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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落日:邓贤-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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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前仆后继
  “大令你看,我们的朋友端纳先生是一位多么了不起的国际战士!〃身着男式便装的民国第一夫人宋美龄亲热地挎着民国政府顾问,准确地说是她的私人朋友端纳先生的手,稍稍夸张地对蒋介石说过。
  〃尊敬的端纳先生,我的国家和人民要向全世界感谢你和你朋友的支持,〃蒋介石满脸笑容地走出门来,同端纳握手送行,〃我等待你们的好消息。〃
  五十二岁的澳大利亚大端纳穿着一身黄布的国民党士兵服,他刚刚风尘仆仆地从华北前线回来,鞍马未卸就陪同蒋夫人到松沪前线慰问国军将士和伤兵;在上海,端纳先生计划运用他个人在西方外交、新闻界的广泛影响,动员和说服英美各国使团在对日立场上采取更为一致的强硬态度,因此委员长夫妇对端纳此行抱有很大希望。威廉·亨利·端纳,原澳大利亚《每日电讯报》记者,副主笔;辛亥革命前来华任特派记者。这是一个生机勃勃对西方民主抱有信心的热情洋溢的业余政治家,曾任孙中山、北洋政府和张学良的政治顾问,一九三四年到南京任蒋介石的国民政府顾问。同本世纪上半叶来华的大多数西方冒险家不同的是,端纳先生对中国社会历史的改革进程始终抱有一种超越个人利益和国界的类似宗教信仰那样执著的社会责任感。他在中国呆了三十多年,曾经满怀热忱地帮助孙中山革命,一心一意为北洋政府制定改良政策,帮助张学良戒烟,富国强兵,帮助中国政府抗战,等等。他或许对政治抱有某种西方式的野心,渴望一鸣惊人,但是他毕竟把个人建功立业的目标同改革中国社会的历史进程联系在一起。这种超越国家、民族初阶级局限的人类使命感后来被人称作〃国际主义精神〃。具有这种献身精神的外国人我们还能说出白求恩、柯棣华、史迪威、陈纳德,等等名字。
  〃……你们的士兵很勇敢,人民的抗战热情很高,veryg00d!〃端纳先生从吉普车里伸出头来边挥手边高声说道,〃但是你们的国家太穷,人民吃不饱饭,他们需要和平,搞建设,他们不需要战争。NO!No!〃
  端纳先生的激动表情使得委员长和前来采访的新闻记者都笑起来。
  西方人就是好冲动,手舞足蹈的样子,不似中国人稳重,不苟言笑,个个都把喜怒哀乐藏在心里。尽管委员长不大喜欢几乎所有的外国人,包括几年后他同盟军总司令史迪威将军的严重冲突,但是他还是破例地对端纳先生表示了个人好感。这是因为他认定端纳先生对他的权力没有野心的缘故。〃我们需要千千万万像端纳先生这样的西方朋友主持正义,给予我国人民精神和物质方面的支持,我们的抗战就一定能够胜利。〃政治家的语言就是宣言或者文件,委员长与其说回答吉普车里远去的端纳顾问不如说在向国内外新闻舆论表态。民国二十六年即公元一九三七年酷暑三伏,蒋夫人宋美龄及其顾问端纳一行离开首都南京前往战火纷飞的上海。
  有宪兵开过的官方车队沿着被日本飞机轰炸得千疮百孔的宁沪公路颠颠簿簇地行进。由于越来越多的月本飞机控制了自天的制空权,中国许多城市甚至运到大后方的武汉都成了日机的空袭目标,因此公路两旁随处可见“隐蔽防空〃的红白两色标语牌。宋美龄与端纳先生同乘一辆吉普车。
  天气闷热,车内气温高达摄氏三十几度,随行副官替夫人打开车窗,宋美龄的目光始终注视着窗外历历在目的战争景象:翻倒的车辆,未及掩埋的死尸和牲口,焦黑的断壁残垣和还在燃烧的村庄。夫人的脸色看上去又憔悴又忧郁,战争好像一个狞恶的魔鬼无情地折磨这位贵妇人的脆弱神经,使她看上去好像一下子衰老了十几岁。〃你得坚强些,密斯摩。〃端纳凝视着雕像一样端庄美丽的蒋夫人,用英语小声说道。他习惯把〃密斯宋〃称为〃密斯摩〃;〃……这是战争,你的士兵和人民还在前方流血战斗,还在等待你带去政府不屈服的意志和力量。你要像圣女贞德一样坚定,无所畏惧……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密斯摩?” 宋美龄认真玲听端纳先生的话。
