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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红卫兵档案 作者:吴过-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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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大革命。命运无情地嘲弄了他的献身精神,老舍加速度地走向了他生命的终点。
  这天,红卫兵破四旧,冲进北京市文联、文化局大院,烧戏装烧道具,并且还揪出
几个“黑帮”要带走参加批斗。身为市文联主席的老舍看见自己的老朋友、老部下都被
点了名,便主动地站了出来。没想到他的正直,恰恰要了他的命。当时有人认出了他,
大声叫喊:“这是老舍!是他们的主席!是大反动权威!揪他上车!”
  红卫兵勒令“黑帮”们在熊熊燃烧的戏装道具周围跪成一圈,用木刀朝他们身上、
头上砍杀。突然,一个红卫兵喊了一声:“这老东西的头破了,流血了,他妈的太嫩!”
这个流血了的“老东西”就是老舍。鲜血从他的头顶上一串串沁出,顺着他的额角和脸
颊,流进了衣领遮掩下的脖子里……。
  老舍没有揩去额角上的血迹,他的脸色煞白,眼睛在镜片后闪动着异样的光。
  批斗完毕后,老舍被接回市文联机关,继续接受数百名红卫兵的审讯。皮带、拳头、
皮靴和雨点般密集的唾沫打向老舍。红卫兵向老舍提出了几个挑衅性的问题,老舍冷静
地作了回答。然而,这些冷静的、捍卫人的尊严的回答,似乎更加激怒了红卫兵,招致
来的是更残酷的肉体折磨。
  老舍明白了:他的任何回答都是无用的。除非他象狗一样趴在地上,任人拳打脚踢。
可是老舍的骨气使他注定了不会象断了脊梁骨的癞皮狗,他不再低头,不再说话,也不
再举手中的牌子。
  “低头,举起牌子来!”红卫兵冲他喊道。
  老舍使足了残存身内的微弱气力,将手中的牌子愤然扔在地上。他完全清楚这一掷
意味着什么。牌子碰到他面前的一个女红卫兵身体后落在了地上。
  红卫兵们沸腾了。老舍被当作现行反革命被扭送到派出所。尔后,尾随而来的红卫
兵在派出所里轮番殴打这位老人,直到深夜。
  凌晨,老舍被放回家。离开派出所前,他被通知,早上必须拿着“现行反革命”的
牌子到市文联报到。
  他却到另一个地方报到去了。25日凌晨,老舍的尸体被人在太平湖边发现,他被打
捞起来,放在湖边。一位好心的人实在看不下去,找了张破席,掩盖在他的尸体上。
  太平湖公园的看门人说,8月24日,这位老人在这里坐了一整天,从上午到晚上,整
整一天,老人像一尊泥塑,几乎没挪窝。估计,老舍悲剧最后落幕的时间是在午夜。

