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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19_新五代史-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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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存孝

  存孝,代州飞狐人也。本姓安,名敬思。太祖掠地代北得之,给事帐中,赐姓名,以为子,常从为骑将。文德元年,河南张言袭破河阳,李罕之来归晋,晋处罕之于泽州,遣存孝与薛阿檀、安休休等以兵七千助罕之还击河阳。梁亦遣丁会、牛存节等助言。战于温县,梁军先扼太行,存孝大败,安休休被执。是时,晋已得泽、潞,岁出山东,与孟方立争邢、洺、磁,存孝未尝不在兵间。方立死,晋取三州,存孝功为多。

  明年,潞州军乱,杀李克恭以归唐,梁遣李谠攻李罕之于泽州,存孝以骑兵五千救之。梁军呼罕之曰:「公常恃太原以为命,今上党已归唐,唐兵大集,围太原,沙陀将无穴以自处,公复谁恃而不降乎?」存孝以精骑五百绕梁栅而呼曰:「我沙陀之求穴者,待尔肉以食军,可令肥者出斗!」梁骁将邓季筠引军出战,存孝舞槊擒之,李谠败走,追击至马牢关。还攻潞州,唐以孙揆为潞州节度使,揆儒者,以梁卒三千为卫,褒衣大盖,拥节先驱。存孝以三百骑伏长子西崖谷间,伺揆军过,横击断之,擒揆以归。初,梁遣葛从周、硃崇节守潞州以待揆,闻揆见执,皆弃去,晋遂复取潞州。是时,张浚、韩建伐晋,击阴地关,晋以李存信、薛阿檀等当浚,别遣存孝军于赵城。唐军战败于阴地关,浚退保晋州,韩建走绛州。存孝攻晋州,浚兵出战,辄复败,因闭壁不敢出。存孝去,攻绛州。浚、建皆走。

  存孝猨臂善射,身被重铠,櫜弓坐槊,手舞铁楇,出入阵中,以两骑自从,战酣易骑,上下如飞。初,存孝取潞州功为多,而太祖别以大将康君立为潞州留后,存孝为汾州刺史,存孝负其功,不食者数日。及走张浚,迁邠州刺史。大顺二年,徙邢州留后。是时,晋军连岁攻赵常山,存孝常为先锋,下赵临城、元氏。赵王求救于幽州李匡威,匡威兵至,晋军辄引去。存孝素与存信有隙,存信谮之曰:「存孝有二心,常避赵不击。」存孝不自安,乃附梁通赵,自归于唐,因请会兵以代晋。唐命赵王王镕援之。明年,赵与幽州有隙,惧而与晋和,反以兵三万助晋击存孝。存孝婴城自守。太祖自将兵傅其城,掘堑以围之,存孝出兵冲击,堑不得成。裨将袁奉韬使人说存孝曰:「公所畏者,晋王尔。王俟堑成,且留兵去,诸将非公敌也,虽堑何为?」存孝以为然,纵兵成堑。堑成,深沟高垒,不可近,存孝遂窘。城中食尽,登城呼曰:「兒蒙王恩,位至将相,岂欲舍父子而附仇雠,乃存信构陷之耳。愿生见王一言而死。」太祖哀之,遣刘夫人入城慰谕之。刘夫人引与俱来,存孝泥首请罪曰:「兒于晋有功而无过,所以至此,由存信为之耳!」太祖叱曰:「尔为书檄,罪我百端,亦存信为之邪?」缚载后车,至太原,车裂之以徇。然太祖惜其材,怅然恨诸将之不能容也,为之不视事者十馀日。

  康君立素与存信相善,方二人之交恶也,君立每左右存信以倾之。存孝已死,太祖与诸将博,语及存孝,流涕不已,君立以为不然,太祖怒,鸩杀君立。君立初为云州牙将,唐僖宗时,逐段文楚,与太祖俱起云中,盖君立首事。其后累立战功,表昭义节度使,以存孝故杀之。

  ○存进

  存进,振武人也,本姓孙,名重进。太祖攻破朔州得之,赐以姓名,养为子。从太祖入关破黄巢,以为义兒军使。从庄宗战柏乡,迁行营马步军都虞候,历慈、沁二州刺史。庄宗初得魏博,以为天雄军都部署,治梁乱军,一切以法,人有犯者,辄枭首磔尸于市,魏人屏息畏之。从战河上,以功迁振武军节度使。是时,晋军德胜,为南北寨,每以舟兵来往,颇以为劳,而河北无竹石,存进乃以苇笮维大舰为浮梁。庄宗大喜,解衣以赐之。

  晋讨张文礼于镇州,久不克,而史建瑭、阎宝、李嗣昭相次战殁,乃以存进代嗣昭为招讨使,军于东垣渡。东垣土恶,筑垒不能就,存进伐木为栅。晋军晨出刍牧,文礼子处球以兵千馀逼存进栅,存进出战桥上,杀处球兵殆尽,而存进亦殁于阵。追赠太尉。