  其实她并不是一个柔弱的女性,十年前当她决定把自己的婚姻同蒋委员长的政治前途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她就不再软弱。但是她还是真诚地感激面前这位来自西方世界的澳大利亚前辈,他常常在她困难的时候及时给予她父亲般的关心和精神支持。端纳是宋氏家族的老朋友,早在辛亥革命前端纳就因工作关系认识了宋氏三姐妹的父亲宋耀如,并通过宋结识了当时正在进行地下反清活动的革命者孙中山先生,而那时未来的中国第一夫人还是一个扎着小辫的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我会记住我的责任,亲爱的端纳先生。〃宋美龄轻轻回答道。
  车队顺利经过常州,无锡,抵达苏州时恰好遇上一列长长的运兵列车拉响汽笛开进火车站。这是奉命前往淞沪参战的桂系军队一个先头团,因前方铁路被日机炸断,军队就在苏州下车步行前往上海。广西官兵一听说蒋夫人也要到前线去,立刻土气大振,于是蒋夫人就在车站空地上即兴发表一篇激动人心的抗战演讲。士兵们亲眼目睹了委员长夫人的动人丰采,于是举起步枪刺刀喊了许多誓死如归的战斗口号。不料这时防空警报响起来,夫人被众人簇拥着躲进防空洞,可是车站的士兵怎么也不肯主动疏散。
  〃……你们赶快命令部队防空呀,敌机马上就要来了!〃夫人急了,对那些依然站得笔挺的军官们嚷道。
  〃报告夫人,我们是来打日本的!打日本就不能怕死,怕飞机还算什么革命军人?”军官铿锵回答。“对!我们不怕死……头可断,血可流,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但是破坏活动仍然层出不穷,甚至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日本人正在进攻,而一些中国人却在拖另一些中国人的后腿,我们不能说这种〃窝里斗〃现象是个别。因为在整个抗日战争期间,沦陷区(包括东北)替日本人打仗的雇佣军(伪军)多达二百万人,而服务于日本占领机构的中国人则数倍于这个数字。近百年来,中华民族的表现常常令人失望,中国人因为落后挨打所以民族精神十分羸弱,如果说替日本人打自己同胞是一种罪恶,那么打内战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了呢?……民国二十六年八月末的一天,中国近现代史上著名的抗战将领张治中将军大步走出设在南翔车站的司令部,他的大脑被有关战场和官场的种种信息塞得满满的。战争前景眼见得不大乐观,而南京政府一日三令,人事更迭频繁,这就不能不使他对自己在前方的地位感到忧心忡忡。汽车刚刚开出南翔镇,天空中就出现一架涂有膏药旗的日本〃中岛式〃战斗机。这类零星出动的日机特别可恶,专门到处偷袭公路上的活动目标,一旦发现汽车必定穷追不舍。将军的车队走走停停,总司令也不停地被人从车里扶出来或者按下去,或卧倒在路旁水沟;或匍伏于田埂泥塘,弄得一身一脸都是污泥。可是敌机却不肯离去,这架飞走,那架又在头顶盘旋,所以总司令的小汽车从南翔出发整整三个小时,竟没能开出一半路程。张将军很生气。中国空军丧失了制空权,天空就成了别人的领空,敌机的猖獗使他无法不感到愤怒,但是却无可奈何。
  〃……天黑以后,路上就安全了。〃参谋长小心翼翼劝道。
  〃难道我们要在这里等到天黑么?〃总司令望望还在天空盘旋的敌机,毅然决然地说道,〃把车留在这里,我走路上前线去!……革命军人,哪能让敌人看了笑话!〃
  于是视死如归的集团军总司令从地上站起来,在敌机呼啸声中率先走上通往前线的漫长过路。将军穿一身德国式黄呢将官制服,脚蹬一双高腰牛皮马靴,仿佛对天空的敌机视而不见,独自大步走在中国南方泥泞的田间小过上。就在总司令带领一群将校在小路上蹒跚而行时,一个骑自行车的传令兵正好路过此地,看见长官赶紧跳下车来敬礼。张治中喜出望外,抓过自行车就歪歪扭扭地骑上去,蹬了一阵兀自消失在小路前面不见了。〃总司令怎么不坐汽车?〃传令兵还在莫名其妙。
  没有人答理他。参谋副官重重松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一个沉重的包袱,然后说说笑笑衣冠不整地朝城里方向走去。
  八月二十五日,张治中将军接连视察了江湾、虹口、闸北、杨浦等处战场,又匆匆去到江苏太仓,与第三十九军军长江防司令刘和鼎将军共进午餐。下午驱车赶到嘉定县城第十八军司令部,意欲听取该军抗登陆战斗的汇报。第十八军军长罗卓英中将得知集团军总司令驾到,笑呵呵迎出门来。
  罗卓英,字尤青,别号慈威,广东大埔人。罗卓英与陈诚同为保定军校八期炮科同学,两人过从甚密结为莫逆之交,以至于后来陈诚发迹,罗卓英也一路顺风,深得蒋介石信任。罗为陈诚系核心人物,在国民党中有〃小陈诚”之称。罗卓英见到张治中,分外热情地问道:“啊,什么风把张总司令吹到我们这里来了?〃 这句反主为客的话便张治中一下子摸不着头脑。
  〃……罗军长开什么玩笑?〃 〃我说张总司令怎么有空到我们这里来走动”?
