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_周书-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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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黄乃是快药。然至尊年高,不宜轻用。」帝弗从,遂至危笃。梁简文帝在东宫,甚礼之。四时伏腊,每有赏赐。太清元年,转镇西湘东王府中记室参军。僧垣少好文史,不留意于章句。时商略今古,则为学者所称。
及侯景围建业,僧垣乃弃妻子赴难。梁武帝嘉之,授戎昭将军、湘东王府记室参军。及宫城陷,百官逃散。僧垣假道归,至吴兴,谒郡守张(嵘)〔嵊〕。嵊见僧垣流涕曰:「吾过荷朝恩,今报之以死。君是此邦大族,又朝廷旧臣。今日得君,吾事办矣。」俄而景兵大至,攻战累日,郡城遂陷。僧垣窜避久之,乃被拘执。景将侯子鉴素闻其名,深相器遇,因此获免。及梁简文嗣位,僧垣还建业,以本官兼中书舍人。子鉴寻镇广陵,僧垣又随至江北。
梁元帝平侯景,召僧垣赴荆州,改授晋安王府谘议。其时虽克平大乱,而任用非才,朝政混淆,无复纲纪。僧垣每深忧之。谓故人曰:「吾观此形势,祸败不久。今时上策,莫若近关。」闻者皆掩口窃笑。梁元帝尝有心腹疾,乃召诸医议治疗之方。咸谓至尊至贵,不可轻脱,宜用平药,可渐宣通。僧垣曰:「脉洪而实,此有宿食。非用大黄,必无差理。」梁元帝从之,进汤讫,果下宿食,因而疾愈。梁元帝大喜。时初铸钱,一当十,乃赐钱十万,实百万也。
及大军克荆州,僧垣犹侍梁元帝,不离左右。为军人所止,方泣涕而去。寻而中山公护使人求僧垣。僧垣至其营。复为燕公于谨所召,大相礼接。太祖又遣使驰驿征僧垣,谨(故)〔固〕留不遣。谓使人曰:「吾年时衰暮,疹疾婴沉。今得此人,望与之偕老。」太祖以谨勋德隆重,乃止焉。明年,随谨至长安。武成元年,授小畿伯下大夫。
金州刺史伊娄穆以疾还京,请僧垣省疾。乃云:「自腰至脐,似有三缚,两脚缓纵,不复自持。」僧垣为诊脉,处汤三剂。穆初服一剂,上缚即解;次服一剂,中缚复解;又服一剂,三缚悉除。而两脚疼痹,犹自挛弱。更为合散一剂,稍得屈申。僧垣曰:「终待霜降,此患当愈。」及至九月,遂能起行。大将军、襄乐公贺兰隆先有气疾,加以水肿,喘息奔急,坐卧不安。或有劝其服决命大散者,其家疑未能决,乃问僧垣。僧垣曰:「意谓此患不与大散相当。若欲自服,不烦赐问。」因而委去。其子殷勤拜请曰:「多时抑屈,今日始来。竟不可治,意实未尽。」僧垣知其可差,即为处方,劝使急服。便即气通,更服一剂,诸患悉愈。
天和元年,加授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大将军、乐平公窦集暴感风疾,精神瞀乱,无所觉知。诸医先视者,皆云已不可救。僧垣后至,曰:「困则困矣,终当不死。若专以见付,相为治之。」其家忻然,请受方术。僧垣为合汤散,所患即瘳。大将军、永世公叱伏列椿苦利积时,而不废朝谒。燕公谨尝问僧垣曰:「乐平、永世俱有痼疾,若如仆意,永世差轻。」对曰:「夫患有深浅,时有克杀。乐平虽困,终当保全。永世虽轻,必不免死。」谨曰:「君言必死,当在何时?」对曰:「不出四月。」果如其言。谨叹异之。六年,迁遂伯中大夫。
建德三年,文宣太后寝疾,医巫杂说,各有异同。高祖御内殿,引僧垣同坐,曰:「太后患势不轻,诸医并云无虑。朕人子之情,可以意得。君臣之义,言在无隐。公为何如?」对曰:「臣无听声视色之妙,特以经事已多,准之常人,窃以忧惧。」帝泣曰:「公既决之矣,知复何言!」寻而太后崩。其后复因召见,帝问僧垣曰:「姚公为仪同几年?」对曰:「臣忝荷朝恩,于兹九载。」帝曰:「勤劳有日,朝命宜隆。」乃授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又敕曰:「公年过县车,可停朝谒。若非别敕,不劳入见。」
