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田信玄-第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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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如此,不妨一鼓作气,沿塩尻峠攻下去,兵分二路,从诹访湖的东西两边进攻上原城。如要攻打上原城,最好趁晴信的兵马尚未到达之前较为有利。」
有些武将如此主张,但却未获多数赞成,因小笠原军熟知甲军阵容坚强,双方皆并非能够轻易克敌。晴信一向善用奇兵,不知葫芦裏卖什么膏药,最好不要轻易出手。
小笠原军根据细作带回的报告,在塩尻峠日日召开军事会议,内容雷同而毫无进展。
「不如派遣使者前往甲军,刺探敌军的意图?」
十七日晨间,军事议席上,坂西时重如此发言。小笠原长时以及列席会议的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坂西时重的脸孔。
「武田晴信的心中,可能极不愿意交战,为了吸引晴信的注意,不妨寄信给他,并表示要磋商有关反叛武田的诹访西方众的领土划分之事。」
坂西时重是小笠原家的历代重臣,也是一名智者。
「有关诹访西方众的领土划分之事进行商讨,是否表示我们要把国境移动到诹访?」
小笠原长时对於敬陪末席的诹访西方众的大将矢岛赖光和花冈忠常两人瞄了一眼。
「正是如此。依晴信的回覆即能探知其意图。」
坂西时重煞有介事地表示。
小笠原长时即刻派使者送信给晴信。军使携带书信进到诹访的金泽。晴信阅毕,默默无语,他把信交给马场民部。立即提笔给小笠原长时回信。
「有关阁下的建议,令鄙人惶恐,诹访西方众的领土划分,将於明天十八日或十九日派遣驹井高白斋为军使,前往贵处商讨,以便消除双方歧异。」
晴信写完,面带微笑,把书信交给高白斋,高白斋立刻了解晴信信上所含的意图。
「敌人是否会信以为真?」
驹井高白斋正表示忧虑时,马场民部细心地低声说明自己的意思:
「收到主公信函之後,敌人的意见会分为两派。而小笠原长时公可能难下论断,只好做出可和可战的两种准备,来等待军使高白斋兄的到临。」
「若敌将迷惘便属我胜。」晴信自信地说道。
这一天,甲军仍然缓慢向上原城行军。到了午後,依过去八日的惯例,让将士们在树荫下午睡。
这年天气格外炎热。白天在外行走炙热难当。午睡虽然令人欣喜。但是战争迫在眉睫,一反常态地悠闲行军,反而使武田军困惑,这是前所未有、异乎寻常的气氛,武将中的饭富兵部和小山田信有忍不住想询问晴信,有关缓慢行军的真正意图。
「不久即知。」晴信简单的回答。
「属下不了解。长此下去,兵士们一定会身心松弛而失去斗志。」
饭富兵部不满的神情暴露在脸上。
七月十七日黄昏,真田幸隆的使者角间七郎兵卫来到坂室——晴信的阵营中。此人短小精悍,脚程快,能在一日内从小县跑到古府中。真田幸隆常在紧急时刻,派出此人为使者。他平时的做法总是:不让角间七郎兵卫携带书信,而用口头直接传达。即使半途被捕,只要身上未带书信,也不致泄露秘密。带著紧张的神情,坐在一旁等候的角间七郎兵卫,长相有些像猿猴。
「禀告主公上角间七郎兵卫虽然从远方一直跑步过来,却丝毫不见喘气。「板垣信方公还在世时,曾命我潜入小笠原长时的根据地林城以刺探敌情,此次由於竹渊玄昌的策动,小笠原家的老将西牧四郎左卫门和三村骏河守两将共同对真田幸隆透露,愿在此次战役中,加盟我方。并说若在塩尻峠交战,必随时领军支援。只要由甲军阵营中,连续升起三次狼烟,便会引兵从背後攻打小笠原军。此外安昙的仁科道外也答应在开始交战後,依约束退兵。」
角间七郎兵卫一口气说完。
晴信身旁的驹井高白斋一一记下重点。
「辛苦你了,那么其他地区……」晴信的眼光再度注视角间七郎兵卫。
「佐久全区也正陷於骚乱中。佐久众狙击前山城。田口城也有背叛的迹象。村上义清和奥信浓的高梨政赖的纠纷,最近也依赖越後的守护官代理长尾景虎的调停。」
「长尾景虎是何许人?」晴信略睁开圆眼,和气地说:「算了。关於长尾景虎的事,你也所知有限,这次辛苦你了。」
晴信慰问角间七郎兵卫,令其退下,语重心长地对驹井高白斋说:
「信方早已预料未来发展,而事先做好妥善安排。今後也应该学习信方的深谋远虑,单靠强大的兵力未必能战胜。」
晴信激赏板坦信方的处置。在上田原积雪的河川上断气的信方,当时的情景,历历如绘。
(若现在信方还在,该有多好——)
虽然未把心中的动机表露出来,但晴信知道,现在是他一生中最重大的时刻了。
上田原战役的结果是不分胜负。而一般人却大事渲染成甲军落败。事实上,晴信的左右手板坦信方和甘利虎泰相继阵亡,也可算是打畋了。佐久地区有背叛武田的迹象,而诹访早已半数背叛了。
(若不给小笠原长时决定性的打击,武田军也无生存之道。)
晴信思量著,如果现在和小笠原谈和,那么不仅是佐久地方,连伊那也会背叛,如此一来,过去的心血,岂不是付之流水?
