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田信玄-第1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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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後天可以送上您所定做的物品。吉野屋
昌幸不知道他定做了什么,不过直觉到这里头好像有文章似的。
「那是暗号,所谓定做的物品,是指命令他探究的事,明後天的意思与原意相同,送上的意思是指事件发生。至於吉野屋就是指人数。」
十郎右卫门探身出去压低声音说:
「我曾命令他去查织田信长要攻打睿山的事,现在已经查出明後天要攻击了,而织田兵力的总数有一万余。」
十郎右卫门说完,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这样不行,我必须做主人所吩咐的事不可,昌幸公,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我需要几个能干的人。」
「你是说要守备睿山?」
「不,睿山已经确定会陷落了,可是需要有人去帮助重要人物从陷落的睿山逃出来。」
「这些重要的人,是睿山曼珠院门迹觉恕、满盛院权僧正亮信、正觉院僧正豪盛及其门弟吧?」
「是的。」
「帮助他们的计策呢?」
「我想信长应该会从坂本向睿山进攻,这是不会错的了。如此一来,逃命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在信长的军队尚未包围睿山之前,由小道出长谷出或八濑到京都。进入京都後就安全了,然後由京都到堺港,由海路进入骏河,这是最上策……昌幸公,你认为如何呢?」
十郎右卫门的脑子里仿佛挂著一张地图似的,说得详细极了。昌幸觉得相当佩服,这个人毕竟是信玄所深深信赖的人,人在京都的武田屋馆,把京都的情势以及诸国的情势看得一清二楚,因此一碰到什么事情马上就能想出对策似的。
「昌幸公,我希望你马上离开京都,从北白川越过志贺峠去坂本。详情就在沿路与向山久兵卫商量好了。」
十郎右卫门连措词都变了,话里含有命令的意味。的确在这种场合,只有由京都屋馆的市川十郎右卫门来指挥才行。
「还有,参加这一次事件的友方,包括昌幸公从长岛带来的人,一共二十名左右,完全由昌幸公指挥,希望能把主人所指名的三位平安无事的带领出来。」
昌幸觉得任务重大,可是既然是非常时期,也不得不去做。
正午过後,昌幸和向山久兵卫马上改装成商人装束,一起离开京都。这一行一共五个人。因为如果二十人一起出发会很醒目,因此他们分成几组在不同的时刻出发。一行人越过志贺峠的山道,来到滋贺,再由此北上,日落西山时分,抵达了坂本。一行人在此分宿,等待天明。如果信长後天要攻打睿山的话,就应该已经派出先峰部队自岐阜出发,间谍等应该也已经混进坂本了。
昌幸和向山久兵卫所下榻的旅舍大津屋,是中等的旅舍。女侍等他们洗好澡,就问他们:
「客人,要拿多少瓶般若汤呢?」
「适量就好……」
向山久兵卫露出会意的脸色回答她後,对昌幸做个喝酒的动作。
「原来如此,般若汤是和尚共通的暗号吗?睿山的和尚们会来坂本喝酒,因此平常就通用这个暗号吧?真令我吃惊。」昌幸说。
「不,另外还有很多令人吃惊的事哩!」
向山久兵卫说著,意味深长的笑了。不久,每一间房间都传出喝醉酒高声叫嚷的声音,同时也夹杂著不太正派的歌声。在这些声音当中,还混有女人的笑声。这时有一看便知是妓女的女人来往於走廊上。如果只有这样的话,还不足为奇,最令人吃惊的是喝醉酒的人几乎都是和尚。其中也有披著袈裟戏弄女人的。
「我曾经听过这种传闻,今天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昌幸说著,端酒来的女人接著回答:
「啊,客人是第一次来吧?所以才会这么吃惊。如果登上睿山,还能见到这个城镇所见不到的美女们,以及美少年等,还可以听到婴儿的哭声哩!」