          ※         ※         ※

  著名文学翻译家傅雷,把毕生的时间和精力凝固在十五卷《傅雷译文选》中,共约
500万字。傅雷的一生,是在书斋中度过的。
  这样一个终生以事业为唯一追求的知识分子,也难逃脱残酷的政治斗争,在中国屡
遭厄运。1957年,傅雷被划右派,从此,他更是深居简出,闭门谢客,“门前冷落鞍马
稀”。
  傅雷成了右派分子,灾难波及到他的正在波兰留学的长子傅聪。在留学生中,右派
分子之子傅聪理所当然成了批判对象,有一度,还被召回国内写检查。1958年12月,傅
聪留学毕业,从波兰乘飞机出走英国。
  对于这段往事,傅聪在1980年的一篇回忆录中说出了他当时的处境和心情:
  “我是被逼上梁山的。1957年整风反右时,我和父亲几乎同时挨整,他在上海,我
在北京,我是从波兰被召回国内参加反右整风的。我写了个检查,后来仍被允许回波兰
继续学习。我走后,对父亲的批判越来越扩大化了。我在波兰听到很多关于他的传说。
1958年12月,我留学毕业,如果我回来,势必是‘父亲揭发儿子,儿子揭发父亲’,可
是我和父亲都不会这样做。当时我是被逼上梁山的。当然,对我的出走,我永远是内疚
的。”
  这是双重的悲剧。一方面,傅聪作为中国之子,对祖国已绝望,挥泪忍走异国他乡;
另一方面,爱子的出走,对傅雷来说犹如五雷轰顶,傅雷苦恼至极。
  1961年9月30日,报上终于登出了这样的消息:“摘去傅雷的右派分子帽子”。看到
报上的消息后,一直呆在书斋里的傅雷说了句并不感恩的话:“当初给我戴帽本来就是
错的!”
  1966年,文革风暴又起。
  8月30日,夜晚11点多钟,傅家大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中间还夹杂着粗野的踢
门声。
  来人是上海音乐学院的红卫兵。他们平时所学的那些典雅的音符,变成了急风暴雨
般的打击乐。
  长达四天四夜的大抄家开始了。
  傅雷爱花,夜间曾叫夫人朱梅馥打着手电筒,在小花园里进行嫁接试验。这一细节
被具有高度警惕性的革命群众发现了,认为他们是在埋变天帐,于是红卫兵挖地三尺,
小花园里盛开的月季和玫瑰,全被连根拔掉。
  傅雷家书成了重点搜查目标。红卫兵原以为信上写的会是“叛国勾当”,谁知他们
父子在纸上互相倾诉爱国之情,发表对艺术的真知灼见。红卫兵传看起来,有的甚至读
得入迷了,一时竟忘了这是在抄家。
  在狂热的政治漩流中,红卫兵是不可能清醒的。何况中国几十年一贯制的左的教育,
已使他们丧失了辩认良莠的能力。抄家继续进行着,一会儿,地板被撬起来了。
  忽然,从阁楼上传来消息:傅雷的“反党罪证”终于被查获了!
  “反党罪证”是姑母寄存在傅家多年的、傅雷从未打开过的一只箱子。红卫兵敲掉
箱子上的锁,在一面老得已经模糊不清的镜子背面,发现嵌着蒋介石的画像;在一本旧
画报上,翻到了一张宋美龄的照片。
  “大右派傅雷窝藏反党罪证!”在震天的口号声中,傅雷夫妇被按倒在地,并被勒
令跪着。
  9月2日上午,傅雷夫妇被拉到大门口,站在长板凳上,戴上高帽子示众。四周,是
黑压压的沉默着的人群,再后面,是一排排大字报栏。
  9月3日凌晨,傅雷夫妇将那床浦东土布做成的被单撕开,打结,悬在铁窗横框上。
他们在地上放上方凳,并铺上棉胎,以免方凳踢倒着地时发出太响的响声……。
  就这样,傅雷夫妇上吊自尽于铁窗两侧。中国翻译界的一代巨匠,在茫茫长夜中愤
然离开了人世。
  在一片动荡中,他们离开得无声无息。世界太喧嚣,他们只能到另一个世界去找一
片净土。
  随便掀开幕布的一角,文革的悲剧都是这般叫人愁肠寸断!


  
3…1、红卫兵运动的走向
  大分化!大动荡!大组合!

  破四旧和大串连,在今天看来荒谬绝伦,但在当时,红卫兵却是以纯真的热情投入
其中的。他们真诚地相信,经过红卫兵的冲击,旧世界将落花流水、土崩瓦解,一个崭
新的新世界,会象一轮红日一样在东方升起。
  他们的行动,不断地为社会制造悲剧;同时,他们的行动,也正一步步将自己的命
运引向悲剧的结局。
  最先走向悲剧的是北京清华附中等一拨最早造反的红卫兵。这些红色贵族的后裔们,
生来便自以为拥有纯正高贵的血统,在他们看来,文化大革命无非再一次是将牛鬼蛇神
及其子女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让他们永世不能翻身。他们上街改名,剪长发,剪
长辫子,剪烫过的头发,剪小脚裤管,剪漂亮的裙子,烧戏装,烧道具,砸庙宇,捣毁
文物,抄家,打人,解散民主党派,斗争民主党派人士,等等。这些明显过激的革命行
动都是冲着“牛鬼蛇神”而来的,是天然合理的“革命行动”。
  而且,在革命最需要的时候,他们不仅要造黑帮和牛鬼蛇神的反,也要造自己父母
亲的反。当时的《人民日报》曾发表过中直某机关红卫兵《致爸爸妈妈们的一封公开信》,
颇能代表这一部分出身于红色家庭的红卫兵要求革命的迫切心情。信中写道:

