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商河-第1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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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快快下马受缚!”岳家军还没有杀红了眼,入城之后,北门前的大道上,金人逃窜一空,却见一名文官率数名佐吏当道而立,不进不退,晓得不是来厮杀地,大队自越过这数人进城搜杀去了,却有数名校尉围定这伙文官,想将其擒往大营表功。
“你家主帅何在,老夫便是张浩!”
周边数名岳家军校尉都是一喜,相顾之下,也不再对张浩动粗,只是让张浩下了马,随后引导至城外杨再兴处。
牛皋与杨再兴见城中大事抵定,再无疑虑,都在城外极为宽慰,恰在欣喜时,见数将拥张浩至面前。
“杨爷!牛爷!这便是平阳府尹张浩!”为首的小校上前拱手道。
“你个老——”牛皋见面,气不打一处来,当场便要上前饱以老拳,却被杨再兴一把拉住。
“张大人,某家有礼了!”杨再兴依足礼数,虽然眼下杨再兴也可算金国泽潞二州知府,与这张浩是平级的,但人家毕竟年岁在那里去了,而且做过一任尚书下来的,尊敬一点也没错。
张浩见这杨再兴膀大腰圆的,已经颇生怯意,却见这贼首如此客气,大是意外,却鼓起余勇,上前直言道:“前日里大王下书,曾道绝不肯滥杀一人!如今老夫忝为府尹,战守之罪自当之,却请大王谨守前言,免伤无辜是幸!”
牛皋还待发作,杨再兴伸手一拦,缓缓道:“岳家军兵马,如今不过为大宋光复河山,城中多是大宋子民,如何肯滥杀一人?大人此言,甚为不当!”
张浩怒道:“此是大金——
随后蓦费力醒悟过来,此处十余年前仍是大宋土地,说来自家方是入寇,哪里轮得到求别个不要滥杀?
杨再兴讪笑道:“张大人好快的口!数年之前,倒是有人在此滥杀,不知是谁?前月有人在城外掳掠滥杀,又是谁来?如今倒叫某家不要滥杀?可笑!可笑!”
张浩愤怒之下,再不能自控,拔出腰间宝剑,便要上前拼命,只是这么一个老朽书生,哪里敢在杨再兴面前动刀动枪?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杨再兴手中铁枪一举,有如灵蛇般缠上张浩手中宝剑,只听得“啪”的一声,宝剑脱手飞出,远远落到护城河内。
“铁枪!铁枪!你是杨再兴!”张浩自到河东以来,久闻杨铁枪大名,眼下见这山大王,将一柄铁枪玩得如臂使指,遂心如意,大骇之下,立即想起与杨再兴有关地传说,心胆俱丧。
“不敢!”杨再兴裂嘴一笑:“杨某倒是第一次对文官动枪,张大人见笑了!”
次日,岳雷前锋三千骑抵达平阳府时,连北门外地吊桥铰索都已经修复,岳家军兵马全数移入城中安驻,三千守军中,除了千余女真兵卒几乎杀尽,倒有二千汉军束手就缚,城中百姓见岳家军兵马整肃,不肯轻易扰民,四门大开,不禁出入,也自大为心安。但更让百姓放心的则是,张浩也亲自参加抚民工作。
“张大人无恙,料来岳家军名不虚传!”
岂料这张浩却是有苦说不出来,杨再兴是个讲道理的,牛皋却在天亮前就提张浩起来恐道:“好生安抚城中百姓,若稍有差池,金军兵马便是你的榜样!老牛一时性急了,张家满门难保!”这番话背着杨再兴不知,张浩却哪里敢冒险去向杨再兴哭诉?当下只得老老实实与岳家军一众官吏交接城中府库,并主动安抚城中子民。
“杨叔叔来得这般早法?”岳雷入城,直奔营中大帐,见杨再兴已经在此安座,不由得有些局促:“侄儿连夜赶路,若非虑及兵马劳顿,昨日就可赶到平阳府,却还是比杨叔叔晚了一步!”
杨再兴离座抚岳雷脊背道:“非是为叔不肯让贤侄来立此功,实在是贤侄兵马另有重用,这才不肯让贤侄在平阳府多费兵马!”
岳雷眼皮一跳:“阿鲁补?”
杨再兴颌首:“然也!”
战太行 第二百二十八章 行军中条山,决战盐湖畔。主帅!