  子汉韶,明宗时复本姓,为洋州节度使。潞王从珂以凤翔反,汉韶与张虔钊会唐军讨之,唐军皆降于从珂,独汉韶与虔钊军不降,俱奔于蜀。事蜀,历永平、兴元、武信节度使。年七十馀,卒于蜀。

  ○存璋

  存璋,字德璜,初与康群立、恭志勤等从太祖入关,破黄巢,累迁义兒军使。太祖病革,存璋与张承业等受顾命,立庄宗为晋王,晋王以存璋为河东马步军使。晋自先王时,尝优假军士,军士多犯法逾禁,庄宗新立,尤患之,存璋一切绳之以法,境内为之清肃。从攻夹城,战柏乡,以功迁汾州刺史。庄宗与刘鄩战于魏博,梁遣王檀来,乘虚袭太原,存璋以汾州兵入太原距守,以功迁大同军防御使,遂为节度使。天祐十九年以疾卒。追赠太尉。

  ○存贤

  存贤,许州人也,本姓王名贤。少为军卒,善角牴,太祖击黄巢于陈州,得之,赐以姓名,养为子。后为义兒军副兵马使,迁沁州刺史。先时,沁州当敌冲,徙其南百馀里,据险立栅而寓居。至存贤为刺史,曰:「徙城避敌,岂勇者所为?」乃复城故州。梁兵屡攻之,存贤力自距守,卒不能近。迁武州刺史、山北团练使,又迁慈州。天祐十八年,梁兵攻硃友谦于河中,庄宗遣存贤援友谦。是时,友谦新叛梁归晋,而河中食少,人心多贰,谍者因谓存贤曰:「河中人欲杀子以归梁,宜亟去。」存贤曰:「死王事,吾志也。复何恨哉!」卒击走梁兵。

  庄宗即位,拜右武卫上将军。庄宗亦好角牴,尝与王较而屡胜,颇以自矜,因顾存贤曰:「尔能胜我,与尔一镇。」存贤博而胜之。同光二年春,幽州符存审病,庄宗置酒宫中,叹曰:「吾创业故人,零落殆尽,其所存者惟存审耳。今又病笃,北方之事谁可代之?」因顾存贤曰:「无以易卿。角牴之胜,吾不食言。」即日以为卢龙军节度使。是岁,卒于幽州,年六十五。赠太傅。

 





新五代史卷三十七

伶官传第二十五

  呜呼,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原庄宗之所以得天下,与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世言晋王之将终也,以三矢赐庄宗而告之曰:「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与吾约为兄弟,而皆背晋以归梁。此三者,吾遗恨也。与尔三矢,尔其无忘乃父之志!」庄宗受而藏之于庙。其后用兵,则遣从事以一少牢告庙,请其矢,盛以锦囊,负而前驱,及凯旋而纳之。方其系燕父子以组,函梁君臣之首,入于太庙,还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气之盛,可谓壮哉!及仇雠已灭,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乱者四应,苍皇东出,未及见贼而士卒离散,君臣相顾,不知所归,至于誓天断发,泣下沾襟,何其衰也!岂得之难而失之易欤?抑本其成败之迹而皆自于人欤?《书》曰:「满招损,谦得益。」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故方其盛也,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岂独伶人也哉!作《伶官传》。

  庄宗既好俳优,又知音,能度曲,至今汾、晋之俗,往往能歌其声,谓之「御制」者皆是也。其小字亚子,当时人或谓之亚次。又别为优名以自目,曰李天下。自其为王,至于为天子,常身与俳优杂戏于庭,伶人由此用事,遂至于亡。

  皇后刘氏素微,其父刘叟,卖药善卜,号刘山人。刘氏性悍,方与诸姬争宠,常自耻其世家,而特讳其事。庄宗乃为刘叟衣服,自负蓍囊药笈,使其子继岌提破帽而随之,造其卧内,曰:「刘山人来省女。」刘氏大怒,笞继岌而逐之。宫中以为笑乐。

  其战于胡柳也,嬖伶周匝为梁人所得。其后灭梁入汴,周匝谒于马前,庄宗得之喜甚,赐以金帛,劳其良苦。周匝对曰:「身陷仇人,而得不死以生者,教坊使陈俊、内园栽接使储德源之力也。愿乞二州以报此两人。」庄宗皆许以为刺史。郭崇韬谏曰:「陛下所与共取天下者,皆英豪忠勇之士。今大功始就,封赏未及于一人,而先以伶人为刺史,恐失天下心。不可!」因格其命。逾年,而伶人屡以为言,庄宗谓崇韬曰:「吾已许周匝矣,使吾惭见此三人。公言虽正,然当为我屈意行之。」卒以俊为景州刺史、德源为宪州刺史。