四年,高祖亲戎东讨,至河阴遇疾。口不能言;(脸)〔睑〕垂覆目,不复瞻视;一足短缩,又不得行。僧垣以为诸藏俱病,不可并治。军中之要,莫先于语。乃处方进药,帝遂得言。次又治目,目疾便愈。末乃治足,足疾亦瘳。比至华州,帝已痊复。即除华州刺史,仍诏随入京,不令在镇。宣政元年,表请致仕,优诏许之。是岁,高祖行幸云阳,遂寝疾。乃诏僧垣赴行在所。内史柳(升)〔昂〕私问曰:「至尊贬膳日久,脉候何如?」对曰:「天子上应天心,或当非愚所及。若凡庶如此,万无一全。」寻而帝崩。
宣帝初在东宫,常苦心痛。乃令僧垣治之,其疾即愈。帝甚悦。及即位,恩礼弥隆。常从容谓僧垣曰:「常闻先帝呼公为姚公,有之乎?」对曰:「臣曲荷殊私,实如圣旨。」帝曰:「此是尚齿之辞,非为贵爵之号。朕当为公建国开家,为子孙永业。」乃封长寿县公,邑一千户。册命之日,又赐以金带及衣服等。
大象二年,除太医下大夫。帝寻有疾,至于大渐。僧垣宿直侍。帝谓随公曰:「今日性命,唯委此人。」僧垣知帝诊候危殆,必不全济。乃对曰:「臣荷恩既重,思在效力。但恐庸短不逮,敢不尽心。」帝颔之。及静帝嗣位,迁上开府仪同大将军。隋开皇初,进爵北绛郡公。三年卒,时年八十五。遗诫衣白帢入棺,朝服勿敛。灵上唯置香奁,每日设清水而已。赠本官,加荆、湖二州刺史。僧垣医术高妙,为当世所推。前后效验,不可胜记。声誉既盛,远闻边服。至于诸蕃外域,咸请托之。僧垣乃搜采奇异,参校征效者,为集验方十二卷,又撰行记三卷,行于世。长子察在江南。
次子最,字士会,幼而聪敏,及长,博通经史,尤好著述。年十九,随僧垣入关。世宗盛聚学徒,校书于麟趾殿,最亦预为学士。俄授齐王宪府水曹参军,掌记室事。特为宪所礼接,赏赐隆厚。宣帝嗣位,宪以嫌疑被诛。隋文帝作相,追复官爵。最以陪游积岁,恩顾过隆,乃录宪功绩为传,送上史局。
最幼在江左,迄于入关,未习医术。天和中,齐王宪奏高祖,遣最习之。宪又谓最曰:「尔博学高才,何如王褒、庾信。王、庾名重两国,吾视之蔑如。接待资给,非尔家比也。尔宜深识此意,勿不存心。且天子有敕,弥须勉励。」最于是始受家业。十许年中,略尽其妙。每有人造请,效验甚多。隋文帝践极,除太子门大夫。以父忧去官,哀毁骨立。既免丧,袭爵北绛郡公,复为太子门大夫。俄转蜀王秀友。秀镇益州,迁秀府司马。及平陈,察至。最自以非嫡,让封于察,隋文帝许之。秀后阴有异谋,隋文帝令公卿穷治其事。开府庆整、郝伟等并推过于秀。最独曰:「凡有不法,皆最所为,王实不知也。」搒讯数百,卒无异辞。最竟坐诛。时年六十七。论者义之。撰梁后略十卷,行于世。
黎景熙字季明,河间(郑)〔啵橙艘玻僖宰中杏谑馈T驷冢禾涫保悠破搅梗泄Γ途羧莩窍啬校佑パ锝:笪嗫な亍W嬲颍簦蓖馍⑵锸汤伞8盖恚椭校簦蓖饫伞⑽合亓睿笾拎~城郡守。
季明少好读书,性强记默识,而无应对之能。其从祖广,太武时为尚书郎,善古学。尝从吏部尚书清河崔玄伯受字义,又从司徒崔浩学楷篆,自是家传其法。季明亦传习之,颇与许氏有异。又好占玄象,颇知术数。而落魄不事生业。有书千余卷。虽穷居独处,不以饥寒易操。与范阳卢道源为莫逆之友。
永安中,道源劝令入仕,始为威烈将军。魏孝武初,迁镇远将军,寻除步兵校尉。及孝武西迁,季明乃寓居伊、洛。侯景徇地河外,召季明从军。寻授银青光禄大夫,加中军将军,拜行台郎中,除黎阳郡守。季明从至悬瓠,察景终不足恃,遂去之。客于颍川,以世路未清,欲优游卒岁。时王思政镇颍川,累使召。季明不得已,出与相见。留于内馆月余。太祖又征之,遂入关。乃令季明正定古今文字于东阁。
大统末,除安西将军,寻拜著作佐郎。于时伦辈,皆位兼常伯,车服华盛。唯季明独以贫素居之,而无愧色。又勤于所职,著述不怠。然性尤专固,不合于时。是以一为史官,遂十年不调。魏恭帝元年,进号平南将军、右银青光禄大夫。六官建,为外史上士。孝闵帝践阼,加征南将军、右金紫光禄大夫。时大司马贺兰祥讨吐谷浑,诏季明从军。还,除骠骑将军、右光禄大夫。武成末,迁外史下大夫。
