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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节

煮酒论史合集-第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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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雁塔的正式称呼叫做慈恩寺浮屠,慈恩寺有十多个院落一千八百九十七间房屋,站在大雁塔最高一层向下俯瞰,你有时会想这一千八百九十七间房屋中说不定哪一间里会隐藏着什么秘密。如果带着这个问题去问寺中的僧主,僧主必定是笑而不答。不过僧主偶然也有说漏嘴的时候,这一漏便是终身遗憾。 
  唐朝的寺观中种植着许多名贵的牡丹,每年春天京师的人都会去寺观中观赏国色天香。白居易在诗中这样描写到:“庳车软舆贵公主,香衫细马豪家郎……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 
  有一年春天,朝廷的几个官员到慈恩寺观赏牡丹,官员的来头不小,惊动了僧主亲自陪同。官员们观赏了几株白色的牡丹花,赞叹之余又有些遗憾的说,我等这一辈子都没见过深红色的牡丹,恐怕这世上压根就没有此种尤物。陪同观赏的僧主微笑着接过话头说到,谁说这世上没有深红的牡丹,只能说你等没有见过而已。 
  几位官员是何等聪明的人,他们从僧主的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便一致请求僧主让他们开开眼界。僧主没有应允,官员们索性就不走了,在寺中转来转去寻寻觅觅,一晚上都没出寺门。第二天清晨,僧主忽然发现整个寺中迎来第一缕阳光的竟然是那几个官员,到了这个份上也就不好再藏着掖着,僧主只是担心这几个官员口风不紧会把深红色牡丹的事情泄漏出去,到时候传遍整个长安城可就不好办了。 
  在得到官员保守秘密慎之又慎的口头保证后,僧主领着他们左拐右拐来到一间僧房门前,自己掏出钥匙打开门锁。进得屋内,只见其中挂满了旗幡和佛像,房间的后墙用幕布遮挡着,僧主走到墙前拉开幕布,一堵木板墙呈现在众人眼前。墙上有一处机关,僧主拧动机关,悄然之中木墙上打开一道小门。跨过小门则又是别有洞天,那是一处华丽的小厅堂,厅堂的柱子椽檩是清一色的柏木,厅堂中有一圈柏木的栏杆,栏杆之中矗立着一丛深红色的牡丹,牡丹花开数百朵,朵朵红中透黑。此时正是早晨,晶莹的露珠还依附在花瓣之上,朝霞照进厅堂,和那深红色的牡丹晶莹的露珠交相辉映。 
  几位官员惊呆了,这哪是人间的景色,分明是天上的仙境。他们就在那里看,一直看了一天,到了傍晚才离去。 
  此时僧主却忧心忡忡,自己呕心沥血栽培了二十年才培育出这天下无双的牡丹,这一次不慎说露了嘴,又让外人看了,也不知这些牡丹未来的命运如何。 
  几天之后,寺中来了几个年青人,僧主一看认识,都是当朝权贵的子弟。他们邀请僧主到曲江池去游玩。一行人来到曲江池畔紫云楼前,在草坪上席地而坐,谈笑风生,也是不亦乐乎。 
  没过多久,寺中的一个僧人一路奔跑着寻了过来,他告诉僧主一个坏消息:寺中来了十几个人正在那里挖深红牡丹,根本就拦不住。 
  僧主急急火火的赶回寺中,现场一片狼藉,深红色的牡丹不在了。僧主看到一张纸,纸上写着留言:知道寺中有绝色名花我们都想亲眼目睹,但又担心你老人家不同意,只好出此下策。现留下黄金三十两,绝品蜀茶二斤,作为货款。 
  僧主想到刚才在紫云楼前时的一个情景,当小僧人跑来报告说有人在寺中挖牡丹时,在场的几个年青人脸上流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精心培育的牡丹不在了,但生活还得照常进行。听听佛教禅宗的六祖慧能是怎么说的吧:“但一切善恶都莫思量,自然得入清净心体。” 
 李德裕的煎茶水 
