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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节

小商河-第1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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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到孛迭奏报河北平安,裴满氏满心欢喜,便是书中将功劳算在了完颜亮的头上,也顾不得了,当下将这消息在上京大肆宣扬,自完颜亮以下,诸文武无不以为河北安定,而赵桓此棋果然用得好,用得妙!
    这也正是杨再兴所要的效果。
    太行万里关山,八陉险绝天下,在岳家军手中,金人兵马只得兴叹,河东之地稳如太山。夏国自任得敬报知详细,李仁孝早存了惕惧之心:连夏人畏之如虎的撒离喝都轻易丧生于岳雷枪下,号称大金勇将,威震江淮的阿鲁补,被岳家军杀得望风而逃,这样的敌人,夏国哪里会去招惹?是以满朝文武,都待河东安定,但得太平无一事,岂会自寻烦恼?是以岳雷西北面,边境上地夏人连放屁都不敢大声,只怕惹祸上门。让夏人窃喜的是,岳家军居然主动示好,要求开放榷场,纵宋夏行商往来,自然让夏人喜出望外。
    看来河东已定,金人势力再不敢妄入河西半步了!
    河东新政既颁,到了全力展开建设的时候。
    绍兴十八年十月,秋收已过,河东虽尽力恢复,但所产仍极其有限,荒芜数年的田地,不是半年间能够恢复得起来的,自太原府到解州,田间所获,不过够诸州县返家的宋民吃个半饱,而其家园修造、种子农具,一应开销花费,却都是岳家军发放,泽州枢密行府,几乎就成了“赈灾办”,银子流水般花出去,大船大车将粮食运往河东。
    鄂州府,晋城商号内,王翰宇早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将数百车粮食发往襄阳,再辗转北上,一过襄阳,即换上金人旗号,一路通行无阻,但连续十来天这般发送,却让他这主事也累得颇为不堪。
    “王主事,泽州急报!”
    商号中,鸽房中的师爷将一张小小白绢送至王翰宇面前,展开看时,上书:“冬至前,尚须四万石!切切!”字后却是泽州杨盯府上钤记。
    王翰宇以手加额,叹道:“杨相吩咐得好差事!江南诸州县虽然粮食不缺,只是鄂州哪得这许多车马?”转头却叫道:“吩咐下去,各州县所至车马,只发还半数,其余的等这批粮食运走后再还!”
    待师爷去远了,王翰宇才施施然移步库房,看着堆积如山地粮袋发愁:鄂州一地,这仓中就屯了两万余石粮食,一时间哪里运得过去?
    泽州使相府内,洪皓却愁地是另一桩事。
    “相爷,泽州府转运粮食逾七十万石,河东犹不敷使用,眼下只此一项,所费已近百万缗,库中虽颇有余,然河东生口百万,如何方是长久之计?”
    杨再兴早早就将这河东所费计算在内,反问道:“河东眼下诸州县共报四十一万户,还不算太行山上不断有宋民迁返,江南也有不少河东旧民回乡,须多少粮食?今岳家军占了河东,府库中却空空如也,不靠泽州府,叫这些宋民饿死么?先生再算算泽州榷场眼下重开,行商往来,月入即不下二百万缗,便赈济河东百姓再多,值得几何?”
    洪皓却愁眉顿展:“相爷果然非常人可及,洪某适才所言,不过见泽州所费不赀,欲探相爷之意矣!河东百姓仰相爷如青天,正盼这些粮食过此寒冬,岂能不救?相爷所谋者大,不以些许银钱为意,实有古贤人之风,嗯,河东百姓之福矣!”
    杨再兴瞪道:“呵!先生竟然消遣杨某来着?是了,先生平日里总以民生为重,今日竟算起钱粮得失来,确非先生往日之风范,杨某糊涂了!”
    二人相视一笑,杨再兴却转过肃容道:“以民为本,天下间读书人皆明此理,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天下间有多少做官的能够做到这点?岳帅当年入觐,御前奏对时,圣上曾问及大宋如何方得恢复,岳帅曾言: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惜死!,当时圣上亦深以为然,只是其后行之何其难矣!以韩帅之明,犹不能脱财色之嫌,积钱粮逾百万缗,何况其余?秦桧等辈,强取豪夺,临安分号所报,诸州县至大理、吐蕃等国使节,至临安皆须入秦府行贿,诸路钱粮入京,未入国库,便须先择其精细者送入秦府,此贼岂领袖群伦?杨某奉旨治河东,圣上恩典,不责一文钱、一粒米,岂能为中饱私囊而令河东有一饿脬?”
