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学评介丛书 梦幻与现实-未来主义与表现主义文学-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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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主义产生与消亡的社会文化背景
未来主义作为一个文学艺术流派,它的产生和消亡都不是偶然的,而是有着深刻的社会历史原因的。
西方历史在20世纪初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即帝国主义时期,现代化的步伐加速,大工业和科学技术高度发展。其结果是现代大都市的出现,它是资本的集中地,也是大量农村人口流入城市的结果。由于先进科学技术的大量使用,机器生产代替了手工劳动;人在生产过程中的重要作用逐渐被机器所取代,人成了机器的奴隶。同时大机器生产也改变了人的生活方式和生活节奏,人们失去了农业生产与手工业生产时代的悠然、散漫,而开始了快节奏的、高速度的现代生活方式。
与此同时,随着垄断资本而产生的,是以追求高额利润为目的的垄断集团,他们为了争夺投资场所、劳动力市场、原材料产地以及产品销售市场而争执,终于导致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一次为瓜分世界市场而打的战争。垄断资本家为了增加军事预算,强化军事机构而更加残酷地剥削工人阶级,抬高商品价格,使劳资矛盾进一步加剧。
总的说来,未来主义者是一批狂热的对于现代工业文明、速度、大城市生活、机器以至战争的歌颂者,他们仿佛在社会历史的大变动中,在轰鸣的机器声中找到了发泄心理能量、盲目追求精神自由和个性解放,激烈地反传统、破坏一切既有秩序的力量与勇气;他的否定社会、文明甚至一切人类价值,蔑视一切文化遗产,追求艺术上的放纵怪诞、随心所欲,这一切与当时社会的急剧变化,尤其是大工业生产给社会带来的巨大的震荡都有紧密的联系。
未来主义发端于意大利也不是偶然的。在20世纪初,与其他欧洲资本主义发展较快的国家 (如英、美、法)相比,意大利的工业化程度并不高,是一个年轻的垄断资本主义国家。但正因为它已尝到了工业化的滋味而又不是当时最发达的国家,它的急起直追的野心和迎头赶上的焦灼就更加不可抑制,他们对于工业化的向往与赞美就集中表现为对机械的迷恋、对力和速度的醉心,开始歌唱起汽笛轰鸣的轮船、噪声弥漫的飞机、汽车以及人头躜动的大都市。
未来主义的衰落与消亡也是历史的必然。这中间经历了它的分化、流变与在各个不同国家的发展与消亡。未来主义的分化开始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和十月社会主义革命。一方面,以马里内蒂为代表的未来主义向法西斯主义靠拢,从歌颂机器、速度、力量发展为歌颂暴力、战争,意大利统治者在一次大战后为了应付战争后的危机,疯狂发动侵略战争,而以马里内蒂为代表的未来主义者则起劲地为这种对外扩张的法西斯主义叫好,颂扬侵略,煸动群众的军国主义情绪和攻击本性,把战争说成“伟大的交响诗,”完全堕落成为法西斯主义的传声筒与吹鼓手。马里内蒂甚至把墨索里尼当成是政治上的未来主义者,说他“实现了一个在本质上是未来主义的纲领。”马里内蒂对战争的这种狂热迷恋终于使他直接参加了战争,他于1912年发表宣言,支持意大利政府发动侵略埃塞俄比亚的战争,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他与别的一些未来主义者一起投身战争。
