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屋2000-12-第3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桥ú手乇剩嘶岷ǔ5剿昭垡郧埃钏瞿降目赡芑故钦挪园桑咳粲腥宋饰遥澳阌秩绾危俊蔽宜担骸拔颐挥邪桌系谋厩H柿讲恢V荒芫炊吨!闭饧改瓯ā⒖⑹樯嫌钟懈鐾跏老宄鱿帧S腥宋饰遥捣灿杏胨泄氐淖柿希悴皇亲苷依幢囟谅穑渴堑摹N胰衔缤跏隙悦髑逵材炯揖恪Ⅶ燮峁ひ眨≈炼院分值呐嘀病⒓庸さ鹊龋婀澄幕樘沃校丫凰康恼怃镐敢涣鞯谋;ぃ怯Ω米鹬氐摹N液桶桌系比挥兴稹5怯Φ背腥希羰枪椅弈眩约核枷肜锏恼甯薪系5车暮耪倭τ植⒉荒茄苛遥裎艺庋娜耍宰永镉行矶辔娜说男巳ぃ铄洹⒕溃缙弑βヌā5笔比缒苋梦乙宰晕依投簿悠渲校胁恍枰杖粘L矻作苦工,定时交出毕业论文或教授讲义。而能自得其乐,有二、三知友交流更好。至于衣食,温饱即可。能如此,我是不会成为如蒋光慈的书名《冲出重围的月亮》的。当然,“冲出”半面,难掩真容。六四年党内查“玩物丧志”,宣传部文化局皆有人中箭落马,也带到“还有章品镇”。有人说:“他不过三块五块钱档次,而且多是玩具,只进不出。”如此,得以过关。真是走到什么俱乐部的边缘了,可谓险哉!
就在这时,文酒闲谈却被另一种余兴排挤了。原因是这个机关,夜间绝无外人。有人发现真是摆开一个四人牌局,忙碌一天舒松筋骨的好地方。当然是没有夜戏必需到场的时候。白老以外,主将是钱。再是一哼一哈。我与此道无缘,连我家乡所谓的“看歪头湖”的资格都没有的。但牌友们得失之间喜怨连声唾沫纷飞,当然口渴。这就要到我的卧室里来倒水。沈要睡觉,他们要喝茶。我只得每晚去老虎灶多打两瓶开水,时候一长竟定为我的任务。哼哈迳直呼我为“茶房”,主将则加顶“主任”的帽子,抬举我为茶房里的领导。因为开水也有是沈去打的,有时他们因急事走得匆匆,收拾烟缸、茶杯,打扫战场只得一律归我。有人点头哈腰说是多劳了,一笑而去。他们打的是流行一时的“逼猪牵羊”。我不知其中奥妙,何以如此引人入胜,只是从他们声色的变幻跌宕中,得知这四位一局是最佳的一台戏。常听到取胜者的嘻笑、中计者的指责和第四人的调解。气氛诱人不免要跑去看个究竟。这哼哈二将才华出众,机巧过人,看来眉目传神、得心应手。主将则端坐一旁,筹划策应皆在无言之中。白老独木难支,而仍屡败屡战,虽无钞票进出,有时也不免面红耳赤,似有难保终局之势了。这却又是那三位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立刻由倨转恭、温言剖白,又有香烟送将过去。如是,白老也就气平色弛,又将牌归拢起来。如此者多次。终于有一天,我听得声气异乎往常,忙跑去。只见白老已经将牌推开,愤然离座,而且锐声高呼道:“以后再同你们打牌,就是畜生!”说罢掉头不顾而去了。我将水瓶拿回,他们打扫战场。哼哈模仿刚才声口,余兴犹浓。主将说:“小声、小声,要把沈××闹醒了。”
第二天晚饭用过。我想还是把开水打好,有备无患。不久,白老漫步而至,问我:〃哎,都没有来?”我忽然聪明起来,答道:“开水都准备好了,会来的。”果然,那三位一一不约而至。那晚白老的牌打得最为顺手,来牌即吃,最后将牌在面前一抹摊开,说声:“看吧!”仰头纵声而笑。我在旁边也不免随和凑趣,说是:“笑在最后的,才是有真才实学的。”他们都说白老牌艺老练,承认望尘莫及,说得白老乐滋滋的,真是米汤灌足。世上总还有些人,人前不免道貌庄重,人后熬不住顽童的故伎重演,一时无戒无防,无忧无虑,这真是人生在世难得的撒手一笑。乾隆时在京官为编修的杭世骏因狂削职为民,回到杭州,混迹于平民之间,一身轻松。夏天在茶馆里打个大赤膊,聚了一批市井赌棍,呼么喝六,旁若无人。一待赌瘾过足,回到书斋,再与银鱼为伍,大啃书本。