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开国谋士群-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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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自以为劳苦功高,刘邦也待自己不薄,当个齐王安富尊荣挺滋润的,不愿也不忍背汉自立。他经过反复考量,终于明确谢绝了蒯彻的建议。蒯彻感到危惧,就装疯卖傻做跳大神的巫者去了。
……
高祖有些疲乏,也有点伤感,很久没有说话。良久,他回过神来,挥挥手吩咐道:“把他放了。”刘邦赦免了蒯彻。
他又单独召见萧何,闭门对饮长谈。没有任何人知道君相之间究竟说了些什么。
约2000年后,清人德保探访淮阴侯故里,写下一首七律。诗云:
曾于古岭奠公坟,故里初来访旧闻。
胯下有人驱壮士,冢旁何处葬将军?
假王生死权萧相,震主功勋失后君。
飒爽英姿遗恨在,灵祠日暮吊寒云。
七。伴君如伴虎
却说刘邦亲赴邯郸前线镇压陈豨发动的叛乱,正在打仗,忽然收到报告,得知萧何协助吕后干掉了韩信。他一方面对韩信之死感受复杂,另一方面则对萧何的忠心耿耿十分满意和欣慰。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萧何与韩信彼此关系之投机深厚了。关键时刻,萧何能毫不犹豫地站在自己一边,大义灭友,真真好筒子。于是立马下令,派遣特使到长安拜丞相萧何为相国,加封五千户,并指派一名都尉率领500名精兵,作为相国的卫队。韩信的鲜血和生命使萧何的地位和荣宠更上一层楼。
一时间,上门恭喜套磁的各色人等纷至沓来,相府门庭若市。独有一个叫召平的,出语惊人,居然说是前来吊丧。
召平原是秦朝的东陵侯,有头有脸,秦亡后沦落为平民,在长安城东种瓜,聊以度日。因为他种的瓜又大又甜,美味可口,人们就依照他以前的侯封,称之为“东陵瓜”。
看到萧何困惑不满的样子,召平解释道:“相国的祸患从此开始了!皇上统兵在外征战,含辛茹苦风餐露宿;而你在后方留守,并没有亲冒矢石赴汤蹈火。现在却给你增加封邑,设置卫队,这是因为刚刚出了淮阴侯这档子事,笼络相国而已。设置卫队保护你,也不是什么好事,随时可能会出麻烦。相国不如加以辞让,也不要接受封赏,并尽可能把自己家里的财产拿出来捐助军资。这样,皇上就会龙心大悦,相国就会平安无事。”
行家一出口,便知有没有。萧何认为有理,一再向召平道谢。随后一一照办。刘邦果然很高兴。
短短时间内,老于世故的萧相国情绪历经了惊诧、郁闷、内疚、喜悦诸阶段,现在则有些惶恐乃至畏惧了。依稀往事浑如梦,都随风雨到心头,萧何感到前所未有的疲乏和空虚。他挥退左右,闭上眼睛,独自陷入沉思。
早在汉3年(公元前204年),楚、汉两军于京、索之间相持苦斗的时候,汉王就多次派遣使者,前去慰劳留守关中根本、全权处理一应政务的丞相萧何。开始萧何很高兴。后来,有一位鲍生提醒他说:“汉王艰辛苦战,败多胜少自顾不暇,他还要人慰劳呢,却多次派人慰劳你,这是对你有疑心了,不是什么好事!为丞相着想,不如把你的兄弟子侄中能够打仗的全部都送到前方军队参战,这样,汉王才会解除嫌疑,更加信任丞相。”萧何依计行事,果然一如鲍生所料。
汉5年(公元前202年),项羽败死,天下平定,汉王登基,论功行赏。因为群臣争功众口纷纭,所以过去了一年多还没有把功劳簿最终确定下来。高祖认为萧何的功劳最大,封他为酂侯,赏予的食邑最多。功臣们都抱怨说:“我等披坚执锐冲锋陷阵,攻城略地百战沙场,都立下大小不等的战功。而萧何并无汗马功劳,他甚至没打过仗,只是舞文弄墨搞搞后勤动动嘴皮子而已。现在封赏,他倒在我们之上,请问陛下,这是什么道理呢?”
刘邦反问道:“各位都打过猎,是不是?”
群臣回答:“是”。
高祖又问:“知道猎狗吗?”
