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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张之洞劝学篇-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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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民力困竭。”宋徽宗兴花石纲,破屋坏城,等于劫夺。民不聊生,遂酿大乱。今内府上用,民不与知。是曰减贡,仁政六也。
前代游幸最为病民,汉、唐、宋以来,东封西祀,四海骚然。若明武宗北游宣大,南到金陵,狂恣败度,尤乖君德。至于秦、隋,更无论矣。本朝屡次南巡,亦间有东巡、西巡之事,大指皆以省方观民为主,勘河工、阅海塘、查灾问民瘼、召试求人才,所过郡县必免钱粮。其桥道供张,除内帑官款外,大率皆出自监商,或豁免积亏,或予以优奖。至今旧闻私记,但道其时市廛之丰盈、民情之悦豫,从无几微烦扰愁苦之词。是曰戒侈,仁政七也。
前代征伐多发民兵,汉选江淮之卒以征匈奴,唐劳关辅之师以讨南诏,田园荒芜,室家仳离,死伤过半,仅得生还。唐之府兵、明之屯卫,书生称为良法。然而本系农夫,强以战斗,征戍之苦,愁怨惨凄。司马温公尝论之矣,于忠肃尝改之矣。北宋签官军,刺义勇,练保甲,当时朝野病之。本朝军制不累农民,除八旗禁旅外,乾隆以前多用绿营,嘉庆以后参用乡勇。其人由应募而来,得饷而喜,从无签派之事。是曰恤军,仁政八也。
前代国有大事,财用不足则科敛于民,汉、唐以来皆然,今土司犹仍其俗。即如宋宣和将伐辽,则派天下出免夫钱六千二百万缗[见蔡条《铁围山丛谈》]。宣和中创经制钱,绍兴以后又有经总制钱、月桩钱、板帐钱、折帛钱,岁得数千万缗,并无奖叙。明季用兵,初加辽饷,继加剿饷,又加练饷,共加赋二千万。果如此法,筹饷易耳。本朝每遇河工、军旅,则别为筹饷之策,不以科派民间。历年开设捐输,奖以官爵,并加广其学额、中额。朝廷不惜为权宜之策,而终不忍朘小民之生。是曰行权,仁政九也。
自暴秦以后,刑法滥酷,两汉及隋,相去无几,宋稍和缓,明复严苛。本朝立法平允,其仁如天,具于《大清律》一书。一、无灭族之法;二、无肉刑;三、问刑衙门不准用非刑拷讯,犯者革黜;四、死罪中又分情实缓决,情实中稍有一线可矜者,刑部夹签声明请旨,大率从轻比者居多;五、杖一百者折责实杖四十,夏月有热审减刑之令,又减为三十二;六、老幼从宽;七、孤子留养;八、死罪系狱不绝其嗣;九、军流徒犯,不过移徙远方,非如汉法令为城旦鬼薪,亦不比宋代流配沙门岛,额满则投之大海;十、职官妇女收赎,绝无汉输织室,唐没掖庭,明发教坊诸虐政。凡死罪必经三法司会核,秋审句决之期,天子素服,大学士捧本,审酌再三,然后定罪,遇有庆典则停句减等,一岁之中,句决者天下不过二三百人,较之汉文帝岁断死刑四百,更远过之。若罪不应死而拟死者谓之“失入”,应死而拟轻者谓之“失出”,失入死罪一人,臬司、巡抚、兼管巡抚事之总督降一级调用,不准抵销;失出者,一案至五案止降级留任,十案以上始降调,仍声明请旨,遇有疑狱,则诏旨驳查复讯,至于再三,平反无数,具见于历朝圣训。是曰慎刑,仁政十也。
昔南北分据之朝,中外阻绝之世,其横遭略卖没蕃陷虏之民,朝廷不复过问。本朝仁及海外,凡古巴诱贩之猪仔、美国被虐之华工,特遣使臣,与立专约,保护其身家,禁除其苛酷,此何异取内府之金以赎鲁人、拔三郡之民以归汉地耶?是曰覆远,仁政十一也。
前代黩武之朝残民以逞,本朝武功无过康熙、乾隆两朝,其时逞其兵力,何求不得?然雅克萨既下而界碑定,恰克图交犯而商市开,越南来朝而即赦其罪,浩罕畏威而不利其土,自道光以至今兹,外洋各国屡来构衅,苟可以情恕理遣,即不惜屈己议和,不过为爱惜生民,不忍捐之于凶锋毒焰之下。假使因大院君之乱而取朝鲜,乘谅山之胜而收越南,夫亦何所不可者?是曰戢兵,仁政十二也。