    洪皓闻言,喟然叹道:“老夫在上京,闻岳帅威名,诸贼震动,只道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及岳家军纪严明处,天下皆闻,哪里晓得还有这等胸怀!相爷今日所为,亦不出岳帅昔年风范,大宋一朝,多几个不爱钱、不惜死的文武,何愁河北不复?!”
    平阳府尧庙内,留任的张皓府尹一如往日,祭过尧祖,率一众府吏各赴职司,自家却往北门放粮处,察查民情。
    平阳府北门眼下只得百十岳家军兵马把守,但城外排队等候放粮的百姓扶老携幼,一日之间总却不下万人。每日里从府库中运出千余石粮食,入暮前只得满布城门外的空粮袋。岳家军在城门外沿城墙脚排开一列长桌,面对外面来得早些的千余百姓,高声叫道:“莫慌,一人三斗,保甲报上各户人口、姓名,不得冒领,各保甲户长皆要造册,若有虚妄者,日后必要追回,并问罪责,晓得了么?”
    百姓们本来见前方官兵已经就绪,以为就要发粮,都有些着急,心慌的正在往前挤,听了这话,才晓得不是靠近了就能领得到的,还须依各保甲按名册领取。加上已经有岳家军士卒开始出面维持秩序,这才稍微安定下来。
    一人三斗,和家中微薄的收成一起,应该过得半个冬了。
    张皓见状,心怀大慰,骑马上前。城外旧民有认得地,高声叫道“张大人!”、“张青天!”。
    张皓也高声回应道:“众位父老,此次放粮后,还有下次,杨相爷只怕府库中粮食一时不济,眼下才发放一人三斗,待过些时日,还有大批粮食运到,决不令一人饥馁!”
    城外一时间欢声大作,张皓也喜上心头,只是心中还是有一丝隐隐不安:“这杨再兴如此作为,南北两朝君臣皆有所不及,且不道钱粮从何处来,只是这番用心,究竟打算何为?”
战太行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中京议废立,大金斗二龙!异灾!
    绍兴十八年的隆冬,比往年降雪都多,但第一场雪却极晚,河东地面上,到11月底才算下了一场大雪,将河东大地上的麦苗盖了个严严实实,为了渡过河东克复后最艰难的一年,军民一心,付出了最大的努力。依大宋律,凡种麦者,可不交农税,这虽然并非杨再兴所在意的,却是让河东百姓对种麦情有独钟的重要原因之一。“瑞雪兆丰年,先生,明年的河东,当有一个饱足的年份了吧?”杨再兴在枢密行府内,烤上了老郭亲自监造的暖炉,与洪皓共饮着从浙东路贩来的黄酒,一边搓着手,一边看着园中的雪景。绽放的寒梅下,大雪厚厚地铺了近三寸,杨致远带着杨怀南,还有一众家人,都在园中嬉耍。柔福却不很喜欢,静静地在书房内相陪,杨再兴自然晓得,当年柔福在上京时节,对冰天雪地的天气早已经受够了,哪里还有这等兴致。“相爷这番苦心,总算没有白费!”洪皓几杯黄酒下肚,脸上微现红晕,话也多了起来:“老夫在河北经年,这番见百万宋人得以平安饱暖过冬,却是第一遭儿,不枉老天让洪某多活这几年!只是还有一事——”杨再兴见洪皓觑了柔福一眼,欲言又止,莞尔一笑,举杯道:“先生但说无妨!”洪皓这才接着道:“历年来,临安大内,皆有泽州贡奉,朝廷也屡有赏赐,这也是君臣间本份,不消说得。今年的贡物明日即发往江南。诸事齐备,连致远和怀南、夫人名下都各有一份。只是——只是那开封城中。这位圣上处——”杨再兴还待分说,柔福却将狐裘一紧,轻轻贴了过来:“相公,三哥多年来在五国城渡日,好生辛苦,眼下虽在开封为帝,却也不过是金人囚于宫中。哪得许多享用?泽州府库藏宽裕些,何不为三哥也备份礼去?”此时柔福也已四十出头了,虽风采不复当年,仍在杨再兴面前常作小儿女态,眼下这番,说得却是极凄婉,老杨心头一软。遂对洪皓道:“先生与开封城中圣上共蒙大难,上京之时也有往来,某家岂会不省得?虽说泽州自有正朔,然毕竟是临安圣上地皇兄,也是柔福兄长,按理也该存问的。既如此,先生且筹一份礼,却不道贡奉之物,只略比临安那份薄些即可,过得几日。便送往开封罢!”洪皓眼圈一红,却只是将杯中黄酒一饮而尽。起身拱手而去,不复多言。