“知道。”
刘邦眼睛半眯,用他特有的狂放不羁而又鄙夷不屑的语调说:“打猎时,追逐野兽的活是猎狗干的,可发现猎物操纵指挥猎狗的是猎人。像你们这些货色,只能擒捕野兽,功劳不过也就像猎狗。至于萧何,能够发现猎物操纵指挥猎狗,他的功劳就好比猎人。况且,诸位多只是单身追随我,至多也不过两三个人。而萧何却让自己宗族里能够打仗的几十个人扫数出来跟我混,这个你们谁能做得到?他的功劳是不能忘记的,也没谁比得上!”听了高祖这番话,群臣就没谁再敢吭声自讨没趣了。
刘邦说得淋漓痛快,也不无道理,但有些片面,而且很过分。1000多年后,另一位光棍布衣出身的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对此有一番精彩评论:“汉高祖以追逐狡兔比武臣,发踪指示比文臣,譬喻虽切而语则偏重。朕谓建立基业犹构大厦,剪伐斫削必资武臣,藻绘粉饰必资文臣。用文而不用武,是斧斤未施而先加黝垩;用武而不用文,是栋宇已就而不加涂垐,二者均失之。为天下者,文武相资,庶无偏陂。”明太祖说的是马上得天下而不能马上治天下、文武并重刚柔兼济的大道理。刘季若泉下有知,一定会笑骂朱洪武:“在陆贾等人的劝说开导下,老子早就对这个问题有了正确认识。你丫是什么玩意,轮得到你来教训我?呸!”
列侯受封完毕,评定位次排行时,大家都说:“平阳侯曹参身受七十余处创伤,南征北战,功劳最多,应该得头牌。”刘邦已经违拗群臣公议,给了萧何更多的封赏,这次有点不好意思再驳斥他们,但心里还是想把萧何排为第一。时任谒者的关内侯鄂千秋敏感而准确地窥测到了圣心所向,觉得可以趁机讨好君相,决定搏一票。他力排众议大胆进言说:“大伙儿的议论只见树木不见森林,都是错误的。曹参虽然转战沙场,有攻城野战的勋劳,固然很了不起,但这只不过是一时之功。皇上与楚军争斗5年之久,常打败仗,军队丧失,士卒逃散,只身逃跑就有好几回。幸亏萧何总是及时从关中征召士卒补充军队,有好几次正当皇上万分危急的时候,萧何不等得到命令,就火速发来数万生力军救应。与楚军在荥阳相持的那几年,军中没有存粮,又是他想尽办法,用车、船将粮食源源不断地运往前线,使军队从来没有断绝过粮草补给,而这也正是楚军失败的关键所在。陛下虽然多次失去山东六国的地盘,而萧何一直确保关中,为陛下留好退路,永无后顾之忧;山东之地也失而复得,终于一统江山。这才是万世不朽的功勋!如今即使缺少百十号曹参这样的武夫,对我大汉王朝又有什么损失?就是得到他们,也不一定就能保全大汉天下。怎么能让一时的功劳凌驾于万世的功劳之上呢!依微臣看来,应该是萧何第一,曹参第二。”
高祖笑咪咪地看着鄂千秋,宛如看着从自己肚子中溜出的一只可爱的蛔虫。他大声说:“嗯,说得很对。”无人再敢非议。曹参眼睛瞪着,胡子翘起,呼吸紧促,血压升高,却也无话可说。
于是确定萧何为第一号功臣,并且恩赐他“带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这是极高的礼遇,后世只有霍光、王莽、梁冀、曹操等极少数权倾朝野的重臣才得到过这种赏赐。
刘邦意犹未尽。他说:“我听说推荐贤能的人应该获得重赏。萧何固然劳苦功高,经过鄂千秋的推荐就更为彰明较著了。”于是加封鄂千秋为安平侯,食邑2000户。当天,萧何的父子兄弟十余人都获得封赏,都有食邑。高祖又另外加封给萧何两千户,原因是当年刘亭长到咸阳服徭役时,萧何曾比别人多送给他两百文钱。这当然是因为刘邦念旧,但同时也未尝不是一种宣示和姿态:跟老子走,你肯定不会吃亏,老子对别人的点滴之恩都会牢记不忘并以涌泉相报,谁也输不掉曾经付出过的忠和爱。
“俱往矣!”萧何苦笑着睁开了眼睛。他想:自己位极人臣,所得远过于所求。处高位握大权而兼享盛名,自古没有几个人能善始善终。总须持盈保泰,小心谨慎,方能保持晚节,泽被后世。
汉11年(公元前196年)7月,淮南王英布反叛,高祖亲自率军征讨,又多次派遣使者回来询问相国萧何在忙些什么。得到的回答是:“萧相国因为陛下亲征,留在长安处理朝政安抚百姓,一切如常。他还是跟从前一样,尽可能把自己的私财拿出来捐助军队。”刘邦听了,若有所思。