(务必要胜利,如要获胜……)
晴信把过去蕴藏在脑海中的作战计画,再度予以检讨。马场民部走到晴信的宽板凳前,行过礼後报告:
「洋枪总管日向三郎四郎偕同山本勘助前来。」
马场民部说话时,总是字句清晰。板垣信方可说是一名雄辩家,而马场民部稍嫌沉默。但在深谋远虑方面却不输给板垣信方。有驹井高白斋和马场民部两人在身边,令人安心,见有学者风范的驹井高白斋和眼光犀利深具武将威仪的马场民部的搭配,比起板垣信方与甘利虎泰的亲近参谋毫无逊色。
「洋枪终於赶上了,是吗?」晴信对著日向三郎四郎和山本勘劝说,声音充满了喜悦。
「总共准备二十挺洋枪。」日向三郎四郎报告。
二十挺洋枪中,古府中的洋枪冶炼日向文斋制作了三挺,其他十七挺是由山本勘助采购的。
「你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晴信安慰山本说。自从天文十二年,洋枪传人以来,立即急速传遍各地,拥有港口的武将,或西洋诸国,生怕洋枪流入他国,故对洋枪严格管制。骏河的今川义元,只把一挺洋枪送给晴信,从此便藉故拒绝洋枪的输出。每一位诸侯都想取得更多的洋枪。他们知道在未来的战役中,洋枪与弹药的数量是战争胜负的关键。而现在以拒绝输出洋枪的骏河做为转运点,把十七挺洋枪输入甲州的山本勘助,的确功绩非凡。
当晴信向山本勘助询问输入的途径时,山本勘助回答说:
「利用海路运到骏河。」
「我想也是如此。如要得到洋枪与弹药,非走海路不可。」
晴信的脑海中刹那间掠过浩瀚海洋的景象。他真想拥有港口及临海的领地。若无海港,想要征服天下,将很难实现。晴信想起今川义元倨傲的面貌,但又立即把思绪拉回现实,问日向三郎四郎:
「操纵二十挺洋枪的人安排好了吗?」
「早巳安排好了。曾训练二十五名士兵,彻底教导洋枪操纵的方法,并派安原贯道担任洋枪队队长。」
晴信犹如星夜中发现曙光似的。正与小笠原军面临一场对决时,接到角间七郎兵卫报告的好消息,又加上日向三郎四郎带来的洋枪,使他感觉如同获得数千援军,顿时大为释怀。
「藉助这些支援,这次战役我方稳操胜算。战争结束後,你们可以遣人到骏河,收集更多洋枪。千万别让今川发现山本勘助所开辟供应洋枪的管道。」
晴信嘱咐日向三郎四郎和山本勘助之後,在山本勘助行礼告退时,又叫住他。
「洋枪管理的事,移交给日向三郎四郎。你到越後跑一趟,彻底调查这长尾景虎是何许人物。」
「何许人物?」山本明知对方的心意,故意反问。
「长尾景虎比我年轻,约只有二十岁出头,他的声名却远播甲州,可见非泛泛之辈。我想知
道此人的习惯、嗜好,例如喜欢那些人,重用那些能人,总之想了解他的一切。」
晴信始终觉得,越後藩主长尾景虎,可能会成为他的一名劲敌。虽然对长尾一无所知,但却
有此种强烈的预感。
山本勘助开朗地接受命令。这项任务远比采购洋枪容易多了。
「属下即日就启程去越後。」
「不,不必急。等到这次战役结束後再动身也下迟。不妨先到骏河,把供应的管道介绍给适当的接任人选,再前往越後。」
山本勘助一惊,莫非晴信早已识破他所开辟的洋枪管道,是事先得到今川义元的允许,他觉得晴信也知道自己的妻儿正被今川义元留做人质。
山本勘助深感身为反间谍的痛苦。他回想起今川义元曾说:洋枪可能对甲州猿不会有太大的用处,但如果完全不供应给他,可能要反抗,不如暗中应允把十七挺洋枪,从清水上岸送往甲州。本来山本勘助还庆幸若前往越後去办事,暂时可以不必为夹在今川和武田两家之间而操心。