本朝待士大夫最厚,与宋代等,两汉多任贵戚,北朝多任武将,六朝专用世家,赵宋滥登任子,甚至魏以宦寺、厮役典州郡,唐以乐工、市侩为朝官,明以道士、木匠为六卿,若元代则立法偏颇,高官重权,专用蒙古、色目人,而汉人、南人不与。本朝立贤无方,嘉惠寒畯,辟雍驾临,试卷亲览,寒士儒臣与南阳近亲,丰镐旧族一体柄用。又汉、魏诛戮大臣,习为常事,唐则捶楚簿尉、行杖朝堂,明则东厂、北司毒刑廷杖,专施于忠直之臣,碧血横飞,天日晦暗,尤为千古未有之虐政。本朝待士有礼,既无失刑,亦不辱士。又唐、宋谪官于外,即日逐出国门,程期不得淹留,亲友不得饯送;明代宰相被逐,即日柴车就道。且前代每有党锢学禁,罚及累世,株连亲朋。本朝进退以礼,不以一眚废其终身,是曰重士,仁政十三也。
历代亲贵佞幸,骄暴横行最为民害,汉之外戚、常侍,北魏之王族、武臣,唐之贵主禁军、五坊小儿、监军敕使,元之僧徒、贵族,明之藩府矿使、边军缇骑、方士乡官,胁辱官吏、残虐小民,流毒遍于天下。本朝一皆无之,政令清肃,民安其居,是曰修法,仁政十四也。
本朝笃念勋臣,优恤战士,其立功而袭封者无论矣,凡战阵捐躯者,但有一命,无不加赠官阶,给予世职,自三品轻车都尉至七品恩骑尉。即至外委生监殉难者,亦皆有之。本职或袭二十馀次,或袭三四次,袭次完时,均予恩骑尉,世袭罔替,皇祚亿万,其食禄即与为无穷。咸丰至今,京师顺天府及各省奏请忠义恤典,已至数百案。又职官虽非战功而没于王事,或积劳病故,亦官其子一人,名曰“难荫”,自汉迄明,其待忠义死事之臣有如是之优渥者乎?是曰劝忠,仁政十五也。
此举其最大者,此外良法善政不可殚书,列圣继继绳绳,家法、心法相承无改二百五十馀年,薄海臣民日游于高天厚地之中,长养涵濡,以有今日。试考中史二千年之内,西史五十年以前,其国政有如此之宽仁忠厚者乎?中国虽不富强,然天下之人,无论富贵贫贱皆得俯仰宽然,有以自乐其生;西国国势虽盛,而小民之愁苦怨毒者郁遏未伸,待机而发,以故弑君刺相之事岁不绝书,固知其政事亦必有不如我中国者矣。当此时世艰虞,凡我报礼之士、戴德之民,固当各抒忠爱,人人与国为体,凡一切邪说暴行,足以启犯上作乱之渐者,拒之勿听,避之若浼,恶之如鹰鹯之逐鸟雀。大顺所在,天必岉之。世岂有无良之民,如《小雅》所讥者哉。
明纲第三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此《白虎通》引《礼纬》之说也,董子所谓“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变道亦不变”之义本之。《论语》“殷因于夏礼,周因于殷礼”,注:“所因,谓三纲五常。”此《集解》马融之说也,朱子《集注》引之。《礼记·大传》:“亲亲也,尊尊也,长长也,男女有别,此其不可得与民变革者也。”五伦之要,百行之原,相传数千年更无异义,圣人所以为圣人,中国所以为中国,实在于此。故知君臣之纲,则民权之说不可行也;知父子之纲,则父子同罪、免丧废祀之说不可行也;知夫妇之纲,则男女平权之说不可行也。尝考西国之制,上下议院各有议事之权,而国君、总统亦有散议院之权,若国君、总统不以议院为然,则罢散之,更举议员再议。君主、民主之国略同。西国君与臣民相去甚近,威仪简略,堂廉不远,好恶易通,其尊严君上不如中国,而亲爱过之,万里之外,令行威立,不悖不欺,每见旅华西人遇其国有吉凶事,贺吊忧乐,视如切身,是西国固有君臣之伦也。《摩醯十戒》敬天之外,以孝父母为先,西人父母丧亦有服,服以黑色为缘,虽无祠庙、木主,而室内案上,必供奉其祖父母、父母、兄弟之照像;虽不墓祭,而常有省墓之举,以插花冢上为敬,是西国固有父子之伦也。[家富子壮则出分,乃秦法。西人于其子,必教以一艺,年长艺成,则使之自谋生计,别居异财,临终分析财产,男子、女子皆同,兼及亲友,非不分其子也]戒淫为十戒之一,西俗男女交际,其防检虽视中国为疏,然淫佚之人,国人贱之。议婚有限,父族、母族之亲,凡在七等以内者,皆不为婚。[七等谓自父,祖,曾,高以上推至七代,母族亦然。故姑、舅、姨之子女,凡中表之亲,无为婚者]惟男衣毡布,女衣丝锦,燕会宾客,女亦为主,此小异于中国,[《礼记·坊记》大飨废夫人之礼,《左传》昭二十七年:公如齐,齐侯请飨之,子仲之子曰重,为齐侯夫人,曰“请使重见”。是古有夫人与燕飨之礼,因有流弊,废之]女自择配,[亦须请命父母且订约,而非苟合]男不纳妾,此大异于中国。然谓之男女无别则诬,且西人爱敬其妻虽有过当,而于其国家政事、议院、军旅、商之公司、工之厂局,未尝以妇人预之,是西国固有夫妇之伦也。
