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开国谋士群-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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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降服章邯后，率领诸侯联军西入关中。路经新安（今河南渑池）时，为了免除异动和后患，他下令除章邯、司马欣等少数几个降将外，将秦军降卒20余万一律坑杀。这项既失策又丧德的活儿又是让英布干的。大军进抵函谷关，刘邦派兵拒守，不得其门而入。项羽大怒，指挥英布率兵抄小路击破守关的汉军，攻入关门，长驱直入，直薄咸阳。项羽论功行赏、大封诸侯时，自然不会亏待自己的爱将英布：霸王封英布为九江王，都六，也让他跟自己一样，享受一把衣锦还乡的无限风光。九江王英布在率领所部风风光光地回六就国时，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近乡情不怯，摸着脸上的刑痕，内心充满狂喜和得意。
项羽与楚怀王的矛盾日益明显和突出。于是霸王佯尊怀王为义帝，勒令他徙都长沙，同时密令英布将他干掉。英布当即派兵在郴（今湖南郴州）追杀了故主，还报项王，再次获得嘉奖。这又是一次失策而丧德的勾当。由此可见，刑余之徒九江王英布是个缺少理想和政治远见、头脑简单的一介武夫。
汉元年（前206年）5月，齐王田荣对项羽制定的新秩序心怀不满，率先起兵反叛。项王亲自率军北上攻齐，并向九江王征兵。英布这时已经得上富贵病，对现状非常满足，战斗的意志和欲望大为衰减，于是称病不肯从征，只是派了一员部将带了几千人马前往应付。次年，汉王率五诸侯联军乘虚东进袭占楚都彭城，局势一度十分危急，英布再次托病不肯救助楚国，袖手旁观。昔日使用起来得心应手的麾下第一勇将居然一再不听招呼，再说自己也从来没有亏待过他，是可忍，孰不可忍！霸王越想越气，屡次派人责备英布，并召他前来晋见。但英布畏惧项王，心里头更加害怕，不敢应召。当时，在北方，齐国的诸田和赵国的陈余联合反叛；在西边，汉王已经还定三秦，虎视眈眈。唯一与项楚关系密切而颇具实力的诸侯，就只剩下九江王了。项王虽然对英布已有九分恼火，但格于现实，也毕竟犹存余情，又一向特别欣赏英布的勇悍和才干，想亲自指挥使用他再建殊勋，就保持克制，没有加罪和攻打他。两人的关系，相当微妙。
汉三年（前204年）初，项羽亲率劲旅回救彭城，击溃汉军主力，在老天爷的帮助下，刘邦才侥幸逃脱，捡得一条性命。他一路狂奔，经梁地到达虞城（今河南虞城），才惊魂稍定。他埋怨左右说：“你们这些筒子啊，都是吃干饭的，没有谁能与老子共谋天下大事！”
现在，轮到本章主角出场了。随何时任谒者（郎中令下属的中层干部）一职，随侍汉王。
随何趋前反问道：“我不懂得陛下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汉王说：“项王他妈的太厉害了！要打败他，看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慢慢来，不能急，还是先从拆墙脚做起比较靠谱。现在他强有力的盟友，就剩一个九江王英布了。谁能为我跑一趟淮南，说动英布背楚投汉，解除我军南面翼侧的威胁，争取将项王在齐国牵制抑留住几个月，老子就能缓过气来，取天下可以万全！”随何自告奋勇说：“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好了，臣保证不辱使命！”刘邦大喜，便打发了20个随从准备好礼物跟随随何秘密出使淮南。