“大帅,按这般走法,今晚可达河东县。”
解州府蒲坂镇外,阿鲁补立马土丘,听着斥候前来禀报的线路,皱眉看着眼前缓缓通过的汉军大队。此刻春雨正盛,太行山南支,中条山上沟渠横流,自率部过风陵渡,雨越发大了,阿鲁补秃头上便有数处水珠顺着三绺小辫滴落下来,却不肯去拭擦。
北方大漠也罢,蒙古草原也好,都是女真汉子纵马驰骋用武的天堂,哪像眼下这般泥泞满地,山路湿滑?若非自家坐骑马蹄上包了干草,只怕早已经跌得七荤八素了,女真骑兵大队借畜力走得还算轻松,汉军所押粮草辎重却无半点侥幸,眼前便是数十辆粮车,正在汉军兵卒的吆喝声中,一步一步缓缓推进,天亮到过午,才走了区区十来里地,这等走法,何时能够走到解州去?
原本阿鲁补也不甚急的,料定了岳雷再怎么纵横河东,想要打到解州来还需要更多时日,只是春来行军之难,却在阿鲁补预料之外。十余日下来,人马俱疲,这才赶到解州境内。其实也怪阿鲁补过于持重,倘若以精骑突进,早在五日前就该到解州了,但此番处处皆报“贼势浩大”便让阿鲁补用上了心,打算在解州与岳雷主力决一死战。
但让阿鲁补心下忐忑不安的,却是自过河南府之后,河东诸府除了解州,其余州县都没再发过急报来!
解州还在金军手中,其余州县呢?
泽州、潞州早有细作不断窥伺,只是毫无动静。这让阿鲁补放心不少,更存了一个暂不便宣之于口的念头:“待平定河东,广积兵马,便以得胜之师取了泽、潞二州!”
这话早在十来天前还时时浮现在阿鲁补脑中,眼下却早就抛在爪哇国去了。以河东之不利,要想顺利平定。只怕非经年之功莫办,若是大军征战数月下来,早已经成了疲兵、残兵,那时河东地面能不能完全安定都还是未知之数,何敢奢谈泽、潞二州?
一个杨再兴,足以让河北金军畏如十万强兵,何况二州兵马又不是吃素的!
未时才过。如阿鲁补所料。一名解州军斥候急急赶到军前,连马也来不及下,气喘如牛,连胯下马都直冒白沫,就在马背上拱手道:“大帅,岳家军前锋军已经抵达猗氏,距此不过五十里!”
阿鲁补额头青筋一跳,叫道:“取地图来!”
那斥候挤到面前,指着伞下地图上猗氏县所在:“便是此处!”
阿鲁补沉声问道:“大约多少兵马?”
斥候略一犹豫,才道:“小人不敢逼得太近。所见尽是铁甲精骑。大约总在四五千骑上下!”
阿鲁补一时左右为难:若就此率部前往突袭,又不明岳雷虚实,若置之不理,这岳雷倒要比自己先到解州!
“汉军慢慢走来,骑军尽发,先往解州!”
春雨淋漓中,阿鲁补大军分作两段。两万余骑军尽作前锋。急急脱离后队,快马加鞭直奔解州而去。
两个时辰之后。阿鲁补赶上前锋,却未入解州,只得叫苦:前方右侧浩浩盐湖,左侧坡地上高擎地“岳”字旗下,则是整齐列阵的铁甲精骑,黑暗暗立满山坡,一望而知必在万骑以上,且占据坡地有利处,以逸待劳,接战之下,自家兵甲颇有不及,哪里敢便往上冲?
坡地上,岳雷亦累得气喘吁吁,雨水顺铁甲而下,马鬃上也处处滴水,这一日火急行军,便是奉杨再兴之令,尽量将阿鲁补阻在解州城外,前方二十里处便是解州城,天幸在此绝地遇上阿鲁补前锋!
只是自家知自家事,岳雷所部自泾渭连番急赶而来,虽在平阳府与牛皋所部换过了马,也总是疲累不堪,眼下阿鲁补所部看上去极为粗率,但女真骑军实力也不是泥塑木雕出来的,且人数在两万以上,自家这点兵马若是强行冲击下去,或者能够取得一时之利,只怕就要陷入一番苦战才能脱身,那时照样不能阻止阿鲁补入城,有何益哉?
当下两军在雨中相距千余步,皆不敢轻易推进,只得默默对峙。
“安营!”阿鲁补犹豫半晌,实在无绝对的把握将眼前的岳家军击溃,眼看天色已晚,只得咬咬牙:“既然入不得解州,便在此间决战也可!”
