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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

烈药-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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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冯问,“你说可会有一天科研上完全用不着动物?”
  “也许有一天能办到。甚至在今天,有些一向用动物作试验的场合,我们现在已改用组织培养、量子药物学、电子计算机等方法。不过完全不用动物……”马丁摇摇头,“这可能实现,但要很久以后了。”
  “好啦,别让这事打搅你了。”伊冯收拾起抗议信,塞回公文包里。“还是考虑考虑我们的动物吧。七号缩氨酸使它们越发健康机灵了。”
  但她的话没能改变马丁的情绪,最近这大批涌来的信件使他心烦。
  然而总的来看,与早期摸索阶段——工作没什么进展,结果总是不妙——相比,情况已有天壤之别,以至于马丁私下向劳·萨斯特里吐露,“我很担心。一切都这样顺当,没准儿一场重大的挫折很快就会出现。”
  他的话不幸而言中,而且出现之快出人意外。
  在随后的一个周末,也即星期日凌晨刚过一点钟的时候,电话铃声把马丁惊醒了。伊冯在他身旁还在熟睡。
  马丁接了电话,是奈杰尔·本特利打来的。
  这所长说,“我在所里,是警察局打电话叫我来的,我看你最好来一趟。”
  “出了什么事?”
  “我看是个坏消息。”本特利的腔调听起来不妙。“不过我希望你亲自来看一看,你能马上来吗?”
  “我这就来。”
  这时伊冯已醒。马丁匆匆穿衣时,她也赶紧穿戴。
  他们乘马丁的车一块前去。在研究所门前已有一些车辆,其中两辆警车还在闪耀着蓝光,第三辆闪着光的车子是消防车,正在开走。研究所正门大开。
  本特利在所里同他们见了面,同他一起的是个穿制服的警官。如果说本特利乍一见到伊冯时未免吃惊,他却做得不露声色。
  “我们遭到了袭击,”他说。“是那些动物爱好者干的。”
  马丁眉头一皱,“动物爱好者?”
  “是这样,先生,”警官说,“干这事的人自称‘拯救动物军团’,他们以前就给我们惹过麻烦。”这警官才近中年,却有一种无可奈何、玩世不恭的神气,好像对这种人间蠢事见得多了,今后再多也不足为奇了。
  马丁不耐烦地问,“干什么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他们破门而入,”本特利回答说,“把所里的动物全放走。有些动物还散失在所里,但大多被带到所外,开了笼子放生。他们还把找到的档案集在一起,拿到楼外,浇上汽油。”
  “他们点着了火,博士,”警官说,“被那边房子里的人看见了,打电话报了警。消防队赶来把火扑灭时,我们也到了,刚好抓到一男一女两名嫌疑犯。男的承认他以前为同样的罪行坐过牢。”
  “警察抓到的两个家伙扣在我办公室里,”本特利接着说。“他们一伙好像有六个人,把所里的看守抓起来锁在柜子里。他们懂得如何使防盗警报器失去作用。”
  “整个行动是精心策划的,”警官说。“这是他们那帮人的特点之一。”
  马丁没有细听,眼睛只盯着早逃到这接待室角落里蜷缩着的四只老鼠。
  现在它们听到人声,惊得从另一个门口逃走了。马丁跟了出去,来到实验室和动物间。
  他眼前是乱七八糟的景象:放动物的笼子不是给搬走了,就是空空如也地敞开着;活页的参考记录本不翼而飞;装档案的抽屉都拉了出来,有些材料散落在地上。不少档案失踪,估计已在屋外烧了。
  本特利、警官和伊冯都跟在马丁后面。
  伊冯口中喃喃道,“唉呀,我的上帝!”
  马丁深感绝望,只是在问,“为什么呢?是为什么呀?”
  警官建议说,“博士,也许你该问我们抓到的那对家伙。”
  马丁没吱声,只点了点头。警官就带头走进所长办公室。室内有个年轻的警察看守着一男一女。
  那女的有三十五六岁,又高又瘦,鹰钩鼻,满脸傲气,头发剪得短短的,嘴里叼着点燃的烟卷。她穿着紧身牛仔裤,短茄克衫,高统塑料靴。警官和别人进去时,她倨傲地盯着他们,对自己被拘留似乎毫不在意。
  男的年纪也差不多,身体不很结实,要是换个场合,倒可看成是温和顺从的。此人像个小职员,头有点秃,背有点驼,戴一副钢框眼镜。他对进来的人挑战似地淡淡一笑。
  警官说,“这就是那对宝货。我们已告诫他们要老实点,不过他们似乎很想谈谈。他们自以为了不起哩!”