到了目的地，负责接待他们的是九江国太宰。转眼三天时间过去了，每天住在国宾馆受到隔离保护，倒是好酒好肉好招待，但就是见不到英布。随何估量了一番态势，向太宰游说道：“大王之所以迟迟不肯接见我，想必是因为楚强汉弱的缘故，实话实说，我正是为此而来。请你想办法让我见到大王，使我有畅所欲言的机会。假如我说得对，就会对贵国有所帮助，那该正是大王所想听到的；如果我说得不对，则我和同行而来的20个伴当甘心受戮于淮南之市，借以表明大王和贵国弃汉亲楚的决心！”话说得这样决绝，听起来似乎也入情入理，又收受了人家不少奇珍异宝，太宰就将随何这番话转达给了英布，并提出了自己的倾向性意见。朝中有人好办事，九江王随即召见了随何。
随何说：“我受汉王派遣，特意送信给大王。让我感到诧异的是，你为何那般亲附楚国呢？”
英布十分干脆地回答：“项王是我的主人，我一向以臣子的礼节服侍他。”
时机到了。随何充分发挥谋士和纵横家的本色，将审时度势后精心构撰、针对性极强的一大篇说辞和盘托出。他说：
大王与项王本是平起平坐的诸侯，而你却对他北向而臣事之。除了旧情，无非是以为楚国强大，可资凭靠罢了。然而项王前往齐国平叛的时候，亲冒矢石，身先士卒，风餐露宿，浴血奋战；这时大王本当动员九江国所有的军队，倾巢而出，由你亲自率领，作为楚军先锋，为项王排忧解难，但你却只是派出一员偏将带领4000人马前去应付了事。这难道是一个臣子应有的作为吗？汉王发动突然袭击攻占楚都彭城时，项王远在齐国，不及回援，这时大王就该及时征发你的军队火速渡过淮河援助楚军，与汉军会战于彭城，等待项王回师；你却坐拥万人之众，作壁上观，坐山观虎斗，不肯派出一兵一卒渡河援楚。既然依赖他人立国，难道这样做适合吗？大王只是在名义上归托于楚国，实则想独立自保，却想得到扎实的依靠，我看这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如意算盘，私心认为很不可取。大王不肯背弃楚国，自然是以为楚强汉弱。应该承认这是事实，但也是相对的，事情正在起变化。楚军固然强大，却负有不义之名，为天下人所共责，因为项王违背盟约，杀害义帝。
说到这里，随何顿了顿，盯了英布一眼。见他面红耳赤，似乎不无惭愧，却并无生气发怒的意思，于是接着慷慨陈辞：
项王凭着兵强国盛，依仗百战百胜的威势，自以为可以无敌于天下。至于汉王，以仁为本，讲求信义，收服联合各家诸侯，退守成皋、荥阳一带，从稳固的蜀、汉大后方源源不断运来粮秣，深挖沟壕，加固营垒，构筑坚固防线，分派将士坚强防守，伺机反攻。楚军来回进攻，中间隔着一个梁国（即魏国），距离有八九百里。到时候求战不能，攻城乏力，老兵弱卒转运粮草于千里之外，还经常遭到袭击，补给根本没有保障。久而久之，就会师老兵疲，成为强弩之末。楚军攻至荥阳、成皋，汉军坚守不动，楚军就会进则不能，退则会被追击，陷入进退维谷的苦境。所以依我看，楚军的强大是暂时的，靠不住的。况且假使楚国打败汉王，诸侯必定人人自危而争相援救。所以说，楚国虽貌似强大，实际上却是众矢之的，招致天下各方力量的兵锋一齐指向它而已。所以从发展的眼光看，从长远来看，楚不如汉，这种趋势是显而易见彰明较著的。更何况，汉王对大王推崇备至仰慕已久，而项王对你其实已经恨之入骨，迟早会找个借口和机会收拾掉你！现在大王不归附万无一失的汉王，却要依托于虎尾春冰岌岌可危的楚国，这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我并不认为单凭大王你淮南的军队就足以灭楚，但只要你能发兵助汉，项王必然会被滞留住几个月。而汉王所需要的，就是这几个月的缓冲时间。之后，夺取天下直入探囊取物！因此，在下不揣冒昧，特来恭请大王提剑归汉，将来汉王必定会裂地分封，酬谢大王，那肯定就不仅仅是这区区的淮南地盘了。这就是汉王派我来向你贡献的计策，希望大王慎重考虑后早作决断！