「你是说教山的僧侣有女人吗?」
「和尚也是人,也想做普通人做的事啊!」
女人露出没趣的表情,微笑的看著向山久兵卫,说:
「让莲叶陪他一夜,大概就可以稍稍了解事情了吧……」
说完,降低声音:
「要莲叶呢?还是乾脆找莲花呢?」
「唔,我是想叫莲花来陪,可是和这个人在一起不行,下次吧!」
「还有别的空房间啊!客官,还有莲蕾嗳,真正的蕾哦,如何?」
「不,今晚不要了,因为明天要起早。」
久兵卫摒退那个女人後,对昌幸说明那个女人话里的含意。
「那个女人是在劝我们叫妓女陪宿。所谓莲叶,是指普通的妓女,莲花则是指高级的妓女,至於莲蕾,本来是指尚未接过客的少女,不过她实际上是指刚出道不久的妓女。这些都只是坂本通用的名词。」
久兵卫对这种事很清楚,似乎是来过这里好几次了。
「为什么叫做莲呢?」
「把酒称为般若汤,把女人称做莲,以及把妓女称做莲叶,完全都是睿山的和尚们所创造出来的话。」
「真是堕落啊!」
昌幸叹息了。僧侣一旦破了戒律,就会无止境的乱下去。
「你很吃惊吧?我第一次来这里时,也相当吃惊,继而觉得生气。可是我认为之所以会变得如此,是因为朝廷过度保护睿山的缘故。教山的天台宗一派,与净土真宗那种允许娶妻的宗派不同,他们本来是个戒律很严的宗教,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戒律就被破坏掉了。现在这些和尚毫不在意的吃肉、喝酒、养妾,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上面的人是这样,下面的人也到街上去威胁人们,甚至当强盗什么的。哪一天一定非藉什么人的手来扫荡一下不可。」
「那么,你认为信长攻打睿山是好的啰?」
「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应该说是天谴,我认为睿山总有一天会陷落的。」久兵卫说著,指指外面,可是睿山那边很暗,看不清楚。
外面的骚动依旧,不久,喝醉的和尚回去了,四周安静下来时,久兵卫说:
「不过,如果你认为睿山只有破戒和尚的话,那就大大错了。里面也有严守戒律,拚命修行的人。我很想帮助这些僧侣从战火中脱逃出来。」
「我们必须救出的三个和尚,风评如何呢?该不会也养妾吧?」
「除了天台座主的觉恕公之外……」久兵卫吞吞吐吐的说。
「毕竟也有啊!」
昌幸露出稍稍厌恶的表情,如果他要拯救的对象是名僧智者,他还愿意;像这种破戒僧之流,他实在不想拔刀相助。
信玄大概对这些事了若指掌,才透过市川十郎右卫门,下令指名要保护这三名僧正的。昌幸很清楚这里头有政略性的意味。
睿山接受历代天皇的庇护,拥有广大的寺领,造成一种特权。因此,即使现在的睿山堕落了,由全国性的观点来看,睿山是日本宗教的中心地,仍然不能忽视它的力量。对於在政略上很重视宗教的信玄,睿山是一个伟大的存在。
翌晨,两人一大早就上睿山。睿山延历寺距坂本并不远,昌幸登上很陡峭的石阶,进入寺的境内一看,首先被塔堂之多吓了一跳,接著又对一整排的僧坊瞠目而视。更令昌幸大开眼界的是僧坊的内容,因为那不是僧坊,大多是独立的房子。在这些房子的庭院上,可以看见很多女人陪著小孩子在玩耍。那些女人一看到化淡粧的少年僧走过,就像在街上看到的流莺那样猛送秋波。那里仿佛不是佛教圣地,而是山上的天堂。
昌幸依市川十郎右卫门所说,先去拜访正觉院僧正豪盛。
正觉院僧正豪盛人如其名,做事一副武将风范。面露红光,是个精力充沛的人。
「什么?那个胆小鬼信长要攻打睿山……」
豪盛听了昌幸和久兵卫的话,就这么说,并且仰天大笑。
「要来就来看看好了,不管信长来几万的军队,睿山不是那么容易陷落的。」
豪盛认为信长要攻打睿山是谣言,他真正的目标应该是大坂的石山本愿寺。
「信长要攻打南方(指大坂),为了使本愿寺那些人疏忽,就夸大说要攻打睿山。」豪盛大声的说。
「不是的,信长从十天左右以前就宣传说要向南方发兵,尤其在最近两、三天前,还指示所有的将卒攻击石山本愿寺。表面上却完全不提睿山的事。」
昌幸说明这才是信长心里想攻打睿山的证据,接著向山久兵卫告诉豪盛,根据岐阜来的间谍的报告,信长确实以睿山为目标。