          ※         ※         ※

  爸爸妈妈们:
  儿女们都起来闹革命了,都造反了,都加入红卫兵了!大家都称你们为老革命。但
是,我们要告诉你们一句:在老革命中,有的人是在混革命!你们想混到哪一天才到头
呢?无穷的忧虑,无数的框框,缠在你们的脑子里,套在你们的身上。当年血战沙场的
英雄气概,横眉冷视阶级敌人的凛然大义,现在都到哪里去了呢?看见你们现在这个样
子,孩儿们都感到很痛心。你们好好想想吧:你们的亲密战友有多少倒在雪山上、草地
里,有多少英雄就义在敌人的刑场上……想起这些,难道你们不觉得可耻吗?难道你们
不觉得危险吗?难道你们不觉得痛心吗?难道你们还想这样混下去吗?……你们要是忘
记了劳动人民,忘记了你们牺牲了的战友,忘记了革命,你们就可能变成修正主义分子
了。我们就要造你们的反!谁说儿子不能造老子的反?你们“修”了,我们就要造你们
的反,造反有理,造反到底!
  十几年来,你们当中有的人养尊处优,长期蹲在办公室里,你们的“资本”早就花
光了;你们的革命锐气早就磨钝了;你们和劳动人民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走出办公室,
到群众运动的大风大浪中来,换下你们的头脑,洗掉你们身上的污垢,灌进新鲜的血液,
彻底改变你们这种精神状态。不然,在这场大革命中就要被无情地淘汰了……

          ※         ※         ※

  从这段“左调”的文字中看,当时红卫兵们真挚的感情犹如杜鹃啼血般,一声声叫
得执着,直到倒进血泊中。他们更象高尔基小说中的那个丹柯,撕开胸膛,掏出一颗鲜
红的心脏,高举过头顶,当作燃烧的火炬。
  破四旧、大串连兴起之后,红卫兵奔向全国各地点火。对于毛泽东曾亲笔写信支持
过的这些“孙猴子”,谁也不敢小看。他们更象旧小说中的钦差大臣,每到一地,待遇
犹如首长视察,每每被请到主席台上就坐。
  但是形势很快变了。在沿京广线和沿海一带的串连途中,红卫兵看到没有一个党委
领导不被“炮轰”;没有一个党的组织不被“火烧”;没有一个省委、市委不被“打倒”。
到处是一片混乱。难道红卫兵运动所带来的是这种结果?从国家主席,党的总书记,到
一大批战功赫赫的老帅,一个个相继倒台。最后,连他们中许多人的父母也成了“资产
阶级”。
  帮助爸爸妈妈转变立场,回到无产阶级一边来,并不等于他们是真正想把爸爸妈妈
打倒,然后再踏上一只脚,“火烧”、“油炸”加“炮轰”。从感情上,红卫兵接受不
了这样残酷的现实。
  他们痛苦,他们迷惘。据清华附中红卫兵发起人之一卜大华回忆:“大串连的那些
日子,我的心情一直郁郁不乐,在外地时甚至没有戴过红卫兵袖章。我们实在耻于同那
些不论什么人都不分清红皂白高喊打倒的人为伍。”他们常常为文化大革命的问题讨论
到深夜,但结果是越讨论越是陷入困惑之中。
  这些以革干、军干子弟为主体的老红卫兵,是在父辈巨大的身影底下长大的。从他
们懂事时起,父辈的功勋和业绩就在他们面前竖立起永难超越的纪念碑。在战争已成历
史的和平岁月里,他们想建功立业的念头象一个肥皂泡似的梦,虽然美丽飘渺,却经不
住现实的轻轻一击。他们几乎注定了要成为父辈巨大身影底下的一群侏儒。
  文化大革命似乎给了他们一个机会。他们“都起来闹革命了,都造反了,都加入红
卫兵了”。但是,很快他们发现现在的“革命”“造反”是要真正打倒他们过去心目中
的英雄和偶像。于是这些老红卫兵中的相当一部分不愿意了,他们成了“保爹保妈派”,
这是红卫兵运动中出现的第一个尴尬。

          ※         ※         ※

  另一批更大规模的红卫兵队伍异军突起。这次兴起更大范围的红卫兵运动,成份复
杂,成员众多,几乎囊括了中国大地上15至30岁的所有青少年。
  他们中的绝大部分是“红五类”子女,和革干、军干子弟相似的地方很多,他们自
以为血管里流淌着红色的血液,天生是革别人的命的人。但是他们不象革干、军干子弟
那样有高贵的气质,他们更像鲁迅笔下造反的阿Q,有着一种莫明其妙的优越感。
  另一部分则是以前革命的对象——“黑五类”、“黑七类”的狗崽子们。中国自19
57年以来,一个接一个如同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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