有个相府幕僚看出有点不对劲,就向萧何建言:“相国不久就会像淮阴侯一样,要遭受灭族之祸了!你功劳第一,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道还可以复加吗?你从最初进入关中,就深得民心,迄今已十余年,老百姓都亲附信任你。你忠君忧国,还在孜孜不倦地勤于政事。皇上之所以屡次询问你的情况,是害怕你威望过高,倾动朝野。现在,为自全计,相国不如多多地利用低价、赊欠等手法强行购买田地,故意败坏自己的名声,好让皇上安心。”萧何如受电击,依计行事。高祖得知后高兴地笑了。以前,名将王翦曾用同样的招数对付过秦王嬴政,效果良好。
高祖得胜,班师回朝。有民众拦路上书告御状,控告相国萧何低价强买了大量他们的田地和房屋。高祖回到京师,萧何晋见,高祖大笑着说:“都说这个那个贪财爱货侵凌百姓,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个德高望重的当朝宰相,也好不到哪里去,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啊。哈哈!”他根本不在意,甚至是求之不得。皇帝把民众的上书都交给相国,说:“你自己去把屁股揩干净好了,该干嘛就干嘛。”
萧何见刘邦并无不快,就趁机为民请命说:“长安一带土地狭窄,田少人多,不少人生计困难。上林苑中已经废弃的空地很多,希望陛下让百姓进去耕种,粮食归民众所有,留下禾秆、麦秸饲养禽兽。这样,于国于民,两利俱存。”
不料,刘邦听了大怒,变脸骂道:“你他妈过分!一定是收了商人很多黑钱,才为他们出头打老子皇家园林的算盘!”当即下令将这位已经老态龙钟的元勋首相交付廷尉,带上刑具,入狱讯问。朝野上下为之震惊,刘邦则充分体味和享受到一种孤家寡人独有的予取予夺为所欲为的恶毒的快感。没有一个头面人物敢于出面为萧何说话,谁也不知道等待他的是怎样的命运。天意高难问,人情老易悲。
过了几天,一个姓王的卫尉在殿中执勤侍奉高祖,他小声问道:“陛下突然把相国关押起来,他究竟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刘邦气哼哼地说:“我听说李斯做秦始皇的丞相,过则归己,功则归君。现在萧何做我的相国,想必是接受了臭商人的大把贿赂,居然打上了皇家园林的主意,还拿民众说事,为他自己博取名声。这岂不是过则归君,功则归己,整个掉了个儿吗?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卫尉谏道:“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假如有利国利民的事情,而为民请命,这正是丞相的本分,是他应该做的事。陛下怎么能随便怀疑相国接受了商人的钱财呢?况且,陛下过去与楚军相持苦战数年,陈豨、英布反叛时,陛下又亲率大军平叛,那个时候,萧相国留守关中主持一切,如果他当真有异心,只要晃动晃动,函谷关以西的地方恐怕就不姓刘了。相国是久经考验的革命家和领导人,他不在那个时候牟取私利,怎么可能在今天接受商人的钱财?我听说秦始皇就是因为不愿意听到自己的过错才二世而亡,李斯那种做法,又哪里值得效法呢?陛下无端怀疑丞相,恐非天下之福!”这番话既明白又犀利,高祖有点不高兴,但他听进去了。这正是刘季高明的地方。
当天,皇帝刘邦派使者持节赦免了相国萧何。这时萧何已经上了年纪,白发飘萧。他出狱后,随即赤脚上朝,向高祖请罪。这下刘邦倒有些过意不去,他连忙说:“相国不要这个样子嘛,这不是给我难看吗?你为民众请求上林苑,我不允许,不过说明我是个桀、纣那样的昏君,而你则是个贤相嘛。我故意搞搞你,就是想让百姓知道我的过错。相国也要理解我的苦心嘛。啊?”事情总算这样有惊无险地过去了。这对模范君相之间出现了平生最大的裂痕。其实,上苍留给他们的时间都已经不多了。
一位法国学者与一位瑞士学者合著了一部奇书:《病夫治国》,书中对现代东西方的一些领袖人物作了生理与心理方面的深层揭示和剖析,角度独特,见解特别,很有意思,端的好东东。晚年刘邦的若干举动,如将萧何系狱、要杀樊哙等等,都是“病夫治国”的上佳例证。
汉12年(公元前195年)4月25日,刘邦在长安长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