英布面无表情，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现场气氛令人窒息。好一会儿后，九江王露出微笑，点点头对随何说：“先生说的话很有道理，就听你的吩咐。”一时间山重水复，柳暗花明，随何提到嗓子眼的心才重新放了回去。不过英布心中其实并未最后下定决心，因而一再嘱咐在座的诸位务必绝对保守秘密，不得泄漏。
当时，楚国有一拨使者恰好也在九江国，住在客舍，正加紧督促英布发兵援楚。随何得知后，决定用断然手段促使英布公开态度，断绝他的移游和后路。他径直闯入客舍，大大咧咧地坐到楚使的上座，直通通地说：“你拎不清。九江王已经归汉，楚国凭什么来征调他的军队？”英布大惊失色。楚使见势头不对，起身要走。随何乘势劝英布说：“事已至此，义无反顾！不如干脆杀掉楚使，不要让他回去说你的坏话；大王火速投顺汉王，与汉军并肩作战！”英布叹了口气，说：“就按你指教的办吧。”于是杀掉了楚国使者，正式起兵攻打楚国。
项羽闻讯，怒不可遏，当即指派大将项声、龙且率军进攻九江国。几个月以后，英布被龙且击败，他本想领残兵投奔刘邦，又怕目标太大，遭到楚军的追击和截杀，于是抛弃军队和眷属，与随何一切抄小路逃到汉军大营。这时，昔日风光无限多方倚重的九江王宛如一个输光了的赌徒，而汉王则已经缓过气来，处境大为改善。
英布抵达汉营时，刘季正坐在床边让两个侍女给他洗脚。他一边继续洗他那双香港脚，一边传令马上召见英布。英布兴冲冲地进来，看到这番模样，觉得受到莫大的侮辱，怒火中烧，后悔得要命，当即就要拔剑自杀，但被在一旁密切关注他的动向的随何所阻止。宾主只是礼节性稍稍聊了几句。
出来后入住为自己安排的客舍，英布看见那里的陈设、饮食、侍从都跟汉王那儿并无二致，完全是一样标准，侍女则似乎更加漂亮。他喜出望外，立马将刚才的不快丢到爪哇国去了。随何乘机又抚慰了几句，英布便心安理得若无其事地住了下来。这时已是深夜。随何辞别英布回去歇宿时，全身放松，面带嘲讽的微笑，自言自语地骂了句什么。
颜师古评论说：“高祖以布先久为王，恐其意自尊大，故峻其礼，令不折服。已而美其帷帐，厚其饮食，多其从官，以悦其心：此权道也。”
英布派人回九江国联络。这时，项王已令项伯收编了英布的残部，并将他的妻子儿女一概杀戮。英布的使者找到不少他从前的旧部和宠幸的臣僚，收集了几千人马回到汉营。汉王随即增拨补充兵力给英布，让他自统一军。汉四年（前203年）7月，刘邦立英布为淮南王。英布大喜，更加死心塌地卖命卖力了。
次年，英布奉命与汉将刘贾（刘季的堂兄，后获封荆王）一起，率领一支部队重回九江国故地，开辟南线战场，吸引了部分楚军，大大减轻了汉军正面战场的压力。后来，又诱降了楚国守将、大司马周殷，进一步孤立了项羽率领的楚军主力。随后，英布率部与韩信、彭越会师，参加垓下会战，协同汉军主力全歼楚军，取得最后的胜利，成为大汉开国功臣。
项楚败亡，天下大定。刘邦登上皇帝的宝座，置酒欢庆。高祖本来就是个“好酒及色”、喜欢捉弄人的东东，这天兴致特高，喝多了点，情绪兴奋。他忽然在稠人广众满座文武中看到了很不起眼的随何，就招呼他过来，揶揄他说：“你小子有什么功劳，算老几啊，也敢混在这儿骗酒喝？就一书呆子嘛。老子得天下，用不上你们这号傻屄！”
随何不卑不亢地回答说：“当初陛下引兵攻打彭城，想将项王滞留在齐国。敢问陛下，你调用5万步卒、5千骑兵，能攻取九江王的淮南之地吗？”刘邦摇摇头说：“不能。”随何说：“陛下派我带20人出使淮南，结果，达成了你的心愿。这岂不是说，臣下的功劳效用，要超过5万步卒加5千骑兵？怎么能说我是书呆子，说书生没有用，得天下用不着他们呢？”
刘邦一时语塞，哑口无言。但这厮毕竟是一个极为机灵权变又有度量的人，他随即笑着说：“小子，跟你开个玩笑嘛，老子正要酬谢你的功劳呢。”于是升任随何为护军中尉。大家应该记得，这是陈平担任过很长时间的职位。
随何的故事到此为止。他就像是一颗流星，一道闪电。得天下与治天下的理论问题，是由与他齐名的陆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