另一方面,以马雅可夫斯基为代表俄国立体未来主义在创作内容、政治倾向上与意大利的未来主义很不相同。这也是由俄国当时的社会环境决定的。20世纪初,俄国也进入了帝国主义国家的行列,但那儿的资本主义发展缓慢,因为沙俄专制统治和农奴制社会的残余都还很有势力。在列宁领导的布尔什维克党指引下,工农革命运动蓬勃发展。像马雅可夫斯基和布尔柳克这样的小资产阶级出身的知识分子,十分仇视资本主义社会,不满当时的现实,于是借未来主义来发泄自己的不满情绪,表达无政府主义倾向。他们主张诗不是消遣品,不是沙龙和殿堂中温情脉脉的面纱,而是广场、大街上的战斗。但由于找不到出路,他们的反抗便表现为无政府主义的狂轰滥炸,表现为以离奇怪诞、晦涩畸形的语言形式发泄心中的愤懑、拒斥丑恶的现实。因而他们的那些“怪”诗就是他们否定现实社会的一种形式。后来,随着俄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高涨,尤其是经受了十月革命的洗礼后,马雅可夫斯基等一些未来主义诗人,受到工人运动的感召,投身革命,用自己的作品为革命而歌,于是,俄国的未来主义发生了根本性变化,成为一支左翼阵营。他们开始向马里内蒂的诗歌帝国主义开战。1923年,马雅可夫斯基把未来主义改组为“艺术左翼阵线”,实际上已脱离原来的未来主义创作战线。到20年代末,马雅可夫斯基退出“艺术左翼阵线”并加入了俄罗斯无产阶级作家联盟 (拉普),表明未来主义实际上的解体。
放荡不羁的野马:马里内蒂
菲立浦·托马索·马里内蒂(F·T·Marinetti,1876—1944),是未来主义的创始人和主要理论家,也是他的右翼的代表。他1876年出生在埃及亚历山大港一个富裕的意大利家庭,父亲是律师,母亲是诗人。1893年,他随父母迁往法国的巴黎,得以广泛接触法国文化,尤其是现代派文学,深受其薰陶,因而有“半是意大利人,半是法国人”之称。1895年,他又回到意大利,先后在帕维西、热那亚等大学攻读法学。
马里内蒂很早就开始了文学活动,创办刊物并写作自由诗。早期的诗,如《老海员》(1897)、 《征服星球》(1902)、《流血的木乃伊》(1904)等有较浓的象征主义色彩,并表现出玩世不恭的态度。1905年,马里内蒂创办《诗歌》杂志,并于翌年在杂志上发起了关于“自由诗”的讨论,产生了较大的影响,在讨论中逐渐形成了一些未来主义的理论主张,如强调反传统和创新,打破格律。自1909年开始,他发表了一系列未来主义的主张、宣言,为未来主义的创立和发展大造声势,同时还主持了未来主义刊物《莱采巴》。
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马里内蒂的活动超出了文艺领域,他连续参加了各种政治活动,组织集会、游行,他的创作也与政治联系更为紧密。1912年前后,他作为战地记者到利比亚采访,颂扬意大利对非洲的殖民行为。1914年初,他去俄国宣传未来主义。一次大战爆发后,他志愿奔赴前线。1918年,他与别人一起建立了一个政党——“未来党”,并与法西斯党结盟,与社会党为敌。1919年4月,他与法西斯头子墨索里尼联合行动,捣毁了社会党的《前进报》,举国震动。墨索里尼与马里内蒂相处甚洽,1919年,两人曾一同入狱。1920年,马里内蒂出狱后曾一度与法西斯党断绝关系,埋头搞文学创作。但过了3年,终于又投入当时已执政的法西斯的怀抱,并于1924年发表了《未来主义与法西斯主义》,极力鼓吹法西斯主义也是未来主义,两者在根本上是相同的。1929年,马里内蒂被授予意大利科学院院士称号,期间远涉重洋,到过阿根迁、巴西宣传未来主义。此后,他又随法西斯军队进入埃塞俄比亚和苏联,直接参予了战争。1944年马里内蒂死于心脏病。
马里内蒂的文艺思想和政治主张比较典型地代表了未来主义右翼的思想倾向,主要有:
1。崇拜工业文明和机器、技术,以及与机器直接相关的速度和力量的美。他认为“速度使人增添百倍的力量,去征服时间和空间。”汽车、飞轮、马达是他沉迷忘返的崇拜偶像。
2。向往强力、战争和超人。马里内蒂是一位力的崇拜者,在他看来,“力量”就是“美”的代名词,体现力量的那些“超人”是他的偶像,而战争也被当成力量的最辉煌的爆发而加以讴歌。他说:“来呀,小小的机关枪,您是一位魅力十足的女人,骄悍成性而又美丽绝伦,驾驶着一辆看不见的百匹马力的汽车,急促地按响喇叭声。啊!一会儿您一定会围绕死神翩翩起舞,不是走向胜利就是摔得粉身碎骨!”只要有力量,无论是胜利还是毁灭都值得颂扬。确实,马里内蒂是一位充满了破坏欲的诗人,这使他对于的人本能,攻击性、非理性主义殊为喜欢,他的超人哲学与尼采如出一辙。