  魏晋的时候大多数人还不习惯饮茶,把喝那种苦涩的茶水当作一种不幸的事情,称其为“水厄”。晋朝名士王濛喜欢饮茶,不仅自己喝还坚持乐吾乐及人之所乐的原则,凡是到他家来的客人都是清茶一杯,当时的官员和文士每次要到王濛府上拜访之前都会很无奈的说:今天将要遭遇水厄了。 
  到了唐朝,茶饮逐步开始普及,唐德宗时期国家正式开始对茶叶征税,一年的税收为四十万贯钱,到了晚唐,茶税成为国家税收的支柱税种之一。 
  茶饮盛行的标志之一是有了关于煎茶用水的评定。陆羽的《茶经》中列举了排名在前二十位的煎茶水,张又新在《煎茶水记》中也列举了排位前七名的煎茶水。 
  “碧流霞脚碎,香泛乳花轻。六腑睡神去,数朝诗思清。”这是李德裕《故人寄茶》一诗中的句子。李德裕煎茶用的是常州惠山寺的泉水,惠山寺泉水在陆羽和张又新的排行榜上都名列第二。用常州惠山寺的泉水冲茶是李德裕在浙西、淮南两地任职时养成的习惯,当他回到京师长安当上宰相后,仍然用的是惠山寺泉水。长安离常州有数千里之遥,李德裕煎茶用的泉水通过驿站一站一站的接力递送,千里送水,人称水递。 
  后来有一个僧人对李德裕说,你已经很了不起了,能够和古代的伊尹、皋陶这样有名的人物相提并论。—— 一般来说提意见都是这个方式,先是夸奖一番接下来是个但是——僧人说,但是在一些小事上没有处理好影响了你的声名,让人从千万里之外送水煎茶,有些劳师兴众了。 
  李德裕回答说,我这个人没有过多的嗜欲,不想去赚钱,不喜好声伎,不通宵达旦的开欢乐聚会,很少喝酒,就是喜好饮茶。如果连这个爱好也不能享受,那不是自己虐待自己吗! 
  僧人说贫僧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告诉您在咱们京城地下就有煎茶的好水,在城南保宁坊的昊天观中厨房的后面有一口井,这井下的水脉和常州惠山寺泉水的水脉是相通的。 
  口说无凭,还要检验。古人检验煎茶水时没有那么多仪器设备,全靠称量重量,同等体积的水重量越轻水质越好。李德裕派人取了十份水样暗自做了记号混在一起进行验证,结果有两种水样的重量是相等的,这两种水样分别是常州惠山寺泉水和京师长安昊天观的井水。验证之后,李德裕冲茶就改为就地取材。 
  却说有一天,朝廷的一位官员到江南去出差,这位官员知道浙西和淮南是李德裕长期工作过的地方,临行前就询问相国大人是否需要稍什么土特产。李德裕说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品过用南零水冲的茶了,你回来时就带上一瓶南零水吧。 
  南零泉水在茶博士陆羽的水榜上名列第七,而在张又新的水榜上却名列榜首,看来从古至今所谓排行榜都是有争议的。 
  唐朝的时候,南零泉位于镇江金山西面约一里的长江之中,属于水下泉。据说取南零水必须用铜器,而且要在每天的子时和午时这两个时辰才能取到。古人将一天分为十二个时辰,以地支命名,每个时辰约合现在的两个小时。子时相当于现在深夜的二十三点到凌晨一点,人们常说的子夜就是指的这个时段。而午时则是在中午的十一时到十三时。后来西洋的计时方法随着钟表传入中国,因为一天二十四个时辰比十二个时辰要小,所以被成为小时。 
  取南零水不仅要把握住在时间,取水的过程也有相当大的难度。南零泉水属于水底泉,上面是滚滚东去的长江流过,怎样在江水下面取到泉水又不能让江水混入就成了难题。古人采用的方法是先用浸过油的油纸将取水的铜瓶口封住,再将铜瓶绑在竹竿上压入水底,然后用另一根竹竿将瓶口的密封油纸戳破,这时流入瓶子中的水就是泉水。泉水取出之后还要检验,将瓶中的水倒入小杯子中,杯中的水和杯子口保持一个平面,再往杯子中投入一枚铜钱,这时杯子中的水凸出杯口平面又不流出来,这才是纯正的南零泉水, 
  到江南出差的官员回到了京师,给李德裕送去了一瓶水,李德裕用这水煎茶。唐朝时茶叶平日里放在竹篮中悬挂在室内,用的时候要先将茶叶碾成碎末,碾茶的碾子类似于中药店那种药碾子,一般人家用的是石碾子,唐西明寺遗址中就出土过石制的茶碾。皇帝用的茶碾就高级的多,鎏金镶银的,法门寺地宫中出土了一套皇帝用的茶具,其中就有茶碾。这些茶具上写有“五哥”两个字,茶具是唐僖宗供奉的,而僖宗是懿宗的第五个儿子,一般认为“五哥”是唐僖宗在宫中的小名,如同唐玄宗的那个“三郎”。 