  淞沪开战之初,第十八军奉命临时划归第九集团军指挥,那个险些被张治中拆散的倒霉的夏楚中师就是罗的部下。总司令到自己下属部队视察,怎么成了〃到我们这里走动?”但是张治中毕竟久经官场历炼,他意识到罗卓英的话里一定戴着别的意思,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反问:〃罗军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客气?〃
  〃难过总司令还不知道么?〃罗卓英怀着掩饰不住的快意,一字一句地把最新消息通报长官:〃……南京命令,温藻滨以北地区归第十五集团军陈总司令管辖,我第十八军即日起复归陈长官指挥,愿与友军协力作战。〃张治中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伸出双手与罗卓英亲热地握了握,既往不咎地拍着对方的肩膀说道:〃……慈威兄,你我都是为党国生死效力的人,如果先前调遣有何不周,看在共同抗战的份上,还望罗军长多多担戴才是。〃话虽这样说,转身出了嘉定县城,总司令的怒火还是压抑不住地腾腾燃烧起来。第十八军复旧建制为什么不事先通报他一声?陈诚一到前线罗卓英的腰杆就便起来,这分明是南京那些人有意让他难堪。陈诚为什么放着军政部次长不做要到前线来打仗,是不是那个老头子对我有什么看法?权衡再三,张治中终于决定到苏州去找第三战区副司令长官顾祝同把话说清楚,免得将来仗打败了替人背黑锅。
  不料他的汽车刚到苏州就有一个电话等着他,张治中拿起听筒。 〃喂……你是谁?〃
  〃我倒要问你,你是谁?”对方听来火气很大。 张治中一宿未合眼,连日疲惫和劳累便他感到极度烦躁。
  〃老子是陆军上将张治中!〃
  〃张文白!……放肆!”对方的声音尖利而生气,〃……我是谁?我是蒋中正!你现在回答我,你的位置在哪里?〃
  张治中一下子清醒了,赶紧立正报告:〃报告委员长,我现在已到苏州。〃
  蒋介石更加生气:〃你身为集团军总司令,不在前线指挥部队,跑到苏州来干什么?……〃
  张将军本来心里有许多委屈和不满,但是现在一句也说不出来,电话另一端的独裁者根本不打算听取别人的理由,他在电话里严厉申斥这个比他小三岁的陆军上将:
  〃……为什么整整两天找不到你?原来你就为这点小事跑到苏州,真是不像话!……你的士兵要是都跟你一样,仗还打不打?〃
  张治中从前在委员长面前都是百依百顺和小心翼翼的,他连想一想顶撞这个独裁者的勇气都没有,但是今天他仗着远在前线,加上连日劳累肝火上升,因此竟然斗胆大声反问道:
  〃我是到苏州与顾墨三商量问题的,你委员长究竟要怎么样?!”
  对方突然被噎了一下,就像冷不防被水呛住,或者老子打儿子的时候不提防被儿子打了一个耳光。于是盛怒之下连逻辑思维埋乱了套:〃……你究竟怎么样?还问我怎么样?……你要怎么样还是怎么样?1……〃
  就〃砰〃地挂断电话。
  张治中放下听筒,脑袋乱哄哄的,突然感到有些后怕。从个人品质讲,张将军也许是个无可厚非的人,这些品质后来都在许多回忆录中得到淋漓尽致的记载。但是他毕竟生活在本世纪初叶那个充满腐败气息的封建时代,是那个被称作〃官僚阶级〃的官场里的一员,所以他的个人品质就不可能不受到时代污渍的包围和腐蚀。其实这也并不奇怪,存在决定意识,只是张将军对于旧时代的官场黑暗有了许多铭心刻骨和深恶痛绝的深刻认识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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