这些生活里的个人爱好,虽说有些不雅,但难说伤风败俗。这对他在学术界的地位有何影响?我也不敢说。不久,钱静人继李俊民调任省文化局长。白老这几年在文化局主持戏曲编审室成绩显著,特别是带领几位老艺人费尽推敲的辛劳,整理出锡剧的对子戏《双推磨》《庵堂相会》。在这一工作方面有筚路兰缕之功。钱向上反映他精研戏曲,政治上很见开展,也就随之出任了副局长。他们的工作一旦变动,新官三把火熊熊燃起,这湖南路七十二号晚上的酣战,促膝茶话之乐,也就随之风流云散。这段时间的率性而为,也许有人要大皱眉头,但对于我们这些在风暴初起时还能置身事外的人,可说是解放后天朗风清,或竟能称之为莺歌燕舞的日子吧。
不久“胡案”骤至,反右更是所向披靡,锐不可当。从此风波不断。天天见面的人,有身陷囹圄的,有弃笔从农的。机关里白天闹猛非凡,到后来晚上也不再是三个人的世界了。有一阵,因为大字报的数目要统计上报,大家集中到机关里来开夜车,每人的数目不达一百,决不收兵。搜肠括肚制造不伤人皮肉、不损己平安的意见,为运动装场面,造声势。到了瞌睡连连,任务尚未完成,也难免口出怨言。政治工作到此,对于人心的凝聚力,其实已经走向松散。
白老呢?在这一时期的罡风恶浪中,因为有土地老爷们的呵护,他也谨言慎行,各类灾祸都与他擦肩而过,像个没事人。虽然也暗自揣摩不断变幻的灾祸与他的距离,并不是每个晚上都睡得安稳的。当然,他并未伤人以自保。这是我向文化局的熟人打听到的情况。而在五七年,这文化局真是不断有台风过境,被刮得人仰马翻的副局长就有在旧社会小有声名的、朱希祖的公子朱偰。我少年时曾在《东方杂志》上见过他多篇德国通讯。研究经济又研究地理(?)的。当然继承父产还是位版本学家。再一位是曾有作品被周扬收入《解放区短篇小说选》,当年曾当作范本拜读过,从东吴大学出去、从延安回来的高文晋,与我也有私交。这场风暴过后,五八年钱静人已调宣传部当副部长。带着白老去如东深入生活,改造世界观。劳动以外,访问老艺人,发掘人才,也做了不少工作。这如东本是钱的“龙兴之地”,也就尝遍海鲜。此时饥荒尚未明显,归来后还能津津乐道,说得我馋涎欲滴。同时捧出歌颂“三面红旗”的新竹枝词数十首交我发表,用以向上,向群众交帐。我一看大半是“假、大、空”的当时自糊糊人的“时行文艺”,因为是能真诚相见的朋友,就劝他此类文章不要做得太多。多则使人生厌。他则说不可多,但也不可不作,还说古来圣贤谁不如此。屈原、杜甫都难避免。我则认为原是一种忠而近愚的习俗,他倒反过来责备我“少不更事”。其实我所编的刊物不是也以此在装点门面吗?何能长嘴专说他党外人士!
五九年两个单位都搬进了原蒋记总统府大院子。他无需坐班,又常来找我闲谈。我是个忙而少成效的人,抽不出身陪他,他就一人翻翻报纸,抽烟,喝茶。这一段时间,他的感情有过两次波动。先是国内反修,与他有关的一些戏受到指摘,他摸不到这次来潮的深浅。胆小的钱在这种当口,照例像个没事人一样了,如单看他的神色,似乎风平浪静,无需火烛小心,其实,这原是胆小的另一种表现。五十、六十年代之交我也是去北京参加了中宣部的那次反修大会回来的。白老舍钱而来看我的动静,显著地紧张,说剧团里的人和你们文联不同,横冲直撞的。又说,我们不在一处工作,你会看得客观一点,你说我会有麻烦吗?我说,你的成绩还是主要的。对锡剧《红楼梦》的好评,纵有可议之处,我看谁也推不倒。扬剧《十二寡妇征西》加工、改编成《百岁挂帅》的成功是众口一词的。不要怕。检讨总要写的。他苦恼地说:我抓不到痒处!我说,那么就去找把“不求人”。我晓得他与有些同志关系远非亲密,就说:“找同单位熟悉这些作品的人,要登门请教。局长枉顾,谦恭下士,问题可能迎刃而解。”他如此这般再加上另一些办法当然要费力,问题顺利结束,脸上又活泛起来,不像前些时一来就闷头抽烟。