  水煮沸了,泼了茶,李德裕端起茶杯品了一口之后觉得味道不对,他自言自语的说,我离开淮南的时间并不算长,这南零水怎么就变了味道,和建康石头城下的长江水相差无几。 
  那位官员听到李德裕这番话后大吃一惊,以前听说过有一个叫陆羽的人能尝出水的味道,总以为那不过是一些文人雅士在互相吹捧,没想到还真有这种品尝水味的技能,看来是要实话实说了。 
  这位官员在返京之前参加了几次为他饯行的宴会,喝酒喝得昏昏然,把取南零泉水的事情忘到了脑子后面,等到船行到石头城下时才猛然想起李相国要一瓶南零泉水。这时在返回镇江已经不可能了,想着石头城离镇江不远,又同是长江水,就顺手在江中打了一瓶水带回来。 
  后世,随着长江河道的变迁,南零泉水消失了。直到清代,人们才又找到了南零泉,这时的泉眼位置已经处在岸上,清人在重新发现的南零泉旁边竖起一通石碑,上面刻着几个大字:天下第一泉。   一个武将和一个文士的PK     
  这次PK发生在唐代宗时期。 
  武将是马驎,一员颇能打仗的将领,因为他当过镇西节度使,人称马镇西。 
  文士是郎士元,大历年间有名的诗人,与钱起一样出名。当时中央的官员到外地去当节度使、刺史,临行前如果得不到郎士元的送别诗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人们会说这人混的太背了。 
  PK的地点是在长安城马驎的府宅中。 
  这一文一武之所以骠上了劲儿是因为郎士元对当时的三个武疆进行了一次点评,他说:“郭令公不入琴,马镇西不入茶,田承嗣不入朝。” 
  郭令公指的是郭子仪,郎士元说他是一个武将不懂得欣赏高雅的古琴。田承嗣是一镇节度,郎士元认为他不懂得做臣子的礼节不入朝参拜天子有闹独立的倾向。 
  马驎听了这番点评后很不高兴,这个郎士元竟然说我不会喝茶,我一定要会会他。马驎随即让人下了帖子,邀请郎士元到自己府中做客。 
  马驎的府宅位于长安城的延康坊,与西市一街之隔,是个热门坊区。马驎的住宅修建的很豪华,光是一个中堂就用去了二十万贯钱。唐朝时民用建筑的规格是有标准的,三品以上官员的堂舍不得超过五架九间,门房不得超过三架五间,但到了后来管的松了,很多官员、权贵的住宅都超过了标准,马驎的宅舍就是超标的典型。 
  请客那天早上,马驎让厨子多做些古楼子。古楼子的做法是这样的:先准备好大个的烧饼,再备下切成片的羊肉以及胡椒粉、豆豉、盐、酥酪等调料。制作的工序是先在烧饼上摆上一层羊肉,然后撒上胡椒、豆豉、盐等调料,第一层羊肉备好之后再按照上面的方法摆上第二层第三层羊肉,一个烧饼上要摆放一斤羊肉,最后再浇上酥酪。接下来就可以放在炉子里去烘烤,羊肉烤到半熟的时候就可以出炉装盘上桌了。 
  马驎这顿早餐猛吃了些古楼子,半生不熟的羊肉再加上辛辣的调料进肚之后,人会感到口渴,喉咙干燥的像着了火,这时候就需要喝水。马驎强忍着干渴硬是不去补充水分,单等着郎士元到来后和他PK喝茶。 
  郎士元准时赶到,刚一坐定,马驎就吩咐家人说:给我们两个每人先上二十瓯热茶。瓯类似于现在的盖碗,二十瓯茶水摆在案上,郎士元立即明白马驎这是在偷换概念。饮茶不是比谁喝得多,饮茶是一种境界,两三知己,花间竹下,听着曲儿,吟着诗。郎士元的好友钱起在一首诗中说“竹下忘言对紫茶,全胜羽客醉流霞。尘心洗尽兴难尽,一树蝉声片影斜。”说马驎不入茶,就是说他不懂这个境界。 
  郎士元年事已高,肠胃又不好,如何经得起这种暴饮,他喝了几杯后就开始推辞。马驎不答应,你郎士元不是说“马镇西不入茶”吗,言外之意就是只有你们文人能饮茶,现如今茶水摆在这里怎么又谦虚起来。郎士元和马驎讲不清理。只有舍命相陪。 
  就这样郎士元一共喝了二十七瓯茶,这时他实在是挺不住了,说什么也要走。可怜他刚走到自己的马匹跟前就闹了腹泻,这一病就是二十多天。 
  PK的结果是马驎胜利了,不过胜的不武,他自己事后也觉得有些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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