3。激烈的反文化、反社会、反传统倾向。马里内蒂是一位无政府主义者,他以革命者的姿态,从极端个人主义的立场出发,对一切有碍于他本能发泄的国家、社会、王权、文化、传统等等采取了“赶尽杀绝”的态度,声称要摧毁一切的博物馆、图书馆和科学院,要把意大利从教廷、王权、婚姻、议会的桎梏下解放出来,废除常备军队、法院、警察、监狱。他公开为无政府主义辩护,宣称“无政府主义的个人至上”是“每一个强者的目标和理想。”因此他的反文化反社会反政府倾向是以极度膨胀的个人主义为基础的,带有极大的盲目性,并且在“个人需要”的时候完全可以转化为专政政府的帮凶。
4。对资本主义社会物质主义的提倡。马里内蒂对于工业文明的态度决定了他对物的喜爱超过了人,因为工业文明是以创造物质财富为其目标的。他主张:消除文学中的“我”,即心理,必须把被图书馆和博物馆毒害的人类从文学中清洗出去,最终用物质来代替人,要从处于自由状态的物体和脾气乖戾的原动力中突然发现金属、石头和木头等物的呼吸、感觉和冲动,“用物质具有的诗意的魔力代替人类业已竭衰的心理活动。”他指出:人不能将自己的感情赋予物,而应当从物本身中推测出它自身的冲击运动、收缩膨胀、聚合分裂,对他来说“一块铁或本的能量已经比一个女人的微笑或眼泪更能打动人心,”因为物质具有“勇气、意志和绝对力量这些天生的品质。”(见马里内蒂《未来主义文学技巧宣言》)。
5。完全凭自己的非理性直觉和下意识进行创作。马里内蒂仇视理智和逻辑,主张诗歌创作应当完全听任非理性的直觉,把自己心中那些下意识的心灵闪动记录下来。他说:“生命深层的直觉反应一个接一个,蹦出一个一个的单字,随着它的非逻辑地产生,在我们面前呈现出物质的直觉心理的概貌。”他举例说,当他乘坐一架飞机在高空飞行时,他的心中就出现了这种状态,因为此时他获得了一种新的观察地上物体的角度——透视,而不是从正面或后面打量,此时,“我能够抛弃陈腐的逻辑偏见和古老的理解力的准则。”从这种直觉主义和非理性主义的创作原则出发,他主张并在自己的诗创作中排除了副词、形容词、介词、连词等,而把一些不相干的名词一古脑儿堆积在一起,形成杂乱无章的、莫名其妙的所谓“诗”。他公开主张“取消一切句法”,句法过去一直是诗人们用来说明宇宙的各种色彩、音乐、造型和结构的一种抽象符号,现在则要抛弃它,“使文学直接进入宇宙,同宇宙合为一体。”至于读者是否能理解是不必考虑的,马里内蒂直言不讳地说:“必须不考虑是否被人理解。”这是一种极端的反文学主张,是一种“丑学”,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要把一切粗野的声音,一切从我们四周激烈的生活中发出的呼喊声都利用起来。我们大胆地在文学中发现 ‘丑’,以此杀灭文学的尊严。……必须每天朝文学的圣坛上吐唾沫!”
马里内蒂的作品是他的文学主张的体现,他的诗歌取消了语言的正常的逻辑,取消了所有的副词、形容词和连词、介词,把大量的名词罗列堆积在一起,令读者莫名其妙、不堪卒读。试以他的《的黎波里之战》为例:
战争
重量+气味
3
正午 笛 尖锐的叫声 拥抱 冬冬 哗噪 含嗽破 爆 前进
4倒 囊 枪 蹄 钉 炮 鬣 车 辎车 犹太人 果实 深油面包小店 呼吸气 光辉 眼睛 恶臭 天竺肉桂 淡白无味 满潮 退潮 胡椒 喧嚣 跳蚤 旋风 倦怠的金丝网 象棋牌 茉莉+蔻仁+玫瑰 东洋鱼 细工 兽尸 怒发上 指+敝履 机关枪=辘轳十回澜+群蛙 剑声囊枪炮 铁屑 空气=弹丸+火山石+百分之三的恶臭+五十分的香臼 毛毯遗骸 马尸壁里拍拉 堆积 骆驼 小马 混沌
这就是马里内蒂把他的主张推到极端后产生的所谓“诗”:杂乱无章的名词堆积、拟声词、数学符号的排列,语法的规范被彻底摧毁,形容词、副词、连接词、介系词和标点符号被干净地剔除。这种所谓“声、响、味、重量和神秘之力的抽象的图画”,所谓“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