  那男的说,“我们就是了不起。”他的声音尖细游移,紧张地咳着嗽想清清嗓子。“我们做了崇高的事。”
  马丁发作了,几乎是在喊叫。“你们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多么重大的成果都给你们毁了,糟蹋了,知道吗?”
  “我们只知道,”那女的说,“我们已把一些生物同类救了出去。你们这些搞动物解剖实验的人都是暴君,为一己的私利拿动物作牺牲品。”
  “如果你们那样想,那就是无知的蠢货。”马丁真想把面前这两个家伙痛打一顿,但他克制住了。“被你们放走的动物都是一生下就养在笼中的,跑出去免不了一死,而且死得很惨。那些还留在房子里的也得处理掉。”
  那女的说,“即使那样,也强似遭你不人道的残害。”
  “他怎么不人道!他怎么残害!”伊冯开了口。她的脸气得通红,嗓门也高了。“皮特·史密斯博士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他喜爱动物。”
  那男的嘲笑说,“我看是当成玩物的喜爱吧。”
  “我们反对把动物当玩物,”那女的说,“那是一种主仆关系。我们认为动物的权利和人权是相等的,而且,不允许仅仅为了让人过得更愉快、更健康就把动物禁锢限制起来,折磨它们。”她讲得有条有理,沉着自信,声音中似乎还有坚定的道德信念。
  那男的说,“我们还相信一点:人不比其他动物高明。”
  “就你们两人而言,”警官说,“我看这话倒也不错。”
  马丁对那女的说,“你和你们一伙狂人破坏的科研成果,再搞又要花几年时间。这期间,成千上万甚至几十万堂堂正正的人需要一种药来改善他们的生活境遇,但你们剥夺了……”
  “好,拯救动物军团干得好!”那女的插嘴进来,冲着马丁恶狠狠地说,“听说咱们干得成绩辉煌,我高兴极了。你所谓的科学研究,我叫做野蛮的暴行,要是你们再搞,我希望你们都不得好死!”
  “你这疯子!”伊冯尖厉地叫出声来,她伸手向前冲去,霎时间大家怔住了,不知是怎么回事,接着只见伊冯扑向那女的,用指甲狠抓她的脸。
  马丁和警官赶忙插身进来,拉开了伊冯。
  拯救动物的女人也尖叫起来,“这是人身伤害!人身伤害有罪!”她脸上有两条红色指甲痕,一条已渗出血来。她对两名警察要求说,“把那臭女人抓起来!必须告她伤人罪!”
  “抓这位女士?”警官面有难色。他瞟了伊冯一眼,见她在哆嗦,气昏了似的。“为什么要抓她?我没看见她打人。”他向警察使了个眼色,“你呢?”
  警察回答说,“我没看见,长官。我认为这犯人脸上的伤痕是她开笼子时被动物抓伤的。”
  马丁挽住伊冯。“咱们走吧,跟这种人说话白费口舌。”
  他们刚转身就听到警官在问,“现在可以理智一点了吧?把你们那些同伙的名字说出来。”
  “滚你的蛋,巡捕。”那女的说。
  本特利随马丁、伊冯出去,对他们说,“那两人要坐牢。”
  伊冯说,“啊,我希望那样。”
  所长要她放心,他说,“会那样的,会把他俩和拯救动物军团已在坐牢的其他犯人关在一起,那些人搞了类似的袭击。那批家伙自以为是殉道者。
  关于他们的情况,我读过不少报道。估计在全国他们有好几百信徒。”接着他愁闷地说,“很抱歉,我应该有所预见的。”
  “我们谁都无法预见,”马丁叹了一口气说。“明天我们清理一下,看还剩下点什么。”


  研究所里令人沮丧的清理工作花了人们好几天时间。结果据马丁估计,“争取动物权利”者的这次袭击使工作倒退了两年。
  从屋外焚烧的材料余烬中,抢救出一些分类资料,但不是很多。后来奈杰尔·本特利向马丁报告,“那些古怪案犯显然知道他们要猎取的东西以及那些东西的所在。这意味着他们在所里有内线。据警方说,这与他们以往的袭击相同。警方还说,他们总是说服清洁工和维修人员为他们通风报信。我要追查一下谁是我们单位的犹大,尽管我不存多大指望。”
  本特利也为今后的安全采取了一些防范措施,花费虽大却颇得力。正如他表白的,“这样做虽说有点像贼出关门,不过那些家伙自以为是,不会就此作罢,可能还会卷土重来。”
  被袭击后的第二天,该马丁向新泽西报告情况了。他是同西莉亚·乔丹谈的。前几天马丁已听说西莉亚重返公司,他很高兴;现在则向西莉亚致歉,说是给她第一次通话就报告坏消息。
  听说哈洛的研究所遭破坏,西莉亚十分震惊。最近七号缩氨酸接连取得令人振奋的进展,相形之下,这倒霉事极不相称。她当即问马丁,耽误两年的估计是否准确。
  马丁向她解释,“我们必须做的是把动物实验全再做一遍。把数据补齐。当然,公司最后提出新药申请需要附这些资料。这件事非常费时费钱,可找不出别的办法。”
  “两年你有把握吗?”
