,太好了,太好了。跟我想一块儿去了。”
宋清宇看一眼李松山说:“我也没跟松山说过。这几年,我去过几处景区,也在电视上看过一些。我也想在耳坠峰下建个游乐场。洋式的,像迪士尼乐园那样的咱搞不了,咱搞有佛耳峪特色的。我想搞一个斗牛、斗羊、斗鸡、斗蟋蟀,跑马,骑驴等等项目的场子,取名就叫‘百斗游乐场’。现在咱们是不谋而合,如果两个场子搞起来,真是珠联璧合。”
陆峥嵘一下抱住了宋清宇:“哎呀,我的妈呀,太好了。”然后他在城墙上跑了好几步说:“我要飞,飞得更高———”又是一串怪笑。
李松山没那么激动,但听得很认真,无疑也是深受启发,被感动了。他说:“陆峥嵘,你网名是鸟,养的是鸟,玩的还是鸟,你真是个鸟人。”
“你别管我是啥鸟,你说这鸟咱玩的好不好。”
“好,好,太辽阔,太宏伟了。”李松山点头叹服,但他又说了一句话:“那得多大投入,技术哪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