圣人为人伦之至,是以因情制礼,品节详明。西人礼制虽略,而礼意未尝尽废,诚以天秩民彝,中外大同,人君非此不能立国,人师非此不能立教。乃贵洋贱华之徒,于泰西政治、学术、风俗之善者懵然不知,知亦不学,独援其秕政敝俗,欲尽弃吾教吾政以从之。饮食服玩,闺门习尚,无一不摹仿西人,西人每讥笑之。甚至中士文学聚会之事,亦以七日礼拜之期为节目,[礼拜日亦名星期,机器局所以礼拜日停工者,以局内洋匠其日必休息,不得不然]近日微闻海滨洋界,有公然创废三纲之议者,其意欲举世放恣黩乱而后快,怵心骇耳,无过于斯。中无此政,西无此教,所谓非驴非马,吾恐地球万国将众恶而共弃之也。
知类第四
种类之说,所从来远矣,《易·同人》之象曰:“君子以类族辨物。”《左氏传》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礼记·三年问》曰:“有知之属,莫不知爱其类。”是知有教无类之说,惟我圣人如神之化能之,我中华帝王无外之治能之,未可概之他人也。西人分五大洲之民为五种,以欧罗巴洲人为白种,亚细亚洲人为黄种,西南两印度人为棕色种,阿非利加洲人为黑种,美洲土人为红种;[欧洲种类又自有别,俄为斯拉物种,英、德、奥、荷为日耳曼种,法、意、日比为罗马种,美洲才智者由英迁往,与英同为白种,同种者性情相近,又加亲厚焉]西起昆仑,东至于海,南至于南海,北至奉天、吉林、黑龙江、内外蒙古,南及沿海之越南、暹罗、缅甸、东中北三印度,东及环海之朝鲜、海中之日本[日本地脉与朝鲜连,仅隔一海峡],其地同为亚洲,其人同为黄种,皆三皇五帝声教之所及,神明胄裔种族之所分。隋以前佛书谓之“震旦”,今西人书籍文字于中国人统谓之曰“蒙古”[以欧洲与中国通始于元太祖故],俄国语言呼中国人曰“契丹”,是为亚洲同种之证。其地得天地中和之气,故昼夜适均,寒燠得中,其人秉性灵淑,风俗和厚,邃古以来称为最尊、最大、最治之国。文明之治,至周而极,文胜而敝,孔子忧之,历朝一统,外无强邻,积文成虚,积虚成弱。欧洲各国开辟也晚,郁积勃发,斗力竞巧,各自摩厉,求免灭亡,积惧成奋,积奋成强。独我中国士夫庶民懵然罔觉,五十年来屡鉴不悛,守其傲惰,安其偷苟,情见势绌,而外侮亟矣。
方今海内之士,感概发愤,竭智尽忠,求纾国难者固不乏人。而昏墨之人,则视国家之休戚漠然无动于其心,意谓此非发捻之比,中华虽沦,富贵自在,方且乘此阽危,恣为贪黩,以待合西伙为西商,徙西地入西籍,而莠民邪说甚至诋中国为不足有为,讥圣教为无用,分同室为畛域,引彼法为同调,日夜冀幸天下有变,以求庇于他人。若此者,仁者谓之悖乱,智者谓之大愚。印度属于英矣,印度土人为兵为弁,不得为武员,不得入学堂也;越南属于法矣,华人身税有加,西人否也。华人无票,游行有禁,西人否也;古巴属于西班牙矣,土人不能入议院也;美国开辟之初则赖华工,今富盛之后则禁华工,而西工不禁也。近年有道员某,吞蚀公款数十万金,存于德国银行,其人死后,银行遂注销其帐,惟薄给息而已。夫君子不以所恶废乡,故王猛死不伐晋,钟仪囚不忘楚,若今日不仁、不智、不耻为人役之人,君子知乐大心之卑宋必亡其家,韩非之覆韩必杀其身矣。《左传》昭公二十五年:春,叔孙婼聘于宋,桐门右师见之,[杜注:右师,乐大心,居桐门]语卑宋大夫而贱司城氏,昭子告其人曰:右师其亡乎?君子贵其身,而后能及人,是以有礼。今夫子卑其大夫而贱其宗,是贱其身也,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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