  “那是最坏的估计。只要能从两年里省出几个月的时间,我们会争取的。我们比两年前懂得多了,也许还会出现什么捷径。我们都将尽最大努力。”
  西莉亚说,“我要你明白,七号缩氨酸对我们这里至关重要。你还记得我在你家里那次谈话吗?你说过,只要给你时间,你就会研制出一种重要的药,让费尔丁·罗思获得巨大利润,这最后几个字是你的原话。”
  在哈洛那一端,马丁苦着脸对着电话说,“我想我并没有忘记。我那样说不像个科技人员。但愿我们两人的谈话不会外传。”
  “不会的。我重提此事是因为你预言的前一部分已实现了。今天我们迫切需要的是实现后者。”
  “要两年才能恢复,”马丁重申。“不管有没有捷径,也短不了多少了。”
  但这次谈话促使他加快了重建的步伐,迅即向供应的商店再订购补充的动物,等动物一到,所里的人就着手照搬腻味的老一套,重复那早已开始的工作。结果,三个星期后,重建资料的工作就全速展开了。
  那夜遭袭击后的全部艰苦日子里,伊冯悉心照料马丁的身体和情绪。她替马丁安排好家庭生活,不对他有任何要求,大小杂事都由她干,以便他把心思和精力集中在研究所的工作上;在其他时候,她对他体贴慰藉,似乎本能地知道什么时候该不声不响地照料他,什么时候该用有趣的闲聊逗他高兴。有一次,马丁筋疲力尽地忙了一天。临睡前,伊冯叫他脸朝下躺着,慢慢地给他做瑞典式按摩,让他一觉睡到天明。
  第二天,马丁问她怎么学会这本事的,她回答说,“我曾有过一个室友,她是按摩师,是她教我的。”
  “我注意到你一点,”他说,“你从来不放过学习机会。读约翰·洛克的书时也是这样。最近你又读了他文章吗?”
  “读了。”伊冯略一沉吟后说,“我发现他写的东西对那些‘争取动物权利’者来说倒适合。那是篇谈热情的文章。”
  马丁好奇地问,“我恐怕记不起了。你能找来那一段吗?”
  洛克的《论文集》在房间另一头,可是伊冯没有过去拿书就背开了:
  “同乏味而又往往难以成功的严格论证相比,靠直接的启示作为人们言行的基础自然远为简便。无怪乎有人极善于假装受命于天并使自己相信他们的言行乃受上天的特殊指引……”
  她显然是在背诵。马丁惊讶地注视着她。看到马丁这神态,她脸一红,接着又背了下去。
  “心理既是此种状态,那么任何无稽之谈一旦进入其幻觉,便是上帝的意旨,立即具有神的权威;任何荒诞之事,只要他们乐于一试,那么此种冲动就被认为是直接来自上天的召唤……”
  伊冯停下来,边咯咯地笑,边羞涩地说,“背得够了。”“不够,不够!”
  马丁怂恿她。“请接着背!如果你记得。”她有点疑惑。“你在取笑我。”
  “一点取笑的意思都没有。”
  “那行。”她又背诵起来。
  “……热情虽非建立在理性或神示之上,却出自激动的或过于自负的头脑所生的奇思异想……人们最急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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