「你们既然这么说了,我们就姑且去对座主公说吧……」
豪盛总算答应让两个人见天台座主曼珠院门迹觉恕。
觉恕带著正觉院豪盛与满盛院亮信两个人,与昌幸、久兵卫碰面。
觉恕闭著眼睛听昌幸说话,当他把话说完,觉恕才猛然睁开眼睛。
「两位的通知大概是正确的吧?信长会攻打睿山才对,而且睿山大概会被灭亡。」
觉恕的白粗眉毛耸动著。
「我不认为御座主公会这么说。」
豪盛说。亮信也接著说:
「信长攻打睿山时,就是信长以朝廷为敌,以全日本为敌的时候。我睿山与本愿寺派不同……」
觉恕伸出手制止他,说:
「睿山的末日到了,在应该来的时候来了。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有用,只希望乾乾净净的结束。很感激武田的家臣们关心老朽,不过,请让愚僧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吧!我绝不临到最後关头而逃。」
觉恕这么说著,闭上眼睛,紧紧咬著嘴唇,不再开口。
昌幸觉得非救出觉恕不可,因为当他看到觉恕大彻大悟的脸时,心里就涌现出使命感。
「我真田昌幸要拚命守护门迹公的性命。」
可是,觉恕的眉毛一动也不动。
描述当时睿山腐败的文章很多,《多闻院日记》元龟元年三月十九日的条文里写道:
灯明如形在之,堂及坊舍也一望无际。僧众无耻、下到坂本,无限的乱行不法,怠废修学,一山相果式也。
另外在《信长公记》的「睿山退治之事」里,记载如下:
僧众虽镇守王城,但行体行法都违反出家人的作法,亦不以天下之嘲弄为耻,罔顾天道、大肆淫乱、食鱼鸟、收贿……
睿山正如《多闻院日记》里所记载的一山相果之状态。
09=睿山自取灭亡
元龟二年(一五七一)九月十一日接近日暮之时。
真田昌幸对向山久兵卫说:
「既然这样,只好采取最後的手段,否则别无他法。」
「我也这么想。今夜就把一切弄好吧!」
久兵卫转头看一眼僧坊说。到了将近黄昏时,各处的僧坊升起了炊烟,并且传来煎鱼的味道。
「实在太令人失望了!」
久兵卫想起这一天从早上到现在所发生的事,把怒气发在煎鱼的味道上,他并不是为对方是僧侣却吃鱼肉的事感到失望,而是因为他和昌幸两个人从早就一直警告对方,如果不防备信长的来袭,事态会很严重,然而睿山的和尚们竟完全不做准备,令他嫌恶到极点。
昌幸和久兵卫在形式上透过正觉院豪盛和满盛院亮信,向天台座主曼珠院门迹觉恕转达了睿山的危机。觉恕接受了昌幸和久兵卫的话,说出睿山要灭亡的话,因此豪盛和亮信相当吃惊。天台座主觉恕的一句话,睿山的法灯要熄灭了,更加令睿山的堂塔寺社的主子们担心。他们纷纷下令各个寺社的和尚备战。
可是,和尚们并不听他们的话。
「什么?信长要来攻打?傻瓜,信长怎么会像呆子一样的来攻打睿山呢?攻打睿山就等於是把刀刃指向天皇,信长应该不会做这种事的。从去年信长本来打算攻打睿山,结果却撤退的证据看来,这个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有和尚这么说。
「睿山是我国有史以来的一个圣地,曾经有战火逼近过,却没有被战火烧毁过。」也有人这么叫嚷。
「虽然不知道信长的军队是要来一万还是两万,可是还是要迎战啊!既然要迎战,就必须有所准备。首先必须准备好武器,同时也要买兵粮存起来。上面的人可有考虑到这一点吗?如果没有什么准备,只说要迎战,我们可没有那么厉害啊!」
这个说法是指要战争就先拿出军用资金的意思。因为去年浅井、朝仓被信长的军队所逼逃到睿山时,睿山曾向他们要求巨额的藏匿费,这些和尚想到这一点,所以这么说。不过这次在根本上与浅井、朝仓的场合不同,睿山自己本身成了信长攻击的对象,虽说和尚们的堂坊被攻打,可是上层动摇的话,睿山就一定会陷落的。
僧徒们任意的批评著,关於这件事,并不是只靠听上面的命令就不会发生战争。
将近黄昏的时刻,正觉院豪盛的手下去打听织田军的动向回来了。
「信长把本营设於山冈玉林所,今晚就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