再一件事,是夫人突然去世了。夫人也是淮军后人,将门之女,绝无夫家诗书门庭作派,拿出张崭新的钞票也像在醋里泡过的。办事有条理,有决断。白老并不讳言惧内,他说:“忽听河东狮子吼,拄杖落地心茫然。这形容陈季常的佳作传诵千年,有什么塌台的?何况,我也有不是之处。”的确,别的不说,特别是抗战期间,将夫人和一堆子女丢在敌占区,苦度败落世家的生活,夫人由周旋宴席、牌桌,降而忙碌于改旧补破、锅边灶脑。他在后方,虽教书先生同样身价大跌,可惜一人挣一人化,仍能云里雾里潇洒近昔。只是从此大权旁落,夫人与学校会计直接挂钩。黄河因而改道,天上滴水不下。深知在夫人面前以只作不知为宜,否则查问起稿费的收支,那就山穷水尽了。有时稿费断档,烟瘾难熬,方得网开一角。即使如此尚不免时时断粮,只得靠伸手牌苟延时日。现在夫人不在了,口袋里活络了一些,有时竟买一包中华牌,也敬我一支。同时却也才晓得了家务事如此的复杂。未老而丧妻,看他衣履时显不洁,饮食难免不时,真有点凄苦了。就在这时他面现喜色地告诉我,有位女士对他有好感。我漫然应之并不觉得突然,认为这是对他的地位与学识的敬重。可是以后几天,说说就要朝这题目上扯,再过一两天索性拉开来作专题商量了。他举了许多细节:一颦一笑,一言一语,用以证实他的判断。我暗暗笑他搭脉搭到大腿上去了。但也只得迁就一步劝他:对方即使一时心有此属,假以时日又将如何?究竟年龄的距离太大了一点。他回我:“这方面的事,你不懂!”说着笑笑,大有深意。看来他还有独得之秘,有所持而无恐。我还能说什么哩?他却总是盯住我,要我的一句话,来证明他甜蜜想象的正确无误。一磨再磨,我实在无法化解他的这一团痴迷,忽然想起一篇文章,或许能助我一臂之力。第二天拿了顾亭林文集中的一本,他一到先请他读书。这是顾到西安以后几年,写给傅青主的一封信,信里对傅大有怨言。原来顾在太原时,傅替他搭脉,说他体气甚佳,如愿纳一小妾,必能有后。顾在原籍本无子息,一人逃亡在外,白天劳碌,晚上钻进被窝是冰凉的。而且膝下无人总觉空虚。一听傅有此一说,为之心动,也就照办了。这是几年以后写的信。信中将民间习俗所传总结了,开示傅山,说的是人在各个年龄段,房事应有的间距。自己忘了老之已至,顽抗天条,如今落到体质江河日下,悔之晚矣。这位偶像的当头棒喝,果然起了震摄作用,他怅然若有所失。端端正正将书朝我桌上一放,一言未发转身就走了。以后几天还是照例,不提此事也不及其它。那么,是斩断这根情丝了?恐还未必。他也许考虑:顾虽以学识渊博震烁今古,而独未占领性生理这一学术领域也是可能的。古来猛将单骑挺枪独闯敌阵,如入无人之境,却无优势于闺房一角,也是有的。我怕他心潮倒卷,再不同我商量,就没头苍蝇样地去乱闯一气,闹出笑话,那就无法收拾了。就在这时恰巧同宣传部、文化局、文联三处领导,同在一个宾馆分头接待外宾。晚宴后四人烟茶休息。这是会议以外难得的碰头的机会,而且气氛适合。我就将此事原原本本数说了一遍,表示正式上交,从此没有我的事了。其实白老的找我,也有通过我这非正式渠道,向上备案的意思。岂知我刚说完,钱静人大惊失色,说:“快想办法,出了事怎么好交代!”可以想像关于白老的各方面,他对上是拍了胸脯的。至于现任局长因为吴的副局长是先他到任的,与他全无瓜葛,就显得轻松了,喜笑颜开地说:“痰迷心窍嘛,人家看上你那一桩。……送佛送到西天才算功德圆满。我看此事就请老章承包了吧!治黄只能导,不能堵,另辟出路。”钱也想到一处去了,说:“老章与他不同单位,比较合适。”局长马上接上:“此事说定了,全由老章出面。事成,喜酒也由老章代表吃了。”说完抱拳拱手连说:“拜托、拜托!夜长梦多,事不宜迟。”这倒是的,这年头忽生出许多“道学家”来。当然还是套上件马克思的洋服的。如此的“古为今用”确实使人难以招架。所以局长就此提前撇清了身子,将这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