保定三年,盛营宫室。春夏大旱,诏公卿百寮,极言得失。季明上书曰:臣闻成汤遭旱,以六事自陈。宣王太甚,而珪璧斯竭。岂非远虑元元,俯哀兆庶。方今农要之月,时雨犹愆,率土之心,有怀渴仰。陛下垂情万类,子爱群生,觐礼百神,犹未丰洽者,岂或作事不节,有违时令,举措失中,傥邀斯旱。
春秋,君举必书,动为典礼,水旱阴阳,莫不应行而至。孔子曰:「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可不慎乎。」春秋庄公三十一年冬,不雨。五行传以为是岁一年而三筑台,奢侈不恤民也。僖公二十一年夏,大旱。五行传以为时作南门,劳民兴役。汉惠帝二年夏,大旱。五年夏,大旱,江河水少,溪涧水绝。五行传以为先是发民十四万六千人城长安。汉武帝元狩三年夏,大旱。五行传以为是岁发天下故吏穿昆明池。然则土木之功,动民兴役,天辄应之以异。典籍作诫,傥或可思。上天谴告,改之则善。今若息民省役,以答天谴,庶灵泽时降,嘉谷有成,则年登可觊,子来非晚。诗云:「民亦劳止,迄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或恐极阳生阴,秋多雨水,年复不登,民将无觊。如又荐饥,为虑更甚。时豪富之家,竞为奢丽。季明又上书曰:
臣闻宽大所以兼覆,慈爱所以怀众。故天地称其高厚者,万物得其容养焉。四时着其寒暑者,庶类资其忠信焉。是以帝王者,宽大象天地,忠信则四时。招摇东指,天下识其春。人君布德,率土怀其惠。伏惟陛下资干御宇,品物咸亨,时乘六龙,自强不息,好问受规,天下幸甚。
自古至治之君,亦皆广延博访,询采刍荛,置喜树木,以求其过。顷年亢旱踰时,人怀望岁。陛下爰发明诏,广求人瘼。同禹、汤之罪己,高宋景之守正。澍雨应时,年谷斯稔。克己节用,慕质恶华,此则尚矣。然而朱紫仍耀于衢路,绮縠犹侈于豪家;裋褐未充于细民,糟糠未厌于编户。此则劝导之理有所未周故也。今虽导之以政,齐之以刑,风俗固难以一矣。昔文帝集上书之囊,以作帷帐;惜十家之产,不造露台;后宫所幸,衣不曳地,方之今日富室之饰,曾不如婢隶之服。然而以身率下,国富刑清,庙称太宗,良有以也。臣闻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今承魏氏丧乱之后,贞信未兴。宜先「遵五美,屏四恶」,革浮华之俗,抑流竞之风,察鸿都之小艺,焚雉头之异服,无益之货勿重于时,亏德之器勿陈于侧,则民知德矣。
臣又闻之,为治之要,在于选举。若差之毫厘,则有千里之失。后来居上,则致积薪之讥。是以古之善为治者,贯鱼以次,任必以能。爵人于朝,不以私爱。简材以授其官,量能以任其用。官得其材,用当其器,六辔既调,坐致千里。虞、舜选众,不仁者远。则庶事康哉,民知其化矣。帝览而嘉之。
时外史廨宇屡移,未有定所。季明又上言曰:「外史之职,汉之东观,仪等石渠,司同天禄。是乃广内秘府,藏言之奥。帝王所宝,此焉攸在。自魏及周,公馆不立。臣虽愚瞽,犹知其非,是以去年十一月中,敢冒陈奏。将降中旨,即遣修营。荏苒一周,未加功力。臣职思其忧,敢不重请。」帝纳焉。于是廨宇方立。
天和三年,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后以疾卒。
赵文深字德本,南阳宛人也。父遐,以医术进,仕魏为尚药典御。
文深少学楷隶,年十一,献书于魏帝。立义归朝,除大丞相府法曹参军。文深雅有钟、王之则,笔势可观。当时碑牓,唯文深及冀隽而已。大统十年,追论立义功,封白石县男,邑二百户。太祖以隶书纰缪,命文深与黎季明、沉遐等依说文及字林刊定六体,成一万余言,行于世。
及平江陵之后,王褒入关,贵游等翕然并学褒书。文深之书,遂被遐弃。文深惭恨,形于言色。后知好尚难反,亦攻习褒书,然竟无所成,转被讥议,谓之学步邯郸焉。至于碑牓,余人犹莫之逮。王褒亦每推先之。宫殿楼阁,皆其迹也。迁县伯下大夫,加仪同三司。世宗令至江陵书景福寺碑,汉南人士,亦以为工。梁主萧察观而