杨再兴紧盯着洪皓背影,心下惕然:当今天子在临安,这些个老臣仍不能忘怀开封城中地赵桓,当真南北兵锋一起,赵桓挟金人南下相逼,那时节宋民会听谁的吩咐?此事当真大意不得!十二月中。七十余车货物运往开封。入城时还只挂了晋城商号标志,入城后却并没有入商号库中。而是改覆黄绫,径送往宣德楼下。“停下!不可妄动!”御道上把守的汉军早早出声喝止,自赵桓入宫,大内的防御增加了数十倍,内层宿卫尽是女真,外围却是突厥、渤海、夏、汉人,今日宣德楼下,当值的便是郦琼直属的汉军营,其中老点的兵卒还有当年韩常留下来地旧部,见这队大车来得蹊跷,急忙喝住。“诸位军爷,在下奉泽州府杨大人之命,送贡物至此,请诸位速速报与宫中当值的大人,看何人前来交接!”孙恩身着金人官服,将官架子端得十足十的稳,说话间不卑不亢,让守卫的汉军也拿捏不准,只得着人往内通报,一则报与金人,二则报与郦琼。不多时,大内御道上急急奔来十余骑,当先者身着锦袍,两手空空,鞍后却系着一条长长精铁链子,连了一柄大锤,正是孛迭。“喧哗作甚?此是何地?”孛迭未下马即喝道:“尔等是哪里州府官员,到此何为?”孙恩虽不认得孛迭,但这番威势却是辩得出来的,晓得是金人权贵,忙施礼道:“在下泽州府杨再兴杨大人衙中佐吏,此番车中之物却是向宫中圣上岁贡之物,不晓得是大人接收,还是另有职司管辖?”“泽州府!?杨再兴?!”孛迭面上肌肉一颤,勒马退得两步,方才咬牙道:“不错,杨神枪!哼!上京一向不曾收到泽州府贡物,这赵桓却——哼!”孙恩面容一肃,沉声道:“大人仔细些,圣上名讳,非臣民可以妄言!”孛迭一凛,早年曾在临安住过,如何不晓得这些个宋人规矩,总是自家太大意了些,再四下看时,汉军面上多有些不快,晓得不妥,尴尬道:“是了!不过本相职司中,也有开封防御之责,这车中是何等物事,却须先行查验,来人,都打开了!”孙恩面上一颤,却不敢违拗,只得打开,任孛迭查验,无非美酒佳酿,南海象牙,上京狐裘,江南陶瓷,诸般器物,都是临安大内常用之物。赵桓在开封大内,却哪里得这许多事物来?金人若有享用之物,也不会考虑到赵桓处去,孛迭看得眼热,却不好伸手便夺,待略略巡看,喝道:“既已验过,便在此交卸,你等回去告诉杨再兴,迟早本相必至晋城过访!”孙恩低眉垂首,谦逊已极:“是!在下必转告杨大人,在晋城恭候大驾!”恰才说话间,马蹄声大作,郦琼率数十骑纵马赶到,见泽州府来人已经交卸,拱手对孛迭道:“有劳相爷,上京右相早有吩咐,下官管照宫中起居,这等细事,不劳相爷费心了,来人,将这贡物送入宫中去!”孛迭听了,面色不愉,扬鞭道:“郦相哪里话来,大内护卫,也是本相之职,既如此,一半交与郦相,一半某家处置!”这话一出口,汉军无不晓得,孛迭必要峙势强夺了,个个黑着脸,看着郦琼,后者却不敢发作,哽了半晌。才垂首道:“便遵相爷吩咐!”孙恩偷觑片刻,悄悄退去。双方都不曾将他放在心上,也不甚在意。杨再兴得报,却大感兴趣:“郦琼与孛迭不谐?嘿嘿,有意思!不晓得郦琼想在赵桓身上,做甚么文章?”
    这边厢一时不得要领,且快活过年,而燕京之北。往上京方向,大定府所在,漫天冰雪中,一小队人马则在艰难跋涉,一辆马车重重遮护,车中汉子犹自缩头痛骂:“这贼老天!便是与老子为难!”前方护卫的骑军谋克却造近车子,大声叫道:“附马爷。大定府到了!”
    车中地大金附马爷唐括辩听得面上一喜:“好!快些入城,到萧裕处打秋风去!”
    入夜时分,中京留守府内,重重帘中,萧裕把盏贺道:“斡骨剌总是圣上肱股,虽获罪外放州牧,却数月而返,大约圣上不过略略惩戒,哪里会舍得将斡骨剌久置远方?”
    唐括辩地女真名正是斡骨剌。
    眼下室中美婢环绕,锅中热气腾腾。杯中烈酒醇香,早不是一路上狼狈模样。唐括辩却未曾有饱足模样,而是浅斟细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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