  庄宗好畋猎,猎于中牟,践民田。中牟县令当马切谏,为民请,庄宗怒,叱县令去,将杀之。伶人敬新磨知其不可,乃率诸伶走追县令,擒至马前责之曰:「汝为县令,独不知吾天子好猎邪?奈何纵民稼穑以供税赋!何不饥汝县民而空此地,以备吾天子之驰骋?汝罪当死!」因前请亟行刑,诸伶共唱和之。庄宗大笑,县令乃得免去。庄宗尝与群优戏于庭,四顾而呼曰:「李天下,李天下何在?」新磨遽前以手批其颊。庄宗失色,左右皆恐,群伶亦大惊骇,共持新磨诘曰:「汝奈何批天子颊?」新磨对曰:「李天下者,一人而已,复谁呼邪!」于是左右皆笑,庄宗大喜,赐与新磨甚厚。新磨尝奏事殿中,殿中多恶犬,新磨去,一犬起逐之,新磨倚柱而呼曰:「陛下毋纵兒女啮人!」庄宗家世夷狄,夷狄之人讳狗,故新磨以此讥之。庄宗大怒,弯弓注矢将射之,新磨急呼曰:「陛下无杀臣!臣与陛下为一体,杀之不祥!」庄宗大惊,问其故,对曰:「陛下开国,改元同光,天下皆谓陛下同光帝。且同,铜也,若杀敬新磨,则同无光矣。」庄宗大笑,乃释之。

  然时诸伶,独新磨尤善俳,其语最著,而不闻其佗过恶。其败政乱国者,有景进、史彦琼、郭门高三人为最。

  是时,诸伶人出入宫掖,侮弄缙绅,群臣愤嫉,莫敢出气,或反相附托,以希恩倖,四方籓镇,货赂交行,而景进最居中用事。庄宗遣进等出访民间,事无大小皆以闻。每进奏事殿中,左右皆屏退,军机国政皆与参决,三司使孔谦兄事之,呼为「八哥」。庄宗初入洛,居唐故宫室,而嫔御未备。阉宦希旨,多言宫中夜见鬼物,相惊恐,庄宗问所以禳之者,因曰:「故唐时,后宫万人,今空宫多怪,当实以人乃息。」庄宗欣然。其后幸鄴,乃遣进等采鄴美女千人,以充后宫。而进等缘以为奸,军士妻女因而逃逸者数千人。庄宗还洛,进载鄴女千人以从,道路相属,男女无别。魏王继岌已破蜀,刘皇后听宦者谗言,遣继岌贼杀郭崇韬。崇韬素嫉伶人,常裁抑之,伶人由此皆乐其死。皇弟存乂,崇韬之婿也,进谗于庄宗曰:「存乂且反,为妇翁报仇。」乃囚而杀之。硃友谦,以梁河中降晋者,及庄宗入洛,伶人皆求赂于友谦,友谦不能给而辞焉。进乃谗友谦曰:「崇韬且诛,友谦不自安,必反,宜并诛之。」于是及其将五六人皆族灭之,天下不胜其冤。进,官至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左散骑常侍兼御史大夫,上柱国。

  史彦琼者,为武德使,居鄴都,而魏博六州之政皆决彦琼,自留守王正言而下,皆俯首承事之。是时,郭崇韬以无罪见杀于蜀,天下未知其死也,第见京师杀其诸子,因相传曰:「崇韬杀魏王继岌而自王于蜀矣,以故族其家。」鄴人闻之,方疑惑。已而硃友谦又见杀。友谦子廷徽为澶州刺史,有诏彦琼使杀之,彦琼秘其事,夜半驰出城。鄴人见彦琼无故夜驰出,因惊传曰:「刘皇后怒崇韬之杀继岌也,已弑帝而自立,急召彦琼计事。」鄴都大恐。贝州人有来鄴者,传引语以归。戍卒皇甫晖闻之,由此劫赵在礼作乱。在礼已至馆陶,鄴都巡检使孙鐸,见彦琼求兵御贼,彦琼不肯与,曰:「贼未至,至而给兵岂晚邪?」已而贼至,彦琼以兵登北门,闻贼呼声,大恐,弃其兵而走,单骑归于京师。在礼由是得入于鄴以成其叛乱者,由彦琼启而纵之也。

  郭门高者,名从谦,门高其优名也。虽以优进,而尝有军功,故以为从马直指挥使。从马直,盖亲军也。从谦以姓郭,拜崇韬为叔父,而皇弟存乂又以从谦为养子。崇韬死,存乂见囚,从谦置酒军中,愤然流涕,称此二人之冤。是时,从马直军士王温宿卫禁中,夜谋乱,事觉被诛。庄宗戏从谦曰:「汝党存乂、崇韬负我,又教王温反。复欲何为乎?」从谦恐,退而激其军士曰:「罄尔之赀,食肉而饮酒,无为后日计也。」军士问其故,从谦因曰:「上以王温故,俟破鄴,尽坑尔曹。」军士信之,皆欲为乱。李嗣源兵反,向京师,庄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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