到了十八日,甲军方才到达诹访,但没有进入上原城而继续前进。前头部队进入下诹访,而本队却在上诹访。从上诹访到下诹访的道路沿线,因为布满武田的兵马而拥挤。
先头部队到达下诹访时,正是盛暑的午後。兵卒们听到休息命令时,依照惯例,取下武具,进入树荫下歇息。明知距离下诹访一里之外的今井有小笠原的前锋驻扎,仍有此举动,可说是大胆异常,好像已经忘了战争这一回事。
小笠原军的细作将此事通报本营。
「现在正是攻打甲军最好的时机。」
许多部将如此建议,只有坂西时重说:
「晴信这种人,怎么会对敌人的来袭毫无准备,其中必定有诈。」
於是派出细心的哨探,对甲军武具及马匹情形做详细的调查。
「甲军兵马将武具任意掷出,睡得正酣。每十人设有一名哨兵。下诹访的甲军在树下酣然大睡,而上诹访的甲军则在白昼时泡温泉,马背上置有马鞍,旁边有一人看守。在下诹访附近武田军所系的军马,将马首一律朝向上诹访。」
听到哨探这些报告,坂西时重沾沾自喜地对诸将说:
「据说甲军军纪中最严格的是武具的搁置方式。他平时训练将士在黑夜裹佩带武具,以适应敌军的突袭,因此,武具一定要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在敌人面前午睡,是一件不合情理的事,掷出武具更是可疑了。而且马首朝向上诹访是准备情势危急时撤退。换言之,从上诹访到下诹访的甲军,表面上是进攻,其实是要後退。从上诹访到下诹访,一面靠山,一面傍水,道路狭窄,不适合交战,对方必定意图将我军从上诹访引诱到上原城附近,然後切断後路,加以包围。据我推测,可能有甲军埋伏在上诹访及下诹访附近的山间沼泽。」
坂西时重派出哨探刺探诹访湖东侧的狭谷和沼泽。时重所料不差。诹访神社下社的後山沼泽及大和沼泽,隐藏数百伏兵。
「既然了解晴信策略,我军不应轻举妄动,要静待良机,等到武田大军进攻到塩尻峠时,一举击溃,这才是良策。」
「良机是什么时候呢?」
小笠原长时皱著眉头问。
「这一点尚不清楚,或许是今晚,也可能在明晨。或许是发动攻击,也可能让军士们在温泉裏消磨时间。同时也要观察诹访众和伊那众的动态。属下认为,应随时派出哨探四处侦察以利迎击。」
小笠原长时接纳坂西时重的意见,但是觉得仿佛受到晴信的戏弄一般,心中极不痛快。他是个喜怒形诸於色的人,遇有不顺,有时两、三日一言不发。他的根据地建在山顶,若是老年人攀登上来常会气喘如牛。小笠原世代老臣或附近乡间武将辛苦地前来问候时,若碰上他心情不好,也一样地露出愠色而不予理会。近侍们不明原因。安昙的仁科道外与之不和,原因也是如此。
「晴信这家伙,让士兵在诹访泡温泉,实在是目中无人,非要派个细作去搅和不可!」小笠原恨恨地说。
「这样做於事无补,不如对我军的迎击态势再作检讨才是。」
「当敌人泡在温泉享受时,又何必自我虐待呢?对了,听说晴信在诹访温泉建筑馆舍,把湖衣姬和里美带去,这次难不成也带著上路吧?」
小笠原长时放眼瞻望那展现在眼前的诹访湖对岸。
「不!听说这次只把骑士打扮的里美娘娘带到诹访来。里美是女流中罕见的骑马高手。」
当坂西时重说到这裏时,小笠原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