岳雷不敢大意,数千骑军下马立栅,直到入夜之后,远方火把如龙而至,却是牛皋亲率万余骑军赶到,岳家军营中欢声雷动,三里外立营的阿鲁补出营见此,却是头大如斗。
次日,阿鲁补军中汉军也赶到营内,往解州地通途却被岳家军营所塞断,眼看这一战,只能在这盐湖边上。巳时以后,双方小队骑军在盐湖边上往来巡视,却遥遥相对,各自避开,不肯轻易接战。金军是不明对手虚实,岳家军却是还有所等待。解州城中人心惶惶,金人官、军皆不可安寝,城中宋民则是不敢轻举妄动,只怕惹祸上身。
四月十七日,阿鲁补终于大致晓得岳家军实力,营中大约只得二万五千骑,步军绝无,粮草大约只敷数日之用,哪里还肯等下去,当下修书致岳雷:“明日午时,决战盐湖之侧,若要降,只在今晚申时前出营受缚则可!”
岳雷与牛皋得书,彼此失笑,遂批书云:“洗净汝头颅,明日某必来取!”
入夜时,阿鲁补方翘首以待岳雷出降,却闻得营外马蹄声疾,数队斥候几乎同时返回营中,阿鲁补初时以为岳营来使,却见到的都是自家兵马。心下不快,却听得来人奏报:“大帅,不好了!岳家军又来援兵,已过猗氏县,正往此间而来!”
“来了多少兵马?”
“大帅,远处看不真切。大约数千骑为前驱,后有步军大队过万,粮草无数!”
阿鲁补顿时失色:此前两日以为此战必胜,便是四下里打探过,岳家军兵马并无左近伏兵,只有眼前营中两万余骑,仗着自家也有相同的骑军。还有万余汉军为辅。料来决无败理,这才约战明日,岂料岳雷处竟然还有余力未用,这才晓得为何岳雷一再拖延,不肯主动向自己大营出击,更对约战明日有如此信
“骑军随本帅出击,咱们却会会这股援兵!”阿鲁补咬咬牙,明白再不可等这股岳家军参加明日地决战,若能够在今晚解决这股岳家军,自然再好也不过。拖到明日去。变数更多。
“大帅!此刻夜深之际,道路难行,那岳家军虽走得极慢,若是大军前去,只怕也要吃些亏,明日——”帐中诸将闻言,都有些犹豫。
若是在大草原上。这些女真骑军自然十荡十决。决不肯甘居人后,只是眼下春雨正紧。道路泥泞湿滑,大军夜战之下,却是谁也没有底气。阿鲁补闻说,只愣得一愣,随即怒气勃发:“如此都莫去,本帅亲率五千骑,誓要将这股贼子杀尽方回!”
当下也不听人劝告,上马出营,率精骑五千往猗氏县而去。
对面数里外,岳家军营中见金军如此大动作,也不敢掉以轻心,急报帅帐中岳雷与牛皋,岳雷大喜道:“必是杨叔叔亲至,牛叔叔且守本营,侄儿这便去迎杨叔叔!”
牛皋一把扯住:“我的贤侄——而今主帅是谁?老牛不过是汝帐下将佐,如何能让主帅擅出大营?且在营中坐镇,老牛这便去将杨铁枪接应过来!”当下岳雷也不便争执,只得任牛皋率五千骑出营而去,只怕金军阻了援军之路。
阿鲁补含怒出营不到一个半时辰,便与岳家军援军相遇于路上,此处地势平坦,正合骑军作战,两下火把成龙,远远都停下步来。此时春雨早住了,地面却湿滑不堪,阿鲁补几番差点跌下马来,不得不缓缓前进,眼见对方不过两三里外,早早停下步来,专待厮杀。
“对面来者何人?大金副帅在此,还不下马受缚?”
岳家军步军大队虽然停步,但前驱的骑军却在一步步迎上来,不得已,阿鲁补只得叫麾下谋克上前叫阵,却见对方有如未闻,直是越靠越近,心叫不妙,忙道:“莫管他,只管杀上去!屠尽这帮山贼!杀——
金军大声附和,杀声震响,马蹄声急,径往岳家军骑兵杀过去。那岳家军为首的将令也不答话,大喝一声,催马直扑上来,后方数千骑如影随形,不闻人声,只觉沉沉夜色中一股如山地杀气扑面而来,地面春水四溅,虽然在泥泞之中,仍有雷动之势。
未及交兵,双方擅骑射者各自出手,箭如雨发,一阵疾射之后,高下立见:金军中骑射好手众多,命中率自然高出不止两成,但阵阵惨叫声传来,却是金军落马者居多!原来晋城中精铁产量及质量均居当今天下之冠,岳家军骑军主力人人包裹铁甲,虽不及杨再兴等主将防御严密,但这等夜色中全没准头地乱箭,却鲜有能够直接伤到岳家骑军地。
里许距离转瞬即逝,此时谁人还敢手擎火把?双方除了岳家军停步不发的步军还***通